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我願意為你

小區裏,陸子晨將車停好,沈以念先下了車,因為答應了陪姚思雯明天去醫院檢查,所以沈以念想著安排明天工作的事情。

陸子晨走在沈以念的身後,看著皎潔的月光將沈以念的倩影籠罩上了一層銀白,虛幻而不真實。

他一個大步走到與沈以念並齊的位置,倏地執起她的纖手,感受她是真實存在的。

年後的北京,天氣已經暖和了許多,可沈以念的手涼得讓陸子晨不由得皺眉。

“我把狗尾巴草兌換成鑽戒了。”陸子晨說著從衣袋裏取出一枚鑽戒,遞到沈以念眼前。

這枚鑽戒設計得比較簡單,隻是一顆較大的鑽石,周邊圍著細小的鑽石。店員說,這款戒指的設計理念來自於一生所愛,但他選擇這款戒指的主要原因並不是它的寓意,而是因為沈以念喜歡設計簡單的首飾。

她喜歡,便是最好。

沈以念錯愕地看著那枚鑽戒,借著月光在閃閃發亮,心中湧起一股酸澀,濕了她纖長的睫毛。

“念念,對不起,是我的原因讓我們失去了那個孩子,後麵所產生的誤會雖然非我所願,但還是由於我的原因造成的。我心疼你這麼多年因為這個誤會所受到的所有委屈,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陸子晨真誠低啞的聲音夾雜著內疚,他凝視著沈以念的眼睛,繼續說,“請你讓我彌補這個錯誤,用以後的每一天彌補這個錯誤。我知道現在對你說這些或許有些唐突,但念念,我們已經錯過了彼此七年,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不想再錯過你,不想再讓你一個人麵對所有事情,以後所有事情都由我來扛,你隻要站在我身後就好。念念,嫁給我吧。”

拒絕!不是已經答應了阿姨嗎?所以一定要拒絕!

沈以念在心裏是這麼對自己說的,她還說,不要給陸子晨希望,免得讓他失望更大,可一肚子拒絕的話,就是沒有辦法開口,將這些話說出來。

原來當你深愛一個人的時候,你會發現,無論你多麼理智,你都不可能果斷地說出拒絕他的話,因為在不想讓他失望之前,你不忍打破他的希望。

陸子晨想將戒指如大三那年一樣,直接戴在沈以念的手上,可這七年給他們所帶來的傷痛如影隨形,傷得他已經沒了當年的自信,認為沈以念一定會高興地答應他的求婚。

“念念,請你答應,嫁給我好嗎?”陸子晨又說,聲音透著不安。

沈以念艱難地嚅動了唇瓣,幾次欲言又止,最終抽回被陸子晨執起的手,落荒而逃。

“念念……”陸子晨的眸子閃過一絲疼痛,拿著戒指的手無力下滑……

回到家後,沈以念給“林澤楓”發信息說:林同學,陸子晨向我求婚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一次,她迷迷糊糊地等了一整晚,“林澤楓”都沒有發來回複信息……

“以念,我真的懷孕了。”姚思雯拿著醫生開的診斷書,在醫院長廊對等著她的沈以念說,聲音喜憂參半。

沈以念疑惑地問:“你不高興嗎?”

“這種感覺說不上來,好像一旦決定生下這個孩子,這一輩子就要跟老賈鎖死了一樣。”姚思雯苦澀一笑,說,“我心裏還是有少女情懷吧,覺得和相愛之人孕育的孩子才是愛情結晶,不然孩子就是枷鎖。”

“你還沒有放下陳宏偉?”沈以念驚訝,試探地問,“難道你之前說的隻是氣話?”

姚思雯歎息一聲,隻是說:“以念你先幫我保密,別把我懷孕的事情告訴老賈。讓我再想想,要不要這個孩子。”

“好吧。”沈以念沒勸姚思雯什麼。她深知感情的事情,勸也勸不來。

沈以念和姚思雯走出醫院,春日裏暖暖的陽光灑在兩人身上。

來自沈以念衣服上的胸針光芒四射。

“以念,這枚胸針……”姚思雯的眸子裏湧起悲哀的神情,欲言又止。

沈以念低頭看著自己黑色蝙蝠外套上所佩戴的胸針,因為原配胸針丟了,所以她戴了秦宇送的胸針。

沈以念抬起頭,不解地問:“怎麼了?和這件衣服不搭配嗎?”

“搭,非常搭配。”姚思雯扯出笑容,說,“林澤楓那小子送你的,怎麼會不搭呢?”

沈以念的美眸閃過一抹震驚,低頭看著胸針,眸子漸漸泛起霧氣。

那年,林澤楓從巴黎回來,找她和陸子晨、賈萬輝以及姚思雯聚在一起吃飯,挨個送禮物,到了她這,林澤楓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禮盒,裏麵裝著一枚羽毛形狀、鑲嵌著水晶鑽的胸針。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以念,這枚胸針是我跑遍了巴黎所有的商店,覺得最適合你的禮物,送給你。”

“以念,你去哪兒?”姚思雯看著突然情緒激動跑開的沈以念問。

“我要去找秦宇!”沈以念聲音哽咽,頭也不回地說。

坐進出租車裏,沈以念在腦海裏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著秦宇說的那些讓她聽不懂的話。

她和他還是陌生人時,他突然說:“我隻是想照顧你。”

她和他成為朋友時,他說:“世間再無昨天,所以我們活著的人,可以回憶昨天,但要向往明天。”

他無辜地說:“你也沒問我去沒去過巴黎啊。”

他認真地說:“以念,有些時候你敞開心扉,你就會發現,有的人隻是換了一種方式存在你的身邊,他從沒離開。”

他痛苦地說:“以念,你仔細聽聽,聽聽這顆心在對你說什麼。你一定很熟悉這顆心髒,你看在這顆心的分上,能不能喜歡我一下?”

