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會的間隙,我上了頂樓打算透透氣,沒想到連翹也在那裏。她今天穿了一條淺紫色的蕾絲長裙,頂樓上的風呼嘯著吹起她的長發和裙擺,遠遠看上去,真心美得像幅畫。
看到我,她隻是微微一笑,向我伸出一隻手:“今天我真開心。豬大,來,我們跳支舞。”
我卻沒有握住她伸來的手,不知怎麼就問出了這麼一個奇怪的問題:“連翹,假如我不僅僅是有特異功能,而且是個吸血鬼,你怕嗎?”
“我管你是什麼,我什麼都不怕,我隻怕沒戲拍。”連翹顯然是喝多了,跌跌撞撞地上前一把抓過我的手,就撲倒在我的懷裏。我的鼻息間滿溢的都是她身上和酒水味交雜的淡淡的香氛味,忽然有些恍惚。
我想起和小孟第一次認識的時候,也是這樣滿身的酒氣。
記得那是一個細雨迷蒙的夜晚,我因為餓了好幾天有點體力不支躺在醫院後麵的垃圾堆休息。忽然就看到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朝我撲過來。我尚未反應過來,那人的旁邊就又已經圍著奔來的幾個赤膊文身的大漢了,那些漢子很嚇人地都舉著棍棒刀刃,朝那人凶神惡煞地嚷著: “快還錢,你這個廢材!”
那人下意識地就往我身後躲,結果一個大漢發了飆,一刀下來正砍中我的腦門,那群混混嚇了一跳,以為殺了人就尖叫著跑開了。
後來我慢條斯理地從頭上把刀給拔了出來,那個醉醺醺在我旁邊一攤爛泥似的躺著的人居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兄弟,有錢嗎?打發點我買酒。”
那人就是小孟,後來我們成了好兄弟好朋友,因為他是唯一一個知道我身份也不怕我的人。
我還記得那天的後來,我買了一瓶二鍋頭爬上了垃圾堆,和他幺五幺六地劃拳幹杯時,我問他:“你不怕嗎?”
小孟當時回答的也是這句:“我管你是什麼,我什麼都不怕,我隻怕沒錢花。”
6.那個姑娘,真美麗呀!
城裏忽然死了幾個學生。
其實這本來也和我沒什麼關係,隻是這些學生的死狀都很奇怪,受害時間均在夜晚,受害地點則是一些偏遠僻靜的小巷。死者雙目圓睜,頸上的大動脈則都是被兩個細小的銳器刺穿,導致大出血而死。
也因為這兩個小孔,城裏開始到處流傳各種吸血鬼吸血傷人的謠言。
接著又有好事者將死者的照片整合,取了個“複仇者吸血鬼豬大”的名字發了條長微博傳到了網上,立馬上了微博熱搜榜,我一下子成了全民關注的最熱點。我的微博更是炸開了鍋,那些曾在底下親熱留言“吸血鬼歐巴,人家好想被你吸血哦”之類語言的粉絲們,現在一麵倒地在底下辱罵著——
“快滾,你這個異類!”
“快抓住他啊,警察你們到底在幹嗎?”
“城管啊,你們快出動啊,人類靠你們了!”
忽然之間,我從一個萬眾矚目的明星變成人人喊打的怪物,公司也立馬暫停了我的一切宣傳活動,我隻好每天待在小孟的別墅裏看電視。隻是沒想到,經曆了這件事情,《曙光之城》的票房反而一路飄紅,迅速衝破億元大關。隨著《曙光之城》在好萊塢的熱播,連翹的身價更是立馬三級跳,迅速躋身國際大腕行列。
“我們一直以為他隻是會特異功能,怎麼砍都不死,才會想到拿他來炒作嘛,我們劇組根本就不知情,不然怎麼也不敢收啊!”電視機裏,連翹一臉真誠地向媒體記者解說著我們之間的關係,提及死去的學生時,更是麵色悲戚,聲聲淚下,“唉,隻希望警察可以早日抓到他,想到那些無辜的孩子們,還那麼小,我就忍不住想哭!”
其實內心也做好了劇組和連翹會和自己撇清關係的準備,或許這番話也不是連翹想說的,隻是公司要求的呢。但忽然聽連翹這樣說出來,不知為什麼,整個人都好像又被裝進了冷凍型棺材裏,冰涼冰涼的。
所以當門外忽然傳來擂鼓般梆梆作響的敲門聲的時候,我嚇了一跳,剛打開門,愛喜那張圓圓的臉就急吼吼地湊了過來:“豬大,快跟我跑。”
說完還未等我反應過來,愛喜已經拽著我火急火燎地躥上了她那輛停在外麵的橘黃色小麵包車。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我莫名其妙:“幹嗎啊,愛喜?”
