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樣的啊，夏未央你誤會了。其實宋齊不是你想的那種人，而且他對你也沒有成見的，隻是表達方式有點激烈罷了，其實，他一直喜歡你！”喬苒的語氣異常激動。
啊？我肯定聽錯了，這怎麼可能？
45.
我用驚悚的目光死死地瞪著喬苒，心裏想著這個玩笑可一點也不好笑，然後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問：“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錯吧？”
“你沒聽錯，我剛剛說的就是宋齊一直都喜歡你。”喬苒的眼神告訴我他沒有在開玩笑。
“這不可能，你別胡說了。”我拒絕接受。
“我沒有胡說，夏未央，其實我一直都想告訴你，可是因為我太自私，怕你知道了之後就不理我隻對宋齊好了，所以一直藏著沒說，對不起。”喬苒用愧疚的語氣說。
這有什麼好道歉的呢？這個人腦子裏的想法怎麼總是這麼讓我無語呢？
“你不用道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徹底無奈了。
“唉，你還記得高一的時候，愚人節那天你給宋齊寫情書愚弄他那件事嗎？”喬苒歎了口氣說。
這我怎麼可能不記得，就因為這事，宋齊同學恨了我一輩子，也讓我對我們班那群把罪名全都推到我身上的女同學們失望透頂。
“嗯，記得。”我壓抑著情緒簡略地回答說。
“你一定以為那封信真的把宋齊騙到了，所以他才會去赴約的對吧？”喬苒望著我問。
“嗯，難道不是嗎？”我猶豫著回答。
莫非另有隱情？
“其實你們都想錯了，宋齊看到那封信就認出了是你的筆跡。因為想到是你約他見麵，所以明知道是愚人節，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去了。”喬苒的眼神裏帶著一絲惋惜。
什麼？我的腦子裏轟的一下，瞬間空白一片。這種衝擊讓我眼冒金星，說不出話來了。
“就知道你聽到事實真相會這樣震驚了，你果然完全不知道呢！”喬苒感歎著說。
“不可能，他怎麼會知道那是我寫的？他不可能認識我的字！”我努力集中著精神，發出了這樣的反駁。
“他就是認識，宋齊其實是個特別聰明特別心細的人。他在上高中以前就認得你了，那時候你們一起參加全市初中生的演講比賽，他排在你後麵出場，從那次回來他就一直跟我說師大附中有個叫夏未央的女孩很有意思。後來上了高中，咱們分到了一個班，他默默地高興了好幾天，一直跟我說要找個機會在你麵前表現一下才行，所以那時候選班長他才會毛遂自薦的。”喬苒放下了官腔，很真誠地講起故事來。
可是這個故事讓我無言以對。
“老實講，其實我對你的第一印象完全是來自宋齊。高一開學軍訓的時候，全班都穿著迷彩服，他一眼就能從女生的方隊裏麵找到你，所以其實高一那一年宋齊表現得那麼高調完全是為了吸引你的注意。愚人節那天他拿到那封信，特別高興地告訴我說你終於注意到他了，我當時都特別為他高興，可沒承想，結果居然是你領著全班女生站在窗戶前笑話他，我都替他心寒……”喬苒繼續說。
原來宋齊竟然曾經是這樣一個單純的傻小子！一塊叫作罪惡感的大石頭壓得我胸口透不過氣，快要窒息了。
“所以他才會那麼恨我啊，原來都是我的錯！”我感慨著。
其實這是我多年來都不曾參透的一件事，為什麼一個小小的愚人節玩笑，就讓那家夥恨了我一輩子，處處跟我作對。
“嗯，那之後他就很少再在我麵前提到你了，我知道他肯定是被你的行為傷透了，所以也盡量避免和你多接觸，可是後來運動會上你對我說的那句話又把我感動了，結果就特別不夠義氣地不顧宋齊的心情主動接近你，這是我一直覺得自己特別自私，特別對不起宋齊的地方。”喬苒說到這裏，默默地低下了頭。
