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宋齊又一次被我的怒吼震懾住了。但是我知道，他沒有這麼容易就心服口服的。
於是我看著一直守在他身邊的喬苒，說：“喬苒，不要總是順著他說話，用你的理智好好開導他一下，他也就能聽得進你的話了。”
喬苒轉過頭看著我，眼神裏充滿了感激，爽快地答道：“嗯，你放心，宋齊剛剛隻是太意氣用事了，被你這麼一說，他很快就會清醒了。謝謝你，未央。”
我點了點頭，在這樣的大是大非麵前，喬苒還是很淡定的。
“喂，美女，我們走了啊，改天一起出來玩吧！”身後的蘇漓忽然喊道。
我有點驚訝地回頭，他和隊友們竟然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了。
“等一下，比賽怎麼辦？”我問道。
“還比什麼啊，裁判老師都說了，兩班都取消比賽資格。”蘇漓歎了一口氣道。
“可是，比賽還沒完不是嗎？”我堅持道。
“哎，你瞧瞧比分，剩下半場，你們班肯定追不上啊，怎麼說這場比賽也是我們贏！”蘇漓指了指記分牌。
37:5，我的天啊！我無奈地看看我們班的隊員，心裏罵著你們這群白癡到底打的是不是籃球啊！可是，就算這樣，無論如何，也不能就這樣結束！
“等一下，不是還有半場沒打嗎？你怎麼知道我們就一定會輸？就算比賽資格被取消了，就算我們大比分落後了，但是打完一整場比賽的決心我們還是有的！安西教練不是對三井說過，放棄就等於比賽提前結束！我們就算輸，也要無愧於心！”我繼續堅持道。
無論如何，半途而廢是絕對不可以的，這是我人生的信條。
“嗬嗬，喂，重點班的各位，你們這位大小姐還不想比賽就這麼完了，怎麼辦？要不再打一會兒？”蘇漓的臉上帶著不羈的笑。
啪！啪！啪！楊逸不知什麼時候居然撿起一顆球拍起來。
“你小子說什麼呢？我還沒上場呢，你怎麼知道我們就會輸？快點過來陪我練練！”一直沉默的楊逸，在關鍵時刻，終於開口了。
“哈哈，未央說得對啊，還有半場沒打，結果就還定不了！我們要全力以赴了！”喬苒難掩一臉的興奮，拉起宋齊走上場。
於是一聲哨響，比賽又開始了。我和小雪退到一旁，這次我看得出奇地投入。
可能真的是由於剛剛在程楓的幫助下進了一球，到現在我身體裏還保留著剛剛投球的興奮感覺，於是看著眼前一個個熱血男兒在場上拚命地廝殺，我漸漸開始覺得，籃球也是個蠻有意思的運動。
楊逸雖然個子不如其他人高，身手倒意外地很是敏捷。他的加入居然為我們班的隊伍注入了新的活力。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楊逸這樣的一麵。雖然認識他好多年了，可他永遠一副老氣橫秋不緊不慢的德行。但此刻在球場上，他的動作那麼簡潔利落，而且經常出其不備地主動出擊，真是太讓我意外了。
可惜，氣勢雖然占一方麵，技術實力永遠都是王道。比賽結束，我們班依舊是輸了。好在最終比分是57:21，我們沒有輸得太慘。
嗯，這樣其實挺好，我默默地告訴自己。
15.
