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一人之光,心淚燃盡
文/愛麗絲
1.
“翻譯啊!”
當我第一次得知他的職業時,我是嚇了一跳的。我問:“是要經常出國的那種嗎?新聞裏經常見到的,跟在領導人身後的那種?”
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自己當時真是無知啊!
“沒有那麼誇張呢!”他笑著,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我現在還是大學生呢,兼職給外企做做翻譯而已,以後還不知道呢。”
“哦!”我低下頭,繼續拿抹布擦桌上的灰塵,“還是好厲害的樣子哦!”
他笑了笑,沒再說話,轉身翻書架上的書去了。
他雖然謙虛,我卻總愛在心裏“翻譯官”“翻譯官”地叫他,偶爾和鄉下的那些姐妹們寫信,也喜歡拿他來炫耀:“知道嗎?我現在認識了一個翻譯官哦!”
他的書房裏有一個很大的書架,整整一麵牆那麼大,上麵大多是一些外文書,我看不懂,也有一些小白言情書,是他給他女朋友買的。有時候他會笑著翻出一本,衝我說:“你們女孩子就喜歡看這些虛幻的東西!”
他說“你們女孩子”,這句話我聽著心裏很歡喜,因為聽起來感覺我和她女朋友仿佛站在了一個位置上,差不多的樣子。
但大多數的時候是我一個人在家,我麵對著空蕩蕩的房子,無聊時也會翻看他為他女友準備的那些小說,邊翻邊對著他那個大書架歎息:“唉,有錢人真是浪費啊!這麼大的房子就隻用來放書了!那麼多書有什麼用呢?既不能吃,也不能穿!”
那年,我十七歲,剛輟學。對,就快要高考的時候,我輟學了。
因為爸爸幫鎮上一戶人家蓋房子的時候,忽然被梁上掉下來的磚塊砸到了脊椎,需要很多錢做手術。“要快點做手術,不然這輩子就癱瘓了,人都廢了!”他被抬到市醫院的時候,那個主治醫生一拍病曆,很大聲地衝我們這些家屬說著,很嚇人的樣子!
沒辦法,人命最重要,全家人立馬緊急籌錢,遠方的一個我都不知道喊什麼的親戚過來了,順便幫我介紹了一個家政服務的活兒。據說需要家政服務的那家人,七拐八拐的,也能和我家扯上一點親戚關係。
“你這麼小,這麼瘦,如果不是我介紹,都沒人家肯收呢!好在帶點親戚關係,對方就不嫌什麼了,圖個放心!”給我介紹活兒的那個親戚是個肥胖的中年婦女,滿頭鬈發,扯著嗓門說話的樣子有點像《功夫》裏麵的包租婆。她拍拍我的肩膀,歎了一句:“那家的孩子,你還得喊哥哥呢!”
所以,從初識時起,我們的身份就是有些微妙的,往親近了說,彼此還算是親戚,但實際上,他是主,我是仆。
“這麼小就沒上學了啊?!”這是我進入他家,他看到我時說的第一句話。
“嗯。”我有點羞澀,躲在介紹人的身後,怯生生地露出半張臉。
“還是要多讀點書啊!”後來,有時候他在家,站在書架前翻書時,總喜歡對我說這樣一句話。
“或者,複讀也可以,還是要讀個大學的好。” 他殷切地叮囑道。
“哦。”每次我都是這樣點點頭,應付性地回答一聲,畢竟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2.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女朋友,內心是有些吃驚的。
怎麼說呢?我感覺那個女孩,和他,真不配!
我下樓買菜的時候,在他家小區樓下院子裏,迎麵遇到他和那個俏麗女孩邊笑邊說著走過來。那是很漂亮的一個女孩,畫了很濃的妝,穿著短裙和高跟鞋,打扮得很妖豔。“翻譯官”還是一貫襯衣西褲的端正打扮,兩個人走在一起,總有一種小太妹誘拐了三好學生的即視感。
看到我時,“翻譯官”略微有點不好意思,有點害羞地衝我笑笑,道:“我女朋友。”
“這是你家保姆?就是你說的那個老爹被磚砸了腦袋的那個?”“翻譯官”轉頭正準備介紹我的時候,他女朋友指著我的菜籃子,咋咋呼呼的,一頓搶白了過去。
“呃,也是我親戚啦,算是我小妹。”“翻譯官”是個非常顧及他人感受的人,忙捏捏她的手,給我打圓場。
好在我也不計較這些,和他們分開後就去買菜了。
那天的晚餐,她自然是在“翻譯官”家吃的。因為來了客,我一個人忙不過來,“翻譯官”的媽媽也跟著在廚房連軸轉了半天。但是那天“翻譯官”送女朋友回家後,他父母卻和他大吵了一架!
