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楓，程楓！快來救我！
60.
給我一雙手對你倚賴
給我一雙眼看你離開
就像蝴蝶飛不過滄海沒有誰忍心責怪
給我一刹那對你寵愛
給我一輩子送你離開
等不到天亮美夢就醒來
我們都自由自在
是幻覺嗎？為什麼我聽到了音樂聲，是那首《蝴蝶》嗎？
頭好痛，呼吸好困難。水，好多水在包圍著我。程楓，快點來救我啊！眼前是一片純淨空靈的藍色，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懸浮在水中，忽上忽下。身體好輕，我能聽到心跳的聲音，還有輕盈的歌聲。
“未央，醒過來吧，你是蝴蝶，注定飛不過我這片滄海的……”楊逸的聲音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飄過來。
我又要回去了嗎？不，我不想，我不要回到未來。
回憶還沒變黑白已經置身事外
承諾不曾說出來關係已不再
眼淚還沒掉下來已經忘了感慨
就像一碗熱湯的關懷不可能隨身攜帶
“未央，回來吧……”楊逸的聲音繼續在呼喚著。
“我不要！程楓！”我要回到程楓身邊，我要回去！大喊一聲之後我猛然睜開眼睛。
“未央，你醒了？”一個聲音在耳邊輕輕地說。
轉過臉的時候我看到了小雪，是高中時期的小雪。我長長地嗬出一口氣，我沒有回去，我還在這個過去時空裏。
“小雪，我這是……得救了嗎？”我想起了落水的事情。
“嗯，真是太危險了，都嚇死我了，你總算醒了。”小雪心疼地說。
“我以為我要死了，我好怕我再也醒不過來了……”我回想起剛剛那個不知道是夢還是幻覺的東西，流下了一滴淚。
“不要這麼說啊，你一定要好好地活著，要不然太對不起程老師了……”小雪的眼神閃爍著，掩不住的難過溢了出來。
“程老師，程楓，他怎麼了？是他救的我對嗎？”我看到小雪的眼神意識到一定有事情發生了。
“嗯，是程老師救的你……可是，你當時下沉得很快，他遊過去抱你上來卻怎麼也拖不動你，後來楊逸也遊過去了，他們兩人合力把你往岸上舉，結果……程老師的腳被水草纏住，掙紮的時候頭磕在了石頭上……已經一整天了，直到現在還昏迷著沒度過危險期，醫生說他……腦內大麵積出血……而且胸腔積了太多水……他們已經竭盡所能地搶救了，可是……除非有奇跡……”小雪不忍說下去，含著淚默默地吞下了後麵的話。
我的腦子裏一聲轟響，瞬間一片空白。
什麼叫竭盡所能地搶救了，他該不會……就這麼死了吧？什麼叫除非有奇跡！
我的手顫動著，看了一眼我的周圍，鼻子裏吸著氧氣，左手背上紮著輸液管，右手手臂纏著紗布。
“小雪，你幫我個忙，幫我拔掉我身上的這些管子行嗎？”我問。
“你要幹嗎？醫生說你的右手手臂浸了水已經感染了，所以拆掉了原來的石膏剛剛處理完傷口，需要消炎藥輸液才行。”小雪擔心地說。
“幫我拆掉吧，這些事情都無所謂的，我要去見程楓，現在就要去！”我堅定地說。
“不行，你這個樣子怎麼去啊？而且，程老師還在昏迷中，你去了也白去。”小雪不同意。
“我要去見他，現在就要去，小雪，算我求你了……你幫幫我……”我的淚不知何時已經流成兩行了。
“未央……”小雪看著我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兒，她默默地幫我拔掉了那些管子，然後扶著我站起身，我努力地振作了精神，拖著沉重的身體走到了程楓的病房。
“你進去看看他就趕快出來啊，我在外麵幫你看著，說不好一會兒洪老師他們會過來的，出了這麼大的事，現在都亂成一團了。”小雪輕輕地說。
“謝謝你。”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走進了病房。
我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這一幕。程楓的頭上包著紗布，罩著氧氣麵罩，嘴唇白得嚇人，身上還插著幾根管子，雙眼緊閉，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