比賽結束的那一刻，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氣，這件事總算也被穿越回來的我和平地解決了，雖然客觀事實是我們兩個班依舊被取消決賽資格。
想到這我忍不住感慨起來，曆史的車輪果然是不會輕易改變碾過的痕跡呢！
上次的演講比賽、遠足，還有這次的籃球賽，雖然我已經竭盡所能去修正了一些事件的經過，但終究是改變不了結果的。也許再過十年，重新提起這幾件事的時候，能說出的依然隻是演講比賽的優勝獎、遠足時的回絕告白，以及被取消資格的籃球賽吧。
可是不管怎樣，我的心情還是很開朗的，畢竟不論結果如何，長大了的我還是成功地化解了一些不必要的窘境。反正既然已經做了能做的，過程和結果到底哪個更重要這個話題作文，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喂，夏未央，我們走了啊，記得欠我一個人情要還啊！”蘇漓遠遠地向我揮手，扯著大嗓門對著我喊道。
剛剛我關於曆史的深刻思考瞬間被眼前的尷尬給衝得煙消雲散，這小子就是成心不給我好日子過啊！不用回頭，我就可以感覺得到身後班級同學們眼裏放射出的陣陣寒氣。
小雪盯著我的滿臉無奈，笑道：“哈哈，果然你倆關係不一般啊！”
“快別雪上加霜了，咱們回家吧，站了一上午累死我了。”我不想再折騰下去了，隻想著趕快逃開這裏。
“啊？可是我一會兒要去奶奶家啊，咱倆不同方向了。”小雪答道。
“夏未央，你這就要回家啊？我們班隊一會兒要一起吃午飯呢，你也一起來吧！”喬苒不知道什麼時候蹭了過來。
和你們一起吃午飯？又不是打贏了慶祝勝利，這個慘兮兮的局麵怎麼可能吃得下去？
我心裏雖然這麼想著，嘴上還是隻能客氣地說：“不用了，不用了。我答應媽媽回家吃飯的，就這樣吧，我走了。”
說著我就也不管到底和小雪是不是同方向了，拉起她的手就準備往大門走。
“怎麼了？剛剛罵我的時候那麼有氣勢，現在要一起吃個飯就怕了？”身後的宋齊陰陽怪氣地來了這麼一句。
哎，就知道這家夥不會放過我！算了，我還是客氣點，別再惹事了。
於是我隻得回頭假裝笑臉說：“哪有啊，我真的和媽媽說好了中午回家吃飯的。你們剛剛的球賽打得挺好的，讓我大開眼界了，嗬嗬。”
說完這話，我自己都覺得實在太挫了。
宋齊居然沒有再乘勝追擊，隻是一臉不屑地冷笑著。
“那就快走吧，我順路送你回家。”楊逸忽然走過來，拍拍我說。
這大概是這輩子僅有的幾次中的一次，我這麼感激楊逸同學的拔刀相助。於是我馬上點點頭，又衝大家笑了笑便急忙轉身，跟在楊逸的身後走出了學校的大門。
“啊，剛剛謝謝你了，要不我真不知道怎麼擺脫他們。”我是多麼難得的發自內心地感激楊逸啊。
“你這家夥剛剛嗬斥宋齊和蘇漓的那股霸氣哪兒去了？果然還是那麼容易頭腦發熱做蠢事。”楊逸又擺出了往日嘲笑我的嘴臉。
唉，就知道你這家夥不會好人做到底的，幫我脫離宋齊的炮火之後，還是少不了對我冷嘲熱諷啊！
“這哪是蠢事？！我化解了一場危機啊！”我狠狠地瞪他一眼。
“好好好，您了不起，您太了不起了！”楊逸笑起來。
“這還差不多，哼！不過你剛剛打起籃球來還真的不賴，跟換了一個人似的，很精神嘛！”禮尚往來一向是避免戰爭的最好途徑。
“都說了，我是最終武器嘛！”楊逸被我一誇也得意起來。
“算了吧，什麼最終武器啊，你看到咱們班輸那麼慘就應該早早上場的，差那麼多分，到最後怎麼贏啊！”我很是不滿地說。
“你懂什麼，這都是宋齊的策略，因為對方隊員的身高都比我們高太多，所以一開始上場的都是咱們班隊裏最高的五個人，要不然比賽還沒開始，我們在氣勢上就弱了。”楊逸歎了口氣。
“啊，我懂了，是因為你個子矮所以不讓你先上場是吧？哈哈，原來是這樣啊！”我忍不住笑起來。
楊逸最大的弱點就是不願被別人提到他的身高了，其實他也不算矮吧，至少比我高一點。可是這個身高在女生裏算是中上等，而在男生堆裏就完全不行了，想當年在我們高中，基本上男生低於一米七五就約等於中級殘廢，所以站在一群一米八幾的男生中間，楊逸就自然而然成了小不點。