“你沒看新聞嗎?現在所有人都認為你殺了學生,警察會來抓你的。”愛喜邊說邊著急地轉動方向盤,“所以你趕緊先躲到我那兒去,所有人都知道你和小孟的關係,警察肯定第一個就會搜這棟別墅!”
“反正我沒殺人。”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有些賭氣,“就讓他們隨便抓吧。”
“我當然知道你沒殺人啊!但你這個蠢貨,你忘了大家都以為你有特異功能的事兒了嗎?警察會想那麼多嗎?警察會把你送去科研所的。”愛喜很憤怒,說起話來齜牙咧嘴的。
“科研所是什麼?”我問。
“就是會把你解剖啊!你這個蠢貨!”
“解剖嗎?那也沒什麼關係啊!反正我怎麼剖都不會死的。”我晃動著腦袋,還是不太在意愛喜憤怒的理由。
“你這個蠢貨,反正你跟我走!”愛喜完全不想理我了,一踩油門在街道上飛馳起來。
就這樣,我來到了愛喜的出租屋。因為愛喜租住的房子是個單間,所以晚上的時候我和愛喜隻好睡在一張床上,昏暗的燈光下,愛喜興趣勃勃地在手機上玩著《吸血鬼大戰植物》的遊戲,我忽然有些無聊,就發問:“愛喜,你為什麼要救我呢?”
愛喜頭也沒抬:“嗯,因為我喜歡你呀!”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愛喜真像:“其實,我是個吸血鬼。”
誰知愛喜爽快回答:“嗯,我知道啊。小孟把一切都告訴我了!”
我想了想:“可是,我喜歡連翹啊!”
愛喜終於抬起頭來,望著我有些生氣:“喂,你們男人都這樣嗎?”
我忽然有些無言,愣了很久沒說話。
愛喜忽然停下了遊戲,望著我一臉認真地問:“豬大,你在想什麼?是覺得我對你太好,所以愧疚了嗎?”
我想了想,說:“不是,我隻是在想,不管柏翹的胸長得凸還是凹,還是像你一樣飛機場,我都會喜歡她的。”
……
然後,那個晚上愛喜一句話也沒和我說。
……
不知道為什麼,我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半夜的時候,我還是推了一下我旁邊的愛喜:“愛喜,其實你還是減點肥吧,你要是好看那麼一點點,我想還是會有男孩喜歡你的……”
愛喜沒有說話,她睡得很熟,寂靜的房間裏就隻剩下她那如雷般貫耳的鼾聲。我坐起來在夜色裏發了一會兒呆,想了想,還是爬了起來,輕輕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夜色很好,天空純淨得像一麵深藍色的鏡子,上麵灑滿了碎鑽般閃爍的星星。
我望著夜空呆呆地想,我已經好久沒這樣安靜地欣賞過夜色了。自從當了明星之後,我仿佛總是很忙,可我是原本就屬於夜色啊,我居然忙得連靜下心來欣賞一下夜色的空閑都沒有了。認識小孟和連翹以來,我原以為這樣我便會遠離孤獨,可是現在看來,什麼也沒有改變。
我不能理解柏翹為什麼一定要當大明星,當個小配角演員不也很好嗎?反正不都是做自己喜歡的工作嗎?
而一口棺材都可以睡得很香甜的我,也實在不能理解小孟的女朋友為什麼一定要大房子呢?更不能理解為什麼小孟千辛萬苦有了大別墅,卻要和女朋友分手呢?
我有太多太多的不理解和不明白,也許就像小孟說的,我隻是個吸血鬼,而且還是個又笨又傻、戴個牙套都會疼得哇哇叫,要是這個世界上我還有同類的話,應該也會被同類笑死吧。
走著走著,不知怎麼居然走到了我和小孟以前一起租的破舊的公寓前,我想了想,上了樓。
自從和小孟一起搬去了大別墅,我已經很久沒來這裏了,屋裏還是又髒又亂的老樣子,我坐在沙發上想看一會兒電視,無意間瞥見了電視櫃上放著的連翹曾送我的《喜劇之王》的碟片,已經落了一層灰。
我望著碟片發了一會兒呆,把它塞進了碟機裏。
“臨時演員也是演員,雖然你們是扮演路人甲乙丙丁,但一樣是有生命、有靈魂的……”電視上,周星馳正激動地說著這句話。
我忽然就想起了一個姑娘,那個姑娘,真美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