我伸出手摸了摸他毫無血色的臉頰，好冰冷。
“程楓，程楓，你醒醒啊，我來看你了！”我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頰。
程楓的臉上依舊沒有絲毫的變化，他是睡著了嗎？隻是毫無表情的雙眼緊閉著，發白的嘴唇微張，長長的睫毛低垂著，依舊那麼英俊。
“程楓，你不許耍賴，我都已經醒過來了，你怎麼可以還繼續睡著呢？”我的聲音微微顫抖著。
程楓的手，寬大的手掌上隱約可見幾道傷痕，應該是為了救我的時候刮傷的吧，這裏的醫生太不負責了，怎麼可以放著手上的傷痕不管呢？
我伸出左手握住了他的手，好冰冷。
病房裏滴滴滴的聲音在幹枯地回蕩著，我回頭一看，是一台顯示心跳的心電儀。於是想起了十年後的加護病房裏，我的身上也連著這麼一台儀器。
所以程楓會和十年後的我一樣，永遠也醒不過來了嗎？
不會的，他答應過我他今後的人生都交給我掌管，我還沒有對他發過一條指令呢，他怎麼能這就死了呢？
不會的，他說過我上大學之後會追隨我去那座我選擇的城市，然後等我長大向我求婚，他怎麼能就這麼死了呢？
不會的，他今天早上才對我說他愛我，我還沒有正式地對他說一句“我也愛你”，他怎麼能就這麼死了呢？
不會的，他還有一封信要交給十年後的我，他說過這十年他會努力地保住自己的健康，他怎麼能就這麼死了呢？
不會的……
“程楓，你不要死！”我聲嘶力竭地喊著。
可是他依舊沒有任何的變化。那個表征他心跳的曲線好微弱，雜亂無章地上下浮動，我把頭貼在他的胸口，卻再也聽不到那個溫暖的強有力的規律的心跳。
不會的，如果一切按照曆史的軌跡重演，那麼就算他會死，也是十年後，絕不是現在。
可是，如果一切按照曆史的軌跡重演，我們本來就不應該相愛！
所以是我，回到了過去之後獲得了曾經錯過的愛情，可卻讓程楓失去了十年的壽命嗎？
有得必有失，多麼殘酷的真理。
太荒謬了吧？所以我們注定是無法相愛的嗎？穿越前的我在不知不覺中錯過了他的愛情直到他去世，而穿越後的我回應了他的感情，可卻讓他更快地命在旦夕？
所以無論如何，我什麼都改變不了。我們的愛情注定短暫得像花火，稍縱即逝。
“嗬嗬，太可笑了。程楓，為什麼我會有這種想法呢？”我第一次當著程楓的麵嘲笑自己。
可是他什麼都聽不到，他的雙眼依舊緊閉著。
所以和最終的結果相比，過程注定是會被忽略不計的嗎？
如果這樣的話，我寧願最初我們沒有相愛，至少他還可以多活十年。
“呐，程楓，給你講個故事吧！其實我一直告訴你我心裏不是一個小孩，這是真的哦！因為我的身體雖然是十七歲的身體，可我的靈魂，卻是從未來穿越回來的。嗬嗬，這麼說你肯定覺得太胡扯了吧？可這是真的哦！我就是在十年後從你葬禮回來的路上遇到了車禍，醒來的時候就莫名其妙地變回十七歲了。這麼說肯定嚇到你了吧？不過十年後你會因為肝癌去世，這也是真的，所以我才不讓你喝酒，要你注意身體的。可是，沒想到，我這樣不合時宜的關心，卻讓你誤以為我喜歡你，讓你主動走出了那一步來表達你的愛意，我當初可隻是很單純地不想要你死而已。”我回憶著穿越回來經曆的這些點點滴滴，含著淚笑了。
“可是你一出手，我馬上就被降服了，這可能也是因為其實你一直都悄悄地住在我心裏吧，就像那個櫥窗裏隻可遠觀的綠茶蛋糕一樣。嗬嗬，你不知道吧？當初我可是被你的那些越軌行為嚇得不行，一直都覺得自己是想太多了，怎麼也不敢想象你是真的愛我啊！這就是因為我太後知後覺了吧，因為這麼多年從來沒有經曆過坦白的戀愛，永遠都是躲躲藏藏牽牽絆絆的，不清不楚的，總是明確不了對方的心思，所以對愛情永遠都那麼不自信……”我一邊笑話著自己，一邊用手背抹了一下臉上的淚。
“程楓，我還沒有正式地對你說過吧？”我又重新握住他的手問。
程楓躺在那裏，依舊是一動不動。
“嗬嗬，你太壞了，這時候應該要問我‘你要對我說什麼’才對啊！”我自說自話地笑道。
“好吧，讓我告訴你吧！我愛你，程楓，你是我第一個發自內心認認真真地愛上的男人。雖然我不知道我對你的感情和你對我的感情比起來，到底哪個更深，應該是你的深吧。嗬嗬，要不然我會覺得我吃虧了的！”
我做出了調皮的表情看著程楓，期待著他用略帶無奈地溫暖的眼神回應我。