就因為這樣，初中的時候我經常帶領全班笑話他，所以身高問題對他來講就是個死穴。
果然，被我一笑，這家夥的臉色馬上陰沉起來。
“你就不能積點口德嗎？成天跟個母夜叉似的，以後誰敢娶你？”楊逸還嘴道。
禮尚往來的友好氛圍一旦被破壞，接下來馬上就是兵戎相向了。
“哈哈，用不著你擔心，想追我的人都能編成一個連了！我可是一米八以下的看都不看一眼！”
嘴上雖然這麼說著，我心裏還是難免有點小酸楚的，畢竟我現在不是真的隻有17歲。已經過了10年的我，再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無論如何也沒有當年心高氣傲的自己那樣的底氣。
“你就做夢吧，一個連到底有多少人？你倒是說說看！”楊逸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虛。
“這個……一百多？”我完全被他問倒了，也不再想繼續吵下去，隻好裝出一副求饒的樣子，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哈！”楊逸看到我的傻樣也笑起來了。
“你今天是怎麼了？難道是剛剛霸氣外露把脾氣都用完了嗎？這麼快就不跟我吵了還真是少有啊！”他邊笑邊說道。
啊？是這樣嗎？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因為我心裏也隱約地察覺出這一點，以前的我或許真的會不依不饒地和他找各種歪理吵下去吧。可是，現在……一個說不出口的理由，因為我已經是十年後的我了。
“啊，你還沒告訴我呢，為什麼在球場上的你會那麼積極主動地進攻呢？這和平時的你太不一樣了。”我還是忍不住想要問這個問題。
“有嗎？我覺得都是我啊！隻是球場上是濃縮的時間，我必須爭分奪秒，看到機會馬上下手，而日常生活節奏那麼慢，除了學習，也沒什麼事值得主動進攻啊。不過真到了關鍵時刻，我還是會該出手時就出手的。”說到這，楊逸忽然直直地盯著我看。
“嗬嗬，該出手時就出手啊，你以為你是梁山好漢啊！”我被他的目光盯得有點不知所措，隻得幹笑了兩聲。
可是我心裏卻被這句話直戳得內傷了，是這樣的嗎？他真的是在關鍵時刻會把握機會的人嗎？那為什麼在大學的時候，明明我給他那麼多次機會，他卻都無動於衷呢？
於是往事又一幕幕地隨著時間的膠片在我腦海裏流轉。
我和楊逸從小學起就是同班同學，我們倆也算是從小競爭到大的。因為父母的關係，我們小學的班級裏六十個學生都是政府子弟，因此配備的老師也都是學校裏最有聲望的。因為官宦子弟大部分都嬌生慣養，所以班裏的學生們個個都是調皮搗蛋鬼，經常把老師們氣得快要吐血。
和其他學生相反，楊逸卻是極老實的一個，因此從小就備受老師們的喜愛，當上了正班長。而我因為小學時候個子很高，嗓門又大，完全不怕班上那些小屁孩，便也得到了老師的青睞，當了副班長。
於是我倆的明爭暗鬥從那時候便開始了。楊逸不愛說話，總表現出一副不愛管人的樣子。詭異的是他的這一舉動反倒得到了眾多同學的敬仰，於是那群愛不遵守紀律的壞孩子們都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小嘍囉，對他一呼百應，卻都不聽我的話。為了對付這些家夥，我隻好施加高壓威嚇政策，所以從小就在他們的心裏烙下了一個潑婦的形象，直到多年以後再和他們見麵，我還是會被他們嘲笑當年的“雄姿英發”。對這些當年的糗事我也樂得開心，誰叫當年的自己不懂得楊逸同學的“無為而治”呢？
可惜這些高幹子弟們大都嚴重貪玩，不愛學習，結果小學畢業升初中的時候，我們班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順利進入了重點初中的重點班。而中考結束後，能進全省最好的一中的同學雖然很多，但是憑實力考進了一中重點班的，就隻有我和楊逸了。