於是我心裏的又一個疑問也解開了，為什麼喬苒處處都對宋齊言聽計，百依百順，原來是心中有愧於他啊！
“不過，雖然我這樣不夠義氣，可宋齊還是原諒了我，而且從來都沒有阻止過我。”喬苒的聲音顫抖著，甚至有點哽咽。
這怎麼越說，宋齊同學的奸詐形象變得越高大光輝了呢？
“那個……可是這都是過去的事了……”我語塞了。
“我也一直以為他早就不喜歡你了，可是那天籃球賽上你那樣吼他，事後他也沒發火。後來你教訓周博通，其實也是他單獨跟周博通聊了很久，幫你說了很多話，博通才想通的。還有其實這次來看你，我雖然口上跟他說要他和我一起來，可是我隻是例行公事地說說而已，沒想到說了兩天，他就真的跟著我來了……”喬苒的聲音顫抖著。
這種莫名其妙地變成了不體恤民情的昏君的感覺，真是太窘了，太鬱悶了。我現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大概是我自從穿越回來到現在幾個月裏，聽到的最令我震撼，也最崩潰的真相了。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聽到這件事啊！
“喬苒，你真不該告訴我這件事情，你這樣讓我用什麼心情養病啊！”我把怨氣都撒在了喬苒身上。
“對不起，我知道又是我多事了，可是這件事窩在我心裏很久了，從我喜歡上你那一天開始就一直對宋齊抱著一份負罪感。今天終於說出口了，卻讓你更難受了，我做什麼都是在自私地傷害別人！”喬苒一拳頭猛地捶在床沿。
哐的一聲，把我的魂都震沒了。
好吧，好吧，在這對手足情深的難兄難弟麵前，我永遠都是那個背黑鍋的禍水。
我冤不冤呐！完全狀況外地當了一把惡人，這感覺真是糟透了。
我之前一直感慨著，高中的同學們都隻願意孤傲地留在自己的故事裏當主角，而堅決不要去別人的故事裏跑龍套。現在卻覺得，這種稀裏糊塗地被拉去成了別人故事裏的主角的感覺也實在不怎麼樣。
“你別自責了喬苒，我理解你也是一番好心，我剛剛說得太過分了，對不起。宋齊原來是這麼一個好人啊，我錯怪了他這麼久真是太慚愧了，等下次見到他，我會找他道歉的。”我整理了一下思路說道。
“如果能這樣就太好了，我想宋齊每次被你嗬斥完心裏肯定都特不好受。你現在能理解他了，真是太好了！”喬苒露出了激動的笑容。
唉，哪有這麼簡單？我已經預見到找宋齊談話將會是什麼樣了。
“真是的，你看我這都幹的什麼事啊，本來是探病的，結果說了這麼一大堆跟你的病沒關係的事情。”喬苒終於想起了自己這次來的職責所在。
“沒事，嗬嗬。”我尷尬地笑著說。
“不過夏未央你要記住，即便是這樣，我也不會放棄的。我會和宋齊還有其他對手一起公平競爭，就算是和你一起從小長大的楊逸，我也不怕！”喬苒鬥誌滿滿地說。
所以他知道我和楊逸的事情了？也難怪，之前排練的時候我那麼明顯地抓楊逸的手，誰都看在眼裏了。
“那個，喬苒，你真的沒必要這麼執著的。我都說過了，咱倆就是朋友，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和楊逸的關係，就不要再多想了行嗎？”我索性拿楊逸當盾牌了。
喬苒聽到這句話瞬間臉色鐵青：“所以，你們兩個已經在一起了？”
“嗯。”我點點頭。
反正他又不會去找楊逸求證，就算去了，估計也得不到什麼正麵的回答。
“這樣啊，嗬嗬，原來你真的喜歡楊逸啊，原來你們已經在一起了……”喬苒嘀咕著，臉頰抽動著。
“對，我喜歡楊逸，從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了。”我堅定地說。
這是第一次，我這麼直接地在別人麵前說出了我的心情，雖然這隻是個過去式。
46.
