第九章悲傷都不能純粹(1 / 3)

第九章悲傷都不能純粹

大年初一,沈以念宅在家裏。姚思雯打電話說,初五高中同學聚會,問她去不去。

沈以念說不去。

大年初二,秦宇打來電話,問沈以念什麼時候回北京。

沈以念說已經訂了機票,初六晚上到北京。

大年初三,沈媛媛找沈以念出去玩。

沈以念說不去。

大年初四,沈以念繼續宅在家裏。

大年初五早上,王詩藍打來電話說:“以念,這個年過得讓我有些小胖,你能幫我把婚紗調一下嗎?”

沈以念說:“好。”

掛斷了電話,沈以念站到洗手間的鏡子前,看著鏡中的自己,眼睛紅腫,臉色蒼白,憔悴了許多。

她化了個淡妝,在沈媛媛誇了句“姐,你真漂亮”後,才打起精神出了門。

沈以念按照王詩藍短信裏發來的地址,找到酒店,按響她房間的門鈴,來開門的是一個與王詩藍五官有幾分相似的年輕女人,友好地看著她笑著說:“你好,你是以念吧?”

“對,您是?”

“我是詩藍的堂姐,王珍珍,快進來,詩藍在洗手間呢。”

“好。”沈以念走了進去。

王詩藍從洗手間出來,看見沈以念,就柔聲道歉說:“以念,辛苦你了,還讓你特意跑一趟。”

“沒關係。”沈以念微笑了下,說,“你先把婚紗穿上,我看看。”

“好。”

王詩藍換上婚紗,苦惱地說:“你看,胖了很多,是吧?”

沈以念打量穿著婚紗的王詩藍,客觀地說:“我覺得正合身啊。”

王珍珍並不知王詩藍的用意,緊跟著說:“你看,我就說合身,你還非說不合身,這下設計師都說合身,你總該信了吧。”

王詩藍的眼裏閃爍著無辜的神情:“可我昨天就是感覺婚紗胸部那瘦了些。”

“你早就過了發育期了,錯覺吧。”王珍珍輕柔地調侃說,講起話來要比王詩藍直率得多,她又說,“對了,你老公怎麼今天還沒來?他明天要穿的西服不是還在你這兒嗎?”

“他去參加高中同學聚會了,晚點兒過來。”王詩藍低頭看了看婚紗,覺得也應該是自己的錯覺。

她又好似猛然想起,抬頭看向沈以念說:“呀?以念,你跟子晨是高中同學,因為我都耽誤了你參加同學聚會,實在不好意思。”

王詩藍嘴上歉意地說著,可沈以念分明從王詩藍眼裏看不出一絲歉意,反而有些得意。

沈以念不予計較,隻說:“沒關係,我一開始就沒有答應要去參加同學聚會。”

“哦,這樣就好。”

門被推開,一個中年女人走了進來,進門看著王詩藍,說:“瑩瑩,明天子晨他們幾點來接親啊?”

“瑩瑩?!”沈以念驚訝地瞪圓了眼睛。

王詩藍正在跟母親講話。

王珍珍解釋說:“我堂妹大名叫王瑩瑩,小名叫王詩藍。”

“王瑩瑩?!”這個名字在午夜夢回,如同夢魘一樣折磨著沈以念,讓她一次又一次被驚醒。

沈以念慌張地拎起手提包,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寒冷的街頭,沈以念無力地跌坐在地上,仰天苦笑,淚水順著眼角滑落,她纖手捂向平坦的小腹:“寶寶,原來那個女人竟然是王詩藍。”

回到家後,沈以念將自己關在房間裏,晚飯都沒吃。

沈父敲了敲門,走進來就看見沈以念坐在床上,臉埋在雙膝下。他走過去,語氣生硬地問:“這是怎麼了?”

沈以念抬頭,臉上都是淚水,她胡亂擦了擦眼淚,扯出笑容說:“爸,我沒事。”

“沒事你哭成這樣?”沈父皺眉問,“是不是和女婿鬧矛盾了?”

沈以念搖頭,說:“沒有,就突然發現自己好蠢。”

“胡說!我的女兒怎麼會蠢。”沈父大著嗓門說道。

沈以念第一次發現,自己並不討厭父親的大嗓門。

“爸,謝謝您,我沒事,您別擔心,讓我自己待一會兒就好了。”

沈父緩慢站起身,走到門口,歎了口氣,說:“念念,我不是個稱職的父親,但你是個稱職的女兒。”

沈以念看著沈父關門的動作,閉上眼簾,淚水洶湧。

良久,她再度睜開眼簾,發信息給“林澤楓”。

“王詩藍竟然就是當年那個女人,我沒有勇氣去參加陸子晨和她的婚禮了,怎麼辦?”