其實如果說我高中時代唯一有過的一點對男生的好感，那大概就是對楊逸了吧。無奈高中時候我們兩個人都太傲慢，總是一碰到就吵架，所以自然也沒什麼機會發展感情。礙於麵子，就算我對他有些和別人不一樣的感覺，那也是死都不會主動跟他說的。
但是這個局麵到高考結束的時候出現了轉機，他居然和我報考了同一所大學，這個出乎意料的舉動當時帶給我多少青春萌動的快樂啊！
於是大一剛開學的時候，我們倆經常在一起，一是因為對周圍環境不熟悉需要相互幫助，二是因為到了大學我倆竟然意外地不怎麼吵架了。於是，理所應當地，所有人包括我們雙方的父母在內，都覺得我們倆必然會在一起白頭到老了。
可奇怪的是，楊逸就是不跟我表白。我不知道給過他多少機會，相信我等他那一句話等得有多焦急他心裏必然一清二楚，但一直到大一結束他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於是也不知道我是因為等得太焦躁導致的惱羞成怒，還是因為沒法確定他對我的感覺而產生的心灰意冷，大一結束的暑假，我們大吵了一架，之後整整兩年我倆都沒有說話，就算在學校見到也隻是假裝視而不見，可是讓身邊的朋友們為我們捏了把冷汗。
大三結束時我出國的事情已經基本定下來，在一個同學聚會上，我和楊逸又被湊到了一起。大家起哄要我們和好，最後居然還是我先開口和他說的話！不過那時候他已經有了女朋友，而我對他也早已經消磨得隻剩下發小的友誼了。
如果他真的像他自己說的一樣，該出手時就出手的話，那麼，這麼多年來我對他的各種猜測與試探都隻是我的自作多情和庸人自擾了嗎？
可惜的是，這個答案直到我在穿越回來之前，都始終沒有得到任何正麵的回答。不過，我自己早已經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我早就已經認定了，我和楊逸，這輩子就是做朋友的命。
“你胡思亂想什麼呢，都不說話了？”楊逸一句話，把我從回憶的漩渦裏拉了出來。
“嗬嗬，沒什麼啊，就在想你剛剛說的話，該出手時就出手，嘿嘿，真傻！”我慌忙地掩飾著自己心中的惆悵糾結。
“一句話想那麼久，也不知道是誰傻！對了，今年還是要巧克力泡芙嗎？”楊逸沒有介意我的晃神，忽然問道。
“啊？”我頓了一下，“嗯，當然啦！”隨即笑著回答。
巧克力泡芙，每年生日他一定會送我的禮物。就算是當年冷戰的時候，他也沒忘記偷偷叫人送去我的寢室。
於是剛剛從回憶的漩渦痛苦掙紮著爬上來的我，一下子又掉了進去。
這家夥之所以會每年送我巧克力泡芙做生日禮物，其實是有緣由的。
在小學三年級我生日的那天，我在課間檢查同學們的書桌衛生，正好在楊逸的書桌裏發現了他媽媽給他帶的零食，那是一包巧克力泡芙，那年月有這種食物簡直就是極品奢侈啊。於是一時嘴饞，我就偷吃了一個。後來被他發現了，我就耍賴說要是這次數學考試成績出來，我比他考得好他就要把剩下的兩個泡芙也給我吃。他最失敗的就是對自己的水平過度自信，於是臭美地說要是他沒我考得好以後年年都給我送巧克力泡芙。結果就是下節課老師發了成績出來，我以三分險勝，事實上那也是我為數不多的幾次數學考試比他分高的情況，可是僅僅這一次，就導致了他的萬劫不複。
於是這家夥就以令我難以置信的毅力每年堅持完成這個任務，直到我出國。其實也正是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種種細節，才直接導致了我過度估計了楊逸對自己的感覺，才會讓一切變成了自己的萬劫不複。
所以說，有時候，一失足究竟成了誰的千古恨，真的不到最後說不清楚。
“既然今年你的生日是在周六，那我就周五上課的時候帶給你吧。”楊逸說。
“嗯，沒問題啊，那我就先謝謝你啦！”我露出一個極其欠揍的誇張笑臉。
哎，等一下，今年是在周六？那不是說，下周六就是我的生日？我迷迷糊糊的大腦忽然被驚醒了，下周六我約了程老師教我打球啊！
第四章 糾結，心動
16.