喬苒帶著一個悲情的背影離開了，剩下我一個人心情鬱悶地難以平靜。
其實我知道這件事其實不會像他口中敘述的那樣煽情，畢竟喬苒一直都是這樣一個人，所有的事情到了他嘴裏，思想感情色彩都被放大得和書本上的課文一樣。
這就是我覺得一直和喬苒這個人不合拍的主要原因，他的思想就像語文卷子上閱讀理解題的答案，永遠都不是我能發自內心接受的。
但是不管怎麼樣被渲染了，我傷害了宋齊並且一直都不知情這個狀況是實情。
既然這樣，那就找個機會道個歉吧，雖然那家夥指不定會使出什麼態度來整我。
我在醫院整整躺了一周之後，終於在周六出院了，回到家的時候媽媽給我準備了很多好吃的食物慶祝我順利出院。不管發生什麼，父母永遠都是最渴望我能健康平安的人。
冷不防想到十年後的我變成那種植物人的狀態，不知道楊逸他是怎麼跟我父母說的呢？如果他們知道了，肯定傷心死了。
竟然做出自己拔掉氧氣麵罩這種事情來，我這個不孝女。
嗯，今天是周六，我和程楓約定好每周見麵的日子。可是今天我實在找不出什麼借口出去見他，或許他知道我今天出院也不會去那裏空等吧。
今天我還是乖乖在家陪爸爸媽媽吧。
晚上和爸媽討論了很久之後，他們兩個終於同意了我周一回學校上課的請求。其實我也知道現在即使回去上課，意義也不大了。畢竟已經期末了，課都已經上完隻剩下無止境地做練習題複習期末考。可是以我手的狀態，下下周的期末考肯定是沒法參加的。
但是我不想一個人窩在家裏整整一周，那樣我注定是無法和程楓見麵的，在醫院的話他還可以晚上偷偷跑進病房來看我，在家就徹底沒機會了。所以，哪怕隻是每天上課的時候能見他一麵也好啊。
“我現在已經完全掉進你這個叫夏未央的深穀裏麵爬不出來了，哪怕有一天見不到你都會心神不寧，因為你我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性，變得不再是一個稱職的教師了，你說該怎麼辦？”
想起程楓這句話的時候我又忍不住地臉紅起來，然後感慨著自己的不爭氣啊。
我又何嚐不是掉進了他那個叫作程楓的山穀裏爬不出來了呢？
可我是夏尚未央，他是秋意已至，我們能有好結果嗎？
但我已經不想再去思考這種問題了，我好不容易穿越了兩次生死，才又回到這裏，而且還極有可能說不上什麼時候就又回去了，絕對不能再浪費時間磨磨蹭蹭了。
我要把握住每一個能見到他的機會，保證他這片楓葉在我的山穀裏永不褪色。
周一早上，我在爸爸的護送下來到了學校。進教室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班裏同學們形形色色的目光。
唉，不管經曆過多少次，我始終還是不習慣這樣像一個異類一樣被大家默默關注的感覺呢。
回到座位上，我親愛的同桌對我露出了親切的笑容。
“你怎麼今天就來上學了？我還以為你還得休息一周呢！”小雪小聲地說。
“我想你啦，就趕快回來了，嘿嘿！”我笑著回答。
“去你的！就你會說話！”小雪笑著說完便繼續埋頭做題了。
是啊，期末考馬上就到了，連小雪都這麼認真地複習了，我還是低調點不要打擾我的同學們了。
喬苒走進來的時候看到我，也隻是默默地點個頭，然後急忙把眼神挪到別處，看來他這回是徹底被我傷害了。
所以上次告白之後繞了一個大圈，還是又奇跡般地回到了曆史最初的記錄。
宋齊走進來的時候都完全沒有向我這邊看，但我確定他是早就看到我回來了的。嗯，看來道歉這個任務還是很艱巨的，還是早點解決吧。
整個早自習都格外安靜，除了我在東張西望以外，所有的同學全在努力地埋頭學習。這讓我覺得自己坐在這裏很是沒有意義，因為我來學校的目的竟然隻是為了見到程楓。