沈以念眼裏的淚水洶湧而出,想起那刻意被她遺忘不想提起的痛苦記憶。

“你在想什麼?”她問坐在窗台上曬著陽光,臉色蒼白到看起來近乎透明的林澤楓,他閉著眼簾,如同天使一樣好看。

“我在想,除了存在於你們的記憶裏,證明我來過這個世界以外,還有一種方法,既可以證明我來過這個世界,還可以幫助到別人。”

“什麼辦法?”她難過地問。

林澤楓緩慢地睜開眼簾,眼神憂鬱地說:“以念,我要做器官捐贈,你來成為我的器官捐贈執行人吧……”

“病人已經腦死亡,請家屬簽字,我們好安排接下來的手術。”醫生公式化地說完,將筆和器官捐贈同意書遞給了她。

她猶豫不決,最終用顫抖的手簽下名字,寥寥幾筆,結束了林澤楓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權利,扼殺了那可能發生的奇跡……

“哐——”

“80時代”酒吧的門,猛然被人推開,在還沒有營業的酒吧裏發出巨大的聲音。

秦宇站在吧台前,疑惑地轉過身,看見氣喘籲籲、滿臉淚痕的沈以念,他震驚之餘心疼地快步走到她麵前。

“沈以念,你怎麼了?你哭什麼?”他緊張地問。

沈以念目光緊鎖秦宇,攤開手心裏的胸針,抽泣著問:“為什麼……你會有這枚胸針?這是林同學送給我,我拒絕了的胸針,為什麼會在你這裏?”

秦宇要給沈以念擦臉上淚水的手一僵,他隨後鎮定自若地收回手,嘴角輕勾,從褲兜裏取出手機,手指靈活地操作起來。

沈以念聽見自己手機傳來短信的聲音,她恍然間好似明白了什麼,迅速取出衣褲裏的手機,顯示著一條短信,來自“林澤楓”的短信:因為我是林澤楓捐贈心髒器官的受益人,林澤楓生前拜托過我,如果可能,幫他照顧一下沈以念。

沈以念看著看著,突然覺得頭部一陣眩暈,再醒來時,她已經身在病房裏了,映入眼簾的是秦宇擔憂的臉。

“醒了?”秦宇溫聲解釋說,“醫生說,你是因為情緒太激動,才導致暈倒的,需要留院觀察一下。”

沈以念眼裏瞬間凝滿淚水,她伸手,指尖顫抖,摸上秦宇心髒的位置:“原來,是你。”

“對,是林澤楓,但也是我。”秦宇伸手覆蓋住沈以念的纖手,小心翼翼地說,“以念,六年前,為了林澤楓隨時移植給我的心髒,我與林澤楓同住一所醫院,所以我早就見過你了。我每天都能看見你為林澤楓哭泣,也能看見你眼神悲傷,看向屬於中國的方向,不知不覺間我就習慣了觀察你。後來,我意外知道了林澤楓就是捐心髒給我的人,他拜托我,在他去世後,如果可能,照顧一下你。林澤楓去世後,當我身體恢複好,按照林澤楓生前給我的地址去找你時,你已經搬家了,我怎麼都聯係不上你,所以隻能買下林澤楓的手機號碼,希望有一天你會把電話打過來。然後我就回國了,但沒想到我們會在中國重逢,我知道你對所有人都隱瞞了林澤楓去世的事,所以,我也因此隱瞞了我是林澤楓捐贈心髒器官受益人的事。對不起,我不是有心騙你的。”

沈以念心中有種形容不上來的複雜滋味兒,喜悅於林澤楓的心髒救活了秦宇,又悲傷於秦宇的出現,隻是為了等待林澤楓的死亡。

沈以念不免痛哭出聲……

沈以念身體並無大礙,所以當天就出院了。秦宇送沈以念到小區門口,看著情緒已經平穩許多的沈以念,欲言又止了幾次,還是將雙手搭上她消瘦的肩膀,緩慢而認真地說:“以念,你回哈爾濱時,我打電話給你,你說你不可能再愛上別人了,我知道,你所愛的人是陸子晨。然後我用了五天的時間才回複你的這句話,不是因為我在考慮,我能不能接受一個不愛我的你,而是我在問自己,究竟是林澤楓這顆心髒喜歡你,還是我在喜歡你?後來我發現,我糾結了一個循環無解的問題,所以我不再糾結,我隻是想告訴你,無論是林澤楓還是我,都不可能再愛上別人了。雖然奢求,雖然自私,但我還是想說,請你不要答應陸子晨的求婚,請你嫁給我。”

“我……我累了,我想回家休息了……”麵對接踵而至的求婚,讓沈以念不知所措,她感覺自己好累,無論是麵對陸子晨的相愛不得愛,還是麵對秦宇她無法回應的深情,都讓她身心交瘁。

她隻能再次落荒而逃,並痛罵自己的懦弱,但這個懦弱的她,讓她自己既痛恨又心疼。

人類最無可奈何的事,不就是人類自己本身嗎?

沈以念在當晚提交了調回巴黎工作的申請,三天後,得到批準。她以風馳電掣的速度安排好了“花嫁”的所有事情,並讓韓姍暫代店長一職。

坐在去往機場的出租車裏,沈以念接聽了姚思雯打來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