自從那天楊逸提起了今年的巧克力泡芙之後，我這幾天便一直陷入了對生命與生日的自我探討之中。之所以是自我探討，隻是因為我實在找不到別人陪我探討。
高中生活依舊在緊湊的步調中徑自前行，我的周圍，所有人都在努力地追趕著這個步調，生怕自己落後於別人。
隻有我，身在這個時間的洪流中，心中卻仿佛是靜止的，隻因為我已經遠遠超前了十年。
我覺得很寂寞，無比寂寞。
沒有人能理解我此刻的複雜心情，我也找不到一個可以敞開心胸開懷暢談的人。因為此刻的我，身體隻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心裏卻思考著完全超出這個身體和這個年齡的複雜問題。
所有的問題都注定沒有答案，所有的心情都注定沒人分擔。
我就這樣坐在校園的一個角落裏，毫無頭緒地胡思亂想，下課的鈴聲又響起。啊，我居然又翹了一節化學課，想到下節是物理課，於是我站起身走向教學樓。
最近我又開始逃課了，因為在課堂上我實在無法集中精力聽老師講話，又怕被老師發現我走神故意找我麻煩。於是我索性就直接不出現，這對那些老師來講也是眼不見為淨了吧。
隻有物理課，我是絕對不會曠課的。
我剛剛走到教室門口，就看到小雪向我奔過來。
“未央，你怎麼又翹龍哥的課？他剛剛都要發飆了！”小雪目光急切地問道。
“啊，我剛剛不太舒服，教室裏太悶了，就去外麵坐了一會兒。”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你怎麼了啊？最近你都怪怪的，上周六遇到程老師又發生了什麼嗎？”小雪把我拉到一邊，握著我的手。
她果然還是在意上次見到我和程楓在小籃球場的事情。
“沒有啊，嗬嗬，上次就是我閑逛碰到了而已，我們沒說幾句話你就來找我了。”我極力表現得很平靜，眼前卻還是浮現出那個穿著紅色衣服站在微風中閃閃發光的人影。
“嗯，那就不提這個了，嘻嘻。後天你生日，我打算叫上雨蒙、茵茵和小初一起為你慶祝，咱們就先去吃麥當勞，然後一起逛街怎麼樣？”小雪露出期待的笑容。
“啊？嗬嗬，親愛的太好啦！我都好久沒見到她們幾個了，就這樣定吧，我請客！”我開心地答道。
高中時候的生日都是我們這幾個好朋友一起過的。雖然每個女生都從心底裏期待著到自己生日這一天能收到想要的禮物，可事實上並不是每個人都是偶像劇裏的女主角灰姑娘，如果自己不提，生日這天基本上也就是平平淡淡地過去了，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會像父母一樣記住自己的生日。至於喜歡的男生會在自己生日這天送給自己生日禮物一類的事情，就更是無稽之談了。
所以高一的時候我就和這幾個好朋友定了一個規矩，為了不讓生日這天自己淒淒慘慘地落單，我們要互相慶祝生日，然後提前將自己想要的禮物都和每個人說好了，免得到時候收到不想要的禮物讓自己和對方都尷尬，更加避免了生日這天無人問津又難以開口的悲涼境地。
這樣很好，我們相互取暖，因為我們都很脆弱。
“嗯，那就說好了，我下節課就去找她們幾個。禮物我們早都準備好了，嘿嘿！”小雪笑得很開心。
“啊，是什麼啊？”我激動地問。
“你傻了啊？自己管我們要的還問我！”小雪拍了我一下。
“啊，是啊，哈哈！”我轉而尷尬地笑了。
可是，我真的不記得我跟她們要了什麼。剛剛太激動了，就出口問了這個不經過大腦的問題。
“哎，你還笑，為了你今年這個生日禮物啊，我都不知道跑了多少個地方找才找到的！你等著我生日的時候非折騰死你不可！”小雪捏了我一把說。
“哈哈，我錯啦我錯啦，到時候肯定補償你！”我摟了摟小雪的腰。
可我依舊想不起我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你們在說什麼呢？誰要過生日啊？”身後一個聲音響起，不用回頭我都知道，是喬苒。
“你這人怎麼背後偷聽人家說話啊？”小雪回過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哎，我不是故意的啊，我隻是要找夏未央說話，過來了就不小心聽到生日禮物什麼的，真對不起。”喬苒被小雪的態度嚇到了，馬上道歉起來。
“沒關係，我們閑聊而已，你找我什麼事啊？”我實在不想讓他知道我生日的事情，馬上轉移話題。
“是這樣的，那個，上節課間收的數學練習冊，你還沒交……不過沒關係的，你要是忘了帶的話，我就下午再送去範老師那兒……”喬苒看到我的表情很勉強地說。
糟了，我還真的就沒帶。範怡可不是好惹的，還好身為數學課代表的喬苒來找我了。
“謝謝你啊。我忘在家了，中午回去拿，你晚一點交上去沒事嗎？”我很是感激地回答。
“沒事沒事，就和她說我上午忘了唄。”喬苒撓撓頭笑道。
“真是個老好人。”我看著喬苒離開的背影喃喃自語道。
“算了吧，他就是對你好！你不想告訴他你過生日啊？”小雪問。