不能這樣，我還是找點事做吧。我隨便從書桌裏抽出一本書，一看又傻眼了，怎麼是語文？
但是又懶得再放回去，一隻手太不方便了。算了，將就著看吧，反正我的語文功課最差。
隨便一翻開，我再次傻眼了，怎麼又是這篇《桃花源記》！算了，那就背吧，反正我也從來沒背下來過。
陶淵明當年誤入桃花源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感覺呢？是不是就像做了一個極奢侈的夢，就像莊周夢蝶一樣，達成了一個現實中無法實現的願望。可最終夢還是會醒，就像老陶最後沒有再回到桃源，莊周沒有真的變成蝴蝶一樣。
如果是這樣，我現在回到了我的過去重新經曆這些往事，和程楓戀愛，是否同樣隻是為了圓我一個夢，最終我也一樣會夢醒，回到那個冰冷的未來去呢？
不行不行，這個想法太悲觀了，我不能這樣想，我要打起精神來。
忽然鈴聲響起，我驚慌地抬起頭，以為是要上課了，卻看到龍哥拿起課本走出了教室。原來我又在化學課上對著語文書神遊了一節課。
怎麼每次讀到這篇課文，我都會有這麼多奇怪的想法呢？
“夏未央，你的手臂怎麼樣了，還疼嗎？”坐在我前麵的金心怡忽然轉過頭來輕聲地問我。
“嗯，基本上好了，再過一周就可以拆掉石膏了。”我慌忙地笑著回道。
“太好了。”金心怡微笑著點點頭說完，便轉過頭去，繼續安靜地學習了。
“在醫院住了一周嗎？”又一個同學走過來問。
“嗯，是啊。”我回答。
“少一隻手很不方便吧，吃飯拿筷子都不行吧？”
“手術的時候打麻藥了嗎，還疼嗎？”
“你現在這樣，期末考都沒法參加了，應該在家多休息的，怎麼還來學校啊？”
“不能參加物理奧賽決賽了，真是太可惜了。”
越來越多的同學陸陸續續地走過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詢問起我的傷。
這真是讓我很意外，然後又覺得很溫暖。雖然之前做了那麼多惹惱大家的事情，到了這種時候，他們還是表達了同學間的關心。
所以說雖然是棒打出頭鳥，當這隻鳥真的倒黴了的時候，大家也就都舍不得再打下去了。比起嫉妒，大家更喜歡去同情別人。
“恢複得還挺快嘛，都能來上課了。”宋齊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那群圍著我的同學中間。
機會來了。
“嗯，現在好多了。那個，宋班長我能跟你聊聊嗎？”我第一次主動叫他班長。
“行啊，來走廊吧。”宋齊一點都不意外地說完就徑直走出了教室。
於是我灰溜溜地跟在他後麵，也不管周圍同學們的詫異目光了。
“有什麼要說的就說吧。”宋齊開門見山。
“嗯，估計喬苒已經跟你說了吧？他把之前愚人節那件事告訴我了，我覺得挺不好意思的，所以想跟你正式道個歉。”我盡量把語速放得很平緩。
“沒什麼好道歉的，那時候本來就是我自己太笨，你也別介意那件事了，估計被喬苒一說，肯定誇張得我有多可憐一樣。”宋齊淡淡地說。
“嗬嗬，你也知道喬苒說話特誇張啊！”我忍不住笑了。
“是啊，他總是把每件事情的感情色彩加重很多，但這是因為他善良。你不能因為一個人善良就瞧不起他，甚至欺負他！”宋齊瞪了我一眼。
完了，剛想著終於和這家夥找到點共同語言，這就被損了。
“嗯，你說得對，可是我沒有瞧不起他啊，我也沒欺負他。”我掙紮了半天還是沒忍住這個還嘴。
“你明知道喬苒那麼喜歡你，平時還總是那樣對他不屑一顧，這不是瞧不起他是什麼？你拿楊逸當借口欺騙他，害他這麼傷心，這不是欺負他是什麼？”宋齊一字一句都仿佛是從齒縫咬碎了吐出來的。
我無言以對，因為這些話經他這麼一說，連我自己都覺得有道理了。