“翻譯官”的家境很好,父親是當地有名的地產商。而那個女孩不僅學曆低,而且從小父母就離婚了,再加上她父母還都像踢皮球一樣不想養她,每個月給點生活費,她就這樣在姥姥家被養大了。去年她姥姥又去世了,所以現在雖然她父母還是會給她生活費,但她一個人住在姥姥家,就像個無人看管的野孩子似的。
所以,“翻譯官”的父母對這個女孩子非常不滿,因為從各方麵條件來說,他們都覺得她沒有達到自己想要的兒媳的標準。
“這樣的女孩你是怎麼認識的?還結婚?你當結婚是兒戲嗎?”
“你看她吃飯還蹺著個二郎腿!什麼樣的家庭才能教出這樣的女孩子?”
“不行不行!我堅決反對!你趁早和這個姑娘斷了!”
這話我聽著,雖然知道“翻譯官”父母是為了他好,卻還是覺得有點刺耳。
起初“翻譯官”還耐心地和父母解釋著:
“人家讀的那是衛校!”
“她很善良!”
“她不像你們想象的那樣!”
後來,“翻譯官”終於發了火,抓起西裝外套,氣衝衝地摔門而去了!
我從來沒有見過“翻譯官”如此失態的樣子,印象中他一直都是文質彬彬,一副泰山崩於頂而色不變的模樣。我不禁有些愣怔,而“翻譯官”的父親更是受不了自己一直逆來順受的孝順兒子忽然這麼叛逆,氣得在家裏直跺腳。
3.
在那之後,大概一個多月吧,“翻譯官”都沒有回家。
他媽媽有一天終於服軟了,拉著我到她身旁:“夜深,你和小湛平時走得近,你去他學校,偷偷幫阿姨打探打探他和那個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於是,次日,早早地,我就在“翻譯官”寢室樓下等著了。
我連續等了幾日,他們寢室管理員好奇了,問我到底來幹嗎,我就順便問他認不認識法語係的江湛,住哪間寢室。
沒想到“翻譯官”在學校裏這麼有名,我一提到他的名字,管理員就嚷嚷了起來:“他啊,高高瘦瘦,還挺帥的那小子嗎?就是那個經常代表學校出去參加外事會議的那個?很牛呢,那小子!”
我這才知道,“翻譯官”已經不住寢室很久了。好在我輾轉找到了他之前的室友,知道他早就搬到了他家在市裏的另一處房子。
那也是一處高檔公寓,19樓。我好不容易上去,沒想到他住的那間公寓居然房門大開。我剛到門口就聽到屋裏傳來大力摔東西和女人歇斯底裏哭叫的聲音,一個碗還從屋裏飛到了我腳邊。他們在吵架,這個念頭從我腦中一閃而過後,我忽然有點心慌,轉身跑掉了。
那之後,為了多打探一點他們的日常,我時不時會跑到他們小區附近溜達,直到有一天,他女朋友忽然轉過身來,厲聲問我:“你跟著我幹嗎?你以為我不知道?我盯你幾天了!”
“我……”我當場被捉住,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哦,你就是江湛他們家保姆!”她盯著我的臉看了一會兒,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問道, “你喜歡江湛?”
我更是慌了,連忙搖頭否認。
她歪著腦袋想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說:“那你幫我一個忙。”
“婉婉,嫁給我吧?”
沒想到我人生中第一次被求婚居然是在這樣的狀態下。我背對著翻譯官,穿著蘇婉的家居服,戴著她的家居帽,坐在他們家書房裏,翻著她的醫學書,裝成做筆記的樣子,拿筆的手卻在瑟瑟發抖。
“你就穿著我的衣服在書房待一晚上,江湛不會發現的。我和他說過了,這幾天我備考臨床醫學,要徹夜背書,所以他不會來打擾我的!”蘇婉要求我幫忙的時候,是這樣保證的。
“我今晚真的有事不能回家,如果告訴江湛,我們倆又會吵架的!”蘇婉求人的時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很是楚楚可憐,連我都有些心軟,也難怪“翻譯官”會喜歡她了。
可我沒想到,“翻譯官”回家後,會想到在這個時候向蘇婉求婚!
“婉婉,我知道因為我父母的事,你受了委屈,我也知道你很不願意讀書,但你考到執業助理醫師證後,我就能托人給你找個好點的醫院上班了。你有了正式工作之後,我想我父母就不會再苛求我們了!”“翻譯官”在我身後深情款款地表述著他對蘇婉的心意時,我卻嚇得動也不敢動……
“婉婉,那個我和你說過的,和導師去法國做外事會議的口譯員名額終於定下來了,是我,所以我今天很開心,想趁此機會和你求婚,你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