“當然不要，我可不想再搞出什麼麻煩來。就你們幾個陪我就好啦！”我在心裏輕輕地歎了口氣。
“唉，你就現在這麼說吧，等你以後有了喜歡的男生，生日肯定會拋下我們的！”小雪笑嘻嘻地說。
有了喜歡的男生，會想和他一起過生日？聽到這句話，我竟然不自覺地臉紅了。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會想到周六和程老師的約定呢？這分明是兩碼事啊！
更何況，我根本不確定他還會不會記得我們這隨口的一個約定。
周六，他真的會去嗎？可是周六的上午，我剛剛答應了要和小雪他們一起去吃東西逛街啊！
現在才意識到這個嚴重的時間衝突問題，我實在是太挫了。
怎麼辦？拋下小雪她們去找程楓，我肯定做不到。跟她們說改個時間？可又找不到借口。搞不好被小雪這古靈精知道了我是要去找程楓，肯定很麻煩。告訴程楓周六我不去了？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萬一隻有我自己把這個當回事，他根本沒在意的話，那也太丟人了！就這樣假裝什麼約定都沒有，可是萬一他真的去了怎麼辦？
他會去嗎？真的會去嗎？
我絞盡腦汁把從小到大認識的全部老師都拿出來分析了一番，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他應該不會去的，畢竟隻是隨口一說而已。而且我是學生，他是老師；我是小孩，他是大人。通常對於小孩子說的各種天真的妄想，像他這樣的大人，都會用安撫的態度答應著，可事實上也就是隨口敷衍一下而已。
與天真的孩子相比，成年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會隨口應允很多根本不會去做的事。
所以，程楓應該隻是隨口答應了一下我的隨口要求而已。作為一個大人，他應該不會對這件事認真的。
誰叫我隻是他的一個學生而已，我們甚至連朋友的關係都沒有明確。
確定了隻是庸人自擾之後，我小小地嘲笑了自己一下，決定不再去想這件事。
周五到了，我在上午課間操之後，意料之中地在課桌裏發現了巧克力泡芙。看著十幾年都不變的包裝盒，我露出了欣慰的笑。
這家夥到底是怎麼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啊？
“哎呀，好吃的！哪來的？”小雪看到那盒子驚叫起來。
我緊張地一把捂住她的嘴：“小聲點，嚇死人了！”
“哦哦，我知道了，楊逸真的每年都送這個給你啊？！”小雪雖然壓低了聲音，還是掩不住滿眼的驚訝。
我和她說過這件事，她一直都不相信，總覺得楊逸這種低調的悶葫蘆做不出這麼浪漫的事。
“嗨，他隻是願賭服輸履行義務而已，你以為他甘心啊？”我忙解釋道，對這件事，我更不願意再去多想了。
“哈哈，你確定這家夥不是對你有意思？不喜歡你怎麼能這麼多年都堅持啊？”小雪邊說邊回頭瞟了一眼坐在教室後麵安靜看書的楊逸。
“我確定，非常確定，他對我一點意思都沒有。”我是真的很確定，從那天他說的那句“該出手時就出手”之後，就更加確定了。
“嗯，你怎麼這麼確定,難道你問過他了？”小雪對這些八卦的事情極其感興趣。
“你到底要不要吃？要吃就閉嘴別問了！”說著，我塞了一隻泡芙進小雪的嘴裏。
那個泡芙的樣子長得很誘人，一口咬下去，濃濃的巧克力夾心流入口中，香甜之餘，卻又夾雜著一絲淡淡的說不出的苦澀，一如我此刻的心情。
晚自習結束的時候，小雪和我說好了明天上午九點在麥當勞碰麵，便先收拾好東西去找她媽媽了。
“夏未央，太好啦，你還在！”喬苒忽然從教室外跑了進來，喘著粗氣，叫住我。
“啊，什麼？”我有點詫異地抬起頭。
“生日禮物，你明天過生日吧？這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伸出手來。”
我不明所以地伸出了手掌。
喬苒伸出雙手，在我的掌心上方攤開手掌，滿滿的紫色小花瓣撒在我的手上。
“這是……丁香花瓣？”我有點不知所措。
“嗯，好看嗎？生日快樂！我知道你喜歡紫色！”喬苒滿臉興奮地回答。
說完他便轉身大步地跑出了教室，我呆在那裏，連句謝謝都來不及說。
那一刹那，我忽然很感動。紫色的小花瓣撒在我的掌心，還帶著些許露珠，帶著些許清香從掌心滲入血液，流遍全身。
從學校回家的一路上，我的掌心始終殘留著這個香氣，回到家洗了澡，花香的氣味還在，我呆坐在床前聞著掌心的味道，又看到桌子上白色的巧克力泡芙盒子，嘴裏回味起那一絲淡淡的苦，這些都是屬於十七歲的青春的味道吧。
那晚我做了一個夢，滿校園的丁香花開得燦爛，我穿著白色的棉布裙子穿梭在花香繚繞的小路上，前方不遠處有一個模糊的人影，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可我卻怎麼也看不清他是誰。
17.