“夏未央，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麼嗎？”宋齊問。
“什麼？”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你活得太自我了，總是瞧不起其他人的生活方式。從你口中確實經常能講出很多讓我們震驚的大道理，可你總是按照你的思維做自以為對的事情，但是你不應該用這個標準去要求別人卻不考慮別人的心情。你這種看似瀟灑的生活方式，其實是因為你把自己封閉在一個真空的環境裏，你看不到別人為了你做出的犧牲，總是理所當然地享受大家對你的寵愛，其實你才是最自私的那個人！”宋齊的每個字都吐得那麼擲地有聲。
這是一段讓我瞠目結舌的評語，出自一個我一直以來都不屑一顧的人口中，殺傷力格外大。
可是他說的每句話卻都是那麼有道理，這些道理都是我重新回到高中生活之後才深刻體會到的，所以我無法反駁。
“你說得對，真沒想到你把我分析得這麼深刻啊！”我帶著自嘲的口吻說。
“唉，可是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喜歡你，願意去包容你寵愛你呢？”宋齊歎了一口氣說。
“是啊，為什麼呢？”我重複著。
“因為你過的這種生活其實是我們每個人都心之向往的，可是我們都有各種煩惱各種阻礙，又或者說我們都太成熟沒法做到像你那樣粗神經，所以我們都不忍心摧殘你這個珍稀動物。”宋齊說。
嗬嗬，所以說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桃花源，隻是看誰睡得最死才能進入這個夢。
“但是我現在看不下去了，你不能這樣欺負喬苒這個老實人！最可惡的是居然拿楊逸當幌子！你明明心裏裝著的是程老師不是嗎？”宋齊的語氣又變得犀利起來。
“你……”我驚呆了。
他果然知道我和程楓的事情。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沒有要逼迫你接受喬苒，可是也絕不允許你這樣糊弄他！你也別對程楓癡心妄想了，人家是有老婆有孩子的，誰會陪你玩啊？”宋齊放下了這句話之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癡心妄想嗎？
47.
看著宋齊離去的冷漠背影，我總有種不祥的預感。他知道我喜歡程楓，會不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搞破壞？
想到這裏我忽然感到後背冷颼颼的。不會的，隻要我們足夠的低調，不會有問題的。
回到教室門口的時候見到走廊那頭的程楓，他看到我遠遠地就露出了笑容。我好想走過去和他說說話，哪怕隻是隨便閑扯幾句，也足以給我過完這一天的勇氣了。可是，我剛邁出的腳步又縮了回來，這是我們班門口，走廊裏、教室裏，那麼多雙眼睛都看著呢。
最重要的是，宋齊肯定也在看著呢。
踟躕之間，我忽然感覺到身後有個人靠了過來。
“站在門口發什麼呆啊，擋路了不知道嗎？”這個聲音，是楊逸。
我尷尬地回頭看著他，這家夥仍是萬年不變的撲克臉。
“走吧，快點進教室，要上課了！”楊逸說著，一邊將一隻胳膊搭在我的肩膀，默默地用力將我推進教室。
我就這麼被迫著進了教室，但仍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程楓。恍惚間，我看到了他眼神裏又有一絲失落閃過。
我錯了，我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樣在意旁人的眼神了呢？