可是他依舊一動不動，臉上也沒有絲毫變化，那個儀器依舊滴滴滴地叫著，可是聲音越來越微弱。
“其實我一直都在擔心，就像你害怕失去我一樣，我也害怕失去你。我怕麵對你的死亡，因為無數的嚐試之後讓我發現，我根本沒有什麼力量與頑固的曆史抗衡。但是我沒想到，居然這麼快，這麼快就到了要和你告別的一天。我們明明才剛剛相愛啊！難道真的像你說的一樣，我是夏未央，你是秋已至，我們的愛情注定隻有匆匆的半個夏天嗎？”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地壓抑著眼裏滾滾流出的淚。
“呐，程楓，如果要你選擇，你會選擇和我相愛，然後現在死去，還是消滅這份愛情，再活十年呢？”我認真地問。
“你不選的話，那就我選吧！我會希望你能多活十年，然後爭取把身體保護好，把笑笑撫養大，再多教十年的物理課，多遇到幾個像我一樣聰明的好學生，嗬嗬。”我笑著說。
“不知道我如果現在回去原本那個屬於我的時空，一切是不是就會按照曆史原有的軌跡發展下去呢？你會醒過來，繼續做你的教師，就好像我們的這段短暫的愛情不曾發生過一樣，然後再幸福地過上十年……”我說。
“而我將回到我的生活，在那個沒有你的時空裏，把你藏在心裏，努力地過屬於我的生活。就是不知道這樣的話，依舊留在這個時空裏的我，還會不會存在呢？也許會什麼都不知道地過回我十年前的生活吧？如果那樣的話就最好了，我等著十年後的你用那封信喚醒我的記憶，咱們就這麼說定了。”我用左手的小指鉤在了他的小指上。
“要回去的話，很簡單的吧？隻要再死一次就行了，對嗎？萬一、萬一我就這麼死了，沒回去的話，其實也是好的，至少我不用親身經曆你比我先離去的痛苦，然後咱倆天上再見。”
我的眼睛搜尋著這個房間，尋找一個能結束自己生命的東西。
原來我也有這樣的時候，這麼急切地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終於，我在地上的垃圾桶裏發現了一枚針筒，上麵套著一支長長的針頭，這個長度應該可以直接穿透喉嚨吧？
“臨走之前再給你唱首歌吧，你不是嫉妒我給楊逸唱歌嗎？今天我給你唱一首，我都還沒來得及跟你展示我的歌喉呢。嗯，這首歌是我在國外留學的時候偶然聽到的，當時覺得歌名可奇怪了，叫《If I Die Young》，翻譯成中文叫《如果我早逝》。奇怪吧？居然有人在活著的時候唱一首像遺書一樣的歌，沒想到今天唱給你聽這麼合適啊！仔細聽啊，旋律可美了！”我吞了一口積攢在鼻腔的淚水說。
If I die young bury me in satin
Lay me down on a bed of roses
Sink me in the river at dawn
Send me away with the words of a love song
Lord make me a rainbow, I’ll shine down on my mother
She'll know I’m safe with you when she stands under my colors, oh and
Life ain't always what you think it ought to be, no
Ain't even grey, but she buries her baby
The sharp knife of a short life, well
I’ve had just enough time…
“程楓，你答應我，一定要醒過來，不許耍賴！然後開心地活下去，做最帥的物理老師！我等著這個時空的自己十年後親手從你那兒拿到那封信呢！”我留戀地看了程楓最後一眼。
那根針紮進喉嚨的時候，我的心情是坦然的，超脫的平靜感讓我沒有體會到肉體痛苦，我微微地笑著，然後閉上了眼睛……
The sharp knife of a short life, well
I’ve had just enough t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