周六的早上，我被媽媽的一個吻叫醒。看著媽媽依然年輕的臉上帶著二十幾年都不變的溫暖笑容，我伸出雙手抱著媽媽的脖子撒嬌地喊著：“媽媽我愛你。”
能這樣肆意地享受著早已與年齡不符的過度溺愛，回到十七歲真是件幸福的事。
我穿上了簡單的連衣裙，站在鏡子前看著這副青澀的麵容。我忍不住想笑著告訴自己：恭喜你，夏未央，今天你十七歲了。
答應了媽媽早點回家吃晚飯之後，我便歡脫地出了家門。
到麥當勞的時候，看到小雪她們已經坐在那裏了。看到我，四個女孩子都滿臉興奮地向我揮手。
這是我穿越回來之後第一次見到她們三個，我高中時代的除了小雪以外的好朋友們，於是我又忍不住帶著懷念的心情打量起這三個人當年的模樣。
秦雨蒙梳著整齊的劉海，兩條辮子上綁著咖啡色的絲帶，漂亮地垂在雙肩。她一直以來都是最安靜、最淑女的那個。她也是我和小雪一直都很羨慕的女生，永遠都那麼柔和，無論是言談舉止，還是做人的態度，宛如古詩詞裏走出來的淑女一樣。最難得的是，她真的做到了保持這個溫和的個性十年不變。後來她是我們幾個人中第一個結婚的，但是我們一點都不意外，因為賢妻良母一直都是她的終身理想。
施茵茵一頭長發隨意地披在肩上，天然卷造就出的大波浪遠遠勝過十年後的一切離子燙。她穿著時下最流行的背帶牛仔褲，修長的手指撥弄著可樂杯裏的吸管。她是我們幾個人中最浪漫的一個，可能是從小彈鋼琴的緣故。她也是我們幾個人裏最執著的一個，高中畢業她便去了法國學音樂，從此定居那裏不曾回來。我在美國讀書的時候曾經飛去法國探望過她，那時的她已經完全是一個藝術家的模樣，隻是我們之間的距離感也變得明顯起來。
要說我們五個女生裏這十年變化最大的，絕對是小初——任淩初。高中時候的她剪著一頭精神的短發，整日穿著運動服，一副中性打扮。還記得那時候，我和小雪用過無數的伎倆逼迫她穿裙子，可到最後都是無果而終。然而就小初這樣一個灑脫的酷酷的女生，上了大學卻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小女人，我和小雪始終都把她這個巨大的反差當作是我們這群人裏的一個難解之謎。
她們早已為我準備好了生日蛋糕，我們興奮地插上蠟燭，然後點上。她們催促我快點許願。我雙手交叉合十，閉上眼睛，卻完全想不到該許什麼願望。我心裏想著絕對不能錯過這個許願的好機會，一定要想出一個願望來，可我越努力地想，大腦越是一片混亂。
連願望都沒有的生日，是因為我活得太沒有希望了嗎？
算了，既然這樣，那就隻好繼續希望十年前我許的生日願望能實現就好了，可是十年前我許的是什麼願望來著？
學業順利，家人健康。僅此而已，卻又樸實而深刻。
我猛地吹了一大口氣，蠟燭都熄滅了，生日願望就這樣載著燭光飛走了吧。
“快說快說，剛剛吹蠟燭你許的什麼願望？”小雪拱了拱我問道。
“嗨，千萬別是什麼找個好男人一類的啊！”小初在一旁故意抬高音調說道。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
“找個好男人有什麼不好嗎，雨蒙的願望不就是這個？”茵茵看了一眼不說話的雨蒙。
“太無聊啦，女人一輩子不能為了男人而活！”小初反駁道。
“好好好，您是偉大的女強人，看你以後嫁不出去怎麼辦！”茵茵笑起來。
“說起男人，哈哈，你們不知道吧？最近未央被告白了！”小雪露出一臉的興奮。
“啊！誰，是誰啊？楊逸嗎？”茵茵忽然驚叫道。
聽到這句話，我心裏苦笑，怎麼可能是他呢！
施茵茵和我還有楊逸是小學同班同學，初中又在一個學校，所以對我和楊逸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很是了解。
“當然不是啊，那個悶瓜除了會偷偷在未央的課桌裏放點吃的以外，哪會鼓起勇氣表白啊？！另有其人，嘿嘿！”小雪得意地說。
小雪的話讓我更加內傷了。
“難不成，是……蘇漓？”一直安靜的雨蒙，忽然插了這麼一句。