把我推到教室之後，楊逸自然地鬆開手，沒有再說什麼，直接回到自己的座位了。
我也一言不發地回到座位，卻發現小雪已經在笑嘻嘻地看著我了。
“哈哈，你們兩個最近不錯嘛。那家夥看你受傷心疼了，開始照顧你了？”小雪一臉興奮地問。
“沒有啊，還那樣。”我知道否認在小雪這裏是不管用的，便隨口給了一個含糊的回答。
“嗬嗬，害羞啦？”小雪笑了。
這個笑容一出現，我就放心了，滿足了她的好奇心，應該也就不會再多問什麼了。
於是我也不再多說什麼，因為我現在也說不清楚，我和楊逸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了。
渾渾噩噩地過去了大半個上午，午休前最後一節課是物理。本來我是很期待的，堅持要來學校就是為了聽這堂課，可是剛剛教室門口的事情讓我心裏有些愧疚，又有些擔心，現在竟然有點害怕這節課的到來了。
因為我不知道該用一個什麼樣的表情，在這樣一個公開的課堂上見到程楓。
程楓走進來教室，他穿著白色的襯衫，那麼英俊，那麼溫暖。他用平日裏習慣式的笑容跟大家打招呼，然後把書放在講台上，環視四周。
他的眼神掃到我這兒的時候，我竟然不自覺地低下了頭。我好怕他看出我的不安，我好怕看到他眼裏的失落。
於是一整節課下來，我幾乎都隻在他轉身麵向黑板的時候才敢抬頭看兩眼他的背影，每當他轉過身來，我就馬上低下頭，最後我幹脆放棄，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什麼叫作咫尺天涯，現在我算明白了。不行，我要忍耐，這是教室，他是老師，講台下有幾十雙眼睛都在盯著我們。
好難挨的一節課。下課鈴終於打響的時候，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趴在桌子上太久左邊胳膊都麻了。
“未央不舒服嗎？想吃點什麼，我出去給你買吧。”小雪早就發現了我的不對勁。
“嗯，隨便吧，沒什麼胃口。”我勉強笑笑說。
小雪走了，程楓卻還在，他被講台上幾個學生圍著問問題，那我就隻好繼續趴著了。
迷迷糊糊地聽到有腳步聲走近，是皮鞋的聲音，我心裏祈禱著不要是程楓過來了啊。
“夏未央，怎麼了，不舒服嗎，要不要回家休息？”程楓的語氣是那麼溫柔。
這樣的溫聲細語，把我的心都要融化了。可是我壓抑著自己不要顯露出來，周圍還有很多同學沒出去呢。
“沒事兒，就是有點困了，嘻嘻。”我掙紮著抬起頭裝出一個天真的笑臉。
“沒事就好，你看你啊，一節課都趴在桌子上，臉蛋上都壓出一個大紅印兒！”程楓指著我的臉笑著說。
“哦，嘿嘿！”我摸了摸自己的左側臉，不好意思地笑了。
如果周圍沒有別人在的話，他應該會伸出手來摸摸我的臉吧。此刻的程楓，心裏也在極力壓抑著自己吧。
“程老師真是好關心夏未央啊！”教室後麵一個響亮的聲音突然響起。
原本嘈雜的教室一下子安靜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注視著我和程楓。
我知道，那個聲音的主人是宋齊。
“夏未央受傷了還來上課，我當然要關心一下啦！”程楓頓了一下，然後從容地回答。
“所以說您是個好老師嘛！不過您可得當心點，對她太好，這傻丫頭會誤會您喜歡他的，到時候就不好收場嘍！”宋齊繼續高聲說。
所以說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再擔心也沒用。