幾分鍾後,她收到了“林澤楓”的回複,很短的五個字:“別為難自己。”

“真的很謝謝你。”沈以念將這句話發送過去。

“林澤楓”沒了回複。

“以念,你到底到哪兒了?我們都快接親走了。”早上七點多,姚思雯在電話裏催促著沈以念說。

“我不去了。”沈以念第一次任自己這麼任性,說完掛斷通話,將手機關機。

飯桌上,沈以念說她下午的飛機回北京。沈媛媛不舍地看著沈以念,問沈以念什麼時候再回來。沈以念含糊地說,等有時間就再回來。沈父隻是歎了口氣,而李美蓮沒什麼多餘的反應,隻叮囑了一句,讓沈以念多往家寄錢。

沈以念吃完飯,穿戴好後,就提著一個手提包和一個小行李箱準備去機場。她走出樓道,發現外麵下雪了,雪花如鵝毛,看起來很美。而一排婚車就在這夢幻般的場景裏浩浩蕩蕩地駛了進來,頭車是陸子晨的黑色寶馬,裝飾著粉色氣球和心形鮮花。

沈以念覺得無不諷刺。

以前她和陸子晨談戀愛時,她幻想過無數次有一排婚車浩浩蕩蕩地駛進她家小區,陸子晨如王子一樣將她這個受繼母欺負的灰姑娘接走。

可今天陸子晨真的帶來了一排浩浩蕩蕩的婚車,竟隻是為了讓她去參加他的婚禮。

沈以念將羽絨服上的帽子戴在頭上,想假裝沒看見這些就走過去。

車裏,陸子晨瞥向沈以念的身影,立即停車,下車。

他頎長的身形穿著黑色西服,內配白色襯衫,頭發做了造型,俊臉帥得耀眼,隻是麵露慍色,箭步攔住沈以念。他深邃清冷的眸子看了眼沈以念手上拿著的行李,又看著她,慍怒道:“沈以念,你要回北京?”

“嗯,臨時有些急事,所以不參加你的婚禮了。”沈以念態度冷漠地說,看到陸子晨就驅趕他說,“你快走吧,別耽誤了接親。”

她邁開腳步要走,陸子晨卻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你答應過我,所以你必須參加我的婚禮!”陸子晨臉色陰沉,態度強硬。

沈以念想甩開陸子晨的手腕,卻怎麼也甩不開。她生氣地瞪著他,吼道:“陸子晨你有病吧?我又不是新娘,去不去有什麼關係?”

“沈以念,你這話什麼意思?”陸子晨皺眉,幽眸緊鎖沈以念,半晌,他聲音低沉而認真地說,“沈以念,你別要林澤楓了,我也不娶王詩藍了,就咱倆,就現在,私奔吧!”

沈以念一怔,隨即冷笑:“不可能!”

“不可能你就必須參加我的婚禮!”陸子晨搶過沈以念手裏的行李塞進車的後備箱,又將已經前行了幾步的沈以念塞進車裏,給她係好安全帶後,也不管沈以念怎麼叫嚷,他都充耳不聞,麵無表情地開著車。

一排車隊緊跟在陸子晨婚車的後麵,姚思雯和賈萬輝坐在其中一輛車裏。

姚思雯惆悵地說:“唉……老陸果然是還沒放下以念,結婚哪有不先接新娘,反而先接初戀女友的道理呀?”

“你知道老陸為什麼執意讓以念參加他的婚禮嗎?”賈萬輝問。

姚思雯搖了搖頭,催促說:“快說,別賣關子。”

“因為,因相愛而舉辦的儀式才叫婚禮,不然就是一場愛情葬禮。而老陸讓以念非去不可,是想讓以念成為蓋棺人,從此讓他死了心。”

“你能不能說點吉利的?”姚思雯伸手打了賈萬輝的胳膊一下,扭頭若所有思地看向窗外。

老賈其實說得沒錯,她就曾用辦葬禮的心情完成了一場婚禮。

賈萬輝像是看穿了姚思雯的心思,說:“媳婦,我有信心,總有一天你回憶起我們結婚的那天,不會再覺得那是一場愛情葬禮,而是會覺得那是一場空前絕後的盛大婚禮。”

姚思雯的心裏苦澀又甜蜜,她看向賈萬輝說:“老賈,你的優點雖然不明顯,但還是有的,比如你語文學得不錯,以後咱家孩子的語文作業就交給你輔導了。”

賈萬輝憨憨一笑……

王詩藍的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容,身穿婚紗,站在親友前麵格外顯眼。她早已焦急地等在酒店門口,透過玻璃看著婚車終於駛了過來,她總算放下心來。

“下車吧。”陸子晨將車停穩在酒店前,解開安全帶率先下了車。

王詩藍興奮地推開酒店門。

沈以念同一時間推開車門,拿著手提包下了車。

王詩藍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手提著婚紗裙擺,走到沈以念麵前,怒氣衝衝,狠狠地甩了沈以念一巴掌。

沈以念猝不及防,被打得側過臉頰。

陸子晨緊攥住王詩藍的手腕,皺眉道:“你幹什麼?”