小雪當即色變，而我已經徹底無奈了。
這才想起來，秦雨蒙和蘇漓是高中同班。
“為什麼說是蘇漓啊？”小雪問道。
“上周不是籃球賽嗎？我聽班上的同學說未央你去了，蘇漓好像還因為你打架了……”雨蒙的聲音越來越弱。
“不，不是這樣的，他們胡說的你也信！”小雪有點激動地打斷了她。
我的天哪！流言蜚語什麼的，真的可以殺人於無形啊。
“唉，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快別猜了，未央，你就老實交代吧。”小初明顯不耐煩了。
“不是楊逸，更不是蘇漓，是，喬苒。”我是真的被這種高中女生間敏感又八卦的談話打敗了。
果然這種花季少女間的心事交流，對於已經長大十歲的我來說，是無法忍受的。代溝啊代溝！
可沒承想我這簡潔的回答一出口，包括小雪在內的全部人馬上都做出了吃驚的表情，一個個都瞪著眼睛盯著我。
不一會兒，小初最先爆發出笑聲，隨即幾個人都大笑起來。
“怎麼了，你們笑什麼？”我被這個笑搞蒙了。
“哎呀，未央不愧是未央啊，你也太坦白了吧！你今天腦子沒事吧？”小初指著我繼續大笑著。
“不是你要我坦白的嗎？”我不明所以地略覺委屈。
“可是，你這麼直接地坦白還是第一次呢！以前每次問你這些，你不都是遮遮掩掩的嗎？今天是怎麼了？”茵茵也忍不住地狂笑。
啊，我以前是這樣的嗎？不過貌似這種花季少女的心事確實不是很適合直截了當地拿出來講。遮遮掩掩欲說還休，才是這個年紀的女生該有的矜持表現吧。
沒辦法，誰叫我不是真的隻有十七歲呢！
於是我覺得自己好像被耍了一樣，有點尷尬地小惱火。但是再想想，也隻能付之一笑了。
“那你答應他了嗎？”雨蒙忽然問。
“答應他什麼啊？我根本就不喜歡他。”我回道。
“那可是個不錯的男生啊，是咱們年級裏最受歡迎的帥哥了吧？你還想什麼啊？他比楊逸強太多了吧！”茵茵依舊難掩笑意。
“唉，沒辦法啊，誰叫未央不喜歡這種老好人呢！”小雪撇撇嘴。
“那你喜歡誰啊？快老實交代！”小初又擺出一副逼供的架勢。
“這個，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一次直接地道出了心中的迷惘。
“哈哈哈哈——”又是一陣笑聲。
“你們又笑什麼啊？”我這次真的有些怒了。
“果然是吃一塹長一智啊，剛剛被騙了一次，馬上就學乖了！”小初捏了捏我的臉蛋。
啊，我真的徹底被打敗了。我這次也是真心地回答，但就這樣被當成不肯說實話的借口了。
我覺得我這十年真是白活了，居然跟幾個小丫頭說話都這麼費勁。
身邊的小雪一邊笑著，一邊偷偷把臉蹭到我的耳邊，小聲地說了句：“看來你是真的忘了程老師了，對嗎？”
程老師？我有點不知所措地看著小雪，與此同時，我一直壓抑自己不要去思考的那個心頭隱憂又一次浮了起來。
“現在幾點了？”我忽然問道。
“啊，快十一點了，咱們快點吃，一會兒去書店吧！”茵茵看了看她手腕上華麗麗的手表說。
是嗎？已經十一點了呢，上周見他的時候還不到十點，也就是說，就算他今天真的去了，現在也早就該離開了吧。
就這樣吧，不管他到底去沒去籃球場，就這樣吧。
我這樣想著，心裏的石頭也像落地了似的，覺得輕鬆起來。反正都過去了。
於是我開心地點點頭答應道：“好啊，我最愛逛書店了！不過，親愛的，你們是不是該把禮物拿出來給我了啊？快點快點！”
說著，我便欠揍地伸出了雙手，等著她們一個個拿出我早已預定好的禮物。
嗯，這樣很好，十七歲的生日，我應該滿足了。
和小雪、小初她們一起逛完書店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了，陽光依舊很耀。我想著和媽媽說好了早點回家的約定，便開心地和她們依依作別之後獨自踏上了回家的路。
我手上提著朋友們送的生日禮物，也算是滿載而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