我驚恐地望著程楓，一心隻等著他及時應變來救場，因為此刻的我已經徹底崩潰了，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程楓看出了我的惶恐，又看了看一臉挑釁的宋齊，好像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哈哈，這麼說來你還挺了解夏未央的嘛。怎麼，你們小孩子間鬧什麼別扭了，別把我這個老師給牽扯進來啊！都期末了，有什麼事都放一放，都專心複習考試吧！”程楓依舊是笑著說的。
“嗬嗬，程老師您說得對！我剛剛說著玩的，您別介意，我這就好好學習去！”宋齊馬上變了一個笑臉。
也許他說完剛剛的那些話，自己心裏也還是有些懼怕的，畢竟程楓是老師啊。
我感激地看了看程楓，他一隻大手拍在我肩膀，說了句：“好好休息，不要勉強自己。”之後便走出了教室。
不要勉強自己嗎？這句話一下子說到了我心坎裏，心情當即就舒暢了很多。他怎麼能這樣輕易地就看透我的心呢？
見程楓走出教室，宋齊又走了過來，站在我的身邊，卻沒有看向我，很小聲地說：“看到了吧，人家根本就沒把你當回事，趕快死心吧你！”說完就假裝隻是路過的樣子走出了教室。
看著宋齊走出教室，我笑了。原來他不知道我和程楓的事情，隻是在猜測我暗戀程楓而已。我心裏的一塊大石頭落地，然後甜蜜感慢慢地爬了上來，果然在外人看來程楓老師會愛上我是不可能的吧！
不要勉強自己。說得真好。
和上午的壓抑比起來，下午過得就輕鬆多了，於是時間也像一下子就飛走了似的，晚自習開始了，教室裏麵特別安靜，隻能聽得到筆尖在紙上滑動的沙沙聲。
今晚是一次生物模擬測試。全班同學都在爭分奪秒地做卷子，隻有我無事可做。我對著一張空白的卷子發呆，可右手還是沒法握筆。不想影響身邊的小雪，我輕聲和生物老師說出想去透透氣的想法，便走出了教室。
天色已經全黑了，我又一個人在校園裏的路燈下閑逛。上一次就是這樣亂走，然後不知不覺去了那個小球場，見到了心急如焚的程楓，還第一次被他擁抱。
現在那裏是什麼樣呢？這周六我出院都沒有去赴約，不知道程楓來了沒有。
想著想著，便又不由自主地踱步到了這個小球場。好黑啊，和上次一樣，整個球場黑漆漆得隻有遠處教工宿舍樓裏透出來的微弱的光。
我剛要走去那個石階上坐一會兒，視線裏卻忽然出現一個黑影，有人已經坐在那裏了。
壓抑不住心裏的驚喜，我快步走過去，是他，肯定是程楓。
那人見我走近了，站起身，微弱的光線裏我隻能看到他的眼睛在閃爍，像星星一樣。
“你來得好晚，我等你等很久了！”程楓一把攬我到他懷裏，抱得好緊。
“你怎麼知道我會來？”我在他懷裏感覺快要窒息了。
“不知道為什麼，但就是知道你會來的，周六我等了一天沒見到你，今天上午你又躲著我，所以我知道今晚你一定會在這出現，一定會的！”
“周六你來了？對不起，我那天出院，然後直接和爸爸媽媽回家了……”我愧疚道。
“沒關係，現在你來了就夠了。”程楓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量來抱住我，越來越緊。
“你抱得太緊了，我快沒法呼吸了。”我害羞地說。
程楓慢慢鬆開了我，然後用炙熱的眼神直視著我說：“對不起，我隻是太想要抱住你了。中午的時候我就想這樣抱你了，可是那時候我是老師，還有人刻意搗亂，我什麼都做不了。我不能保護你，對不起。”程楓的語氣裏充滿了愧疚。
“你對我說不要勉強自己，我已經很開心了。”我笑著回答。
“可我那話說得太沒說服力了，因為我自己都在極力勉強著自己。”程楓搖搖頭說。
撲哧一聲，我大笑了起來。
我覺得心裏好踏實，好幸福。有他在身邊，什麼都不用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