“我忍夠了!”王詩藍的眼裏噙滿了淚水,當著所有親朋的麵,激動地怒吼道,“沈以念,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背著我住在子晨家裏的事。今天你又坐著我的婚車來,你太得寸進尺了!”

沈以念目光冰冷地看向王詩藍:“原來你是看見我那天早上從陸子晨家裏出來了,但我可以告訴你,那是一個誤會,我沒你那麼不知廉恥。”

王詩藍氣急,脫口而出:“是我不知廉恥還是你不知廉恥,林澤楓死了你就勾引子晨!你……”

“你剛才說什麼?!”陸子晨臉色陰冷,打斷王詩藍的話。

姚思雯和賈萬輝已經走到近前。姚思雯摟著沈以念肩膀,給予她無聲的支持,又質問王詩藍:“你把剛才說的話重複一遍,誰死了?”

“再怎麼生氣,也不能詛咒老林啊。”賈萬輝一臉嚴肅地說。

王詩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怒火一下就弱了下來:“不信你們問沈以念,我沒有詛咒他。”

“她說的是事實,林同學已經去……世了……五年前就去了……對不起。”沈以念努力讓聲音平靜下來,但說得還是並不連貫。

陸子晨他們仨震驚得一時做不出任何反應。

“你們看,我沒詛咒林澤楓,林澤楓就是死了,她一直故意隱瞞著你們。”王詩藍惡狠狠地看向沈以念叫囂道,“沈以念隱瞞了你們五年,如果不是我發現,如果不是我說出來,她還會隱瞞得更久……”

沈以念再也不想從王詩藍的嘴裏聽見林澤楓的名字,她說得異常冰冷,且帶有快意,讓沈以念忍不住憤怒揚手,掌摑上王詩藍的臉頰。

“我不希望再從你嘴裏聽見林澤楓的名字,你沒資格提他,你也沒資格在我麵前叫囂。王瑩瑩,說起來,應該是七年前了,我們通過一次電話,你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你心裏清楚!”

王詩藍驚慌地看著沈以念。

沈以念想迅速逃離這個令她快要窒息的地方,她承認七年後她還是鴕鳥,遇到事情還是會想逃。

沈以念轉身,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

陸子晨最先回過神來,神情悲痛,緊握住沈以念的手腕:“你還沒把話說清楚。”

“你放手!陸子晨,現在鬧成這樣,你滿意了吧?”沈以念聲嘶力竭地吼著,淚水滂沱,“你怎麼能讓我設計王瑩瑩的婚紗?你怎麼能我讓參加你和她的婚禮?你怎麼可以這樣羞辱我?”

陸子晨眼神哀傷地看著沈以念,聲音哀求:“沈以念,你別走,我有好多事情都不清楚,你別走……”

“你到底要演戲到什麼時候?你不清楚誰清楚?”沈以念冷笑,用另一隻手憤怒地指向心神不寧的王詩藍,“她不就是最好的解釋嗎?”

沈以念說完,忽然用盡全力甩掉陸子晨的手,坐進出租車,說:“師傅,去機場。”

“沈以念!!!”陸子晨對著載著沈以念離開的出租車咆哮出聲,他好害怕沈以念這一次消失,遺憾了他這一輩子的每分每秒。

他箭步來到寶馬車前,開車要去追沈以念坐的出租車。

“晨晨,今天你結婚,什麼事都等過了今天再說。”得知這邊情況,從婚禮現場剛趕來的陸母出來阻止說,聲音異常嚴厲。

賈萬輝眼圈泛紅,湊到陸子晨身邊小聲說:“我給你墊後,趕緊追以念,去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陸子晨伸手拍了下賈萬輝的肩膀,示意交給他後,就迅速地鑽進車裏,直奔機場而去。

姚思雯因為剛得知林澤楓去世的事,悲從心來,哭得泣不成聲,而結婚當天就被拋棄的王詩藍傷心的程度比姚思雯有過之而無不及。

王詩藍哭花了精致的新娘妝,雙手提著婚紗裙擺,追著陸子晨的車奔跑。由雪鋪成的地麵易滑,她順勢輕輕滑倒,潔白的婚紗與飄落的雪花融為一體,異常淒涼。

原來沈以念是陸子晨的初戀!七年前,她偷了沈以念的愛情!七年後的今天,難怪她會輸得這麼慘!

她用盡全身力氣去抱住的陸子晨,隻是在看見沈以念有一絲難過後,就毫不猶豫地奔向了沈以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