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試毒太監太危險
盧逢春不管不顧,把自己手裏研磨好的藥粉一股腦兒地倒進了唐慕白的嘴巴裏,若這人服毒後脈象與皇上一個樣,那自然能順利解開皇上的毒了。
盧逢春等了一盞茶的工夫,唐慕白卻毫無反應。他盯著唐慕白看了許久:“你為什麼不昏倒?”
唐慕白嗤之以鼻:“你讓我昏倒我就昏倒?那我豈不是很沒麵子?”
唐慕白心裏堵得慌。她進宮原是為著萬靈丹,可昨兒個那一頓豐盛的美味佳肴頓時讓她飄飄欲仙了,覺得這試毒小太監是難得的美差。可這好日子才過了一天,她就被投進了大牢,萬靈丹更是看不見影子了,真是苦不堪言哪。
盧逢春詫異萬分,研磨藥粉之時他並未心慈手軟,每一味藥的劑量都格外足,可這人卻像沒事人似的。
盧逢春很是鍥而不舍,又研磨了新的藥粉,依舊一滴不漏地灌進了唐慕白的嘴巴裏。
唐慕白被嗆得慌:“你就不能給我喂口水嗎?”
謔!這人居然還有精神頭兒要水喝?
盧逢春偏不信這個邪了,一氣兒又給唐慕白喂下了各種各樣的五毒散。唐慕白卻依舊活蹦亂跳地嚷嚷著要喝水。
盧逢春拖過唐慕白的手腕把脈。唐慕白實在不喜歡這人油鹽不進的風格,鬧了半晌也沒見著一口水,於是動彈個不停。
盧逢春畢竟是個中高手,輕輕一搭脈便發現自己麵臨著從醫十多年以來最奇怪的脈象。這脈象雖活力非凡,卻又處處透著古怪。
“你究竟是什麼人?”盧家乃是杏林世家,有幾卷上古醫書的殘本,那上頭的寥寥幾句倒活似現在這人的脈象。
唐慕白被問得莫名其妙,瞪了盧逢春一眼也不吭聲。
上古醫書上有記載,說是可以用活人為藥引子製成藥人,每日灌服各種草藥,長此以往,這人便會百毒不侵。眼前這人莫非便是藥人?盧逢春一直以為那不過是醫書上胡謅的幾句,現在卻不得不信了,這藥人看來名不虛傳,要不然這個小太監也不會被灌了好幾種五毒散後卻還活蹦亂跳著。
盧逢春靈機一動,藥人既然百毒不侵,那藥人的血興許可以解百毒。他想也沒想取過一枚匕首便在唐慕白的手臂上劃拉開了一道口子。
唐慕白吃痛:“你這人有病吧?藥可不能停啊。”
盧逢春喚小太監把這碗血送去了乾清宮,自己則守著唐慕白。沒一會兒的工夫,唐慕白的那道傷疤恢複如初,隻餘下淡淡的微紅。
盧逢春欣喜異常,謔,這下可真是撿著寶貝了!
乾清宮那頭也來了信兒,說是皇上蘇醒了,命盧逢春過去診脈。
盧逢春的眼睛滴溜溜地在唐慕白身上轉著,這人已是死囚犯,可他怎麼會舍得活生生的藥人身首異處呢?於是他利索地提溜起了唐慕白一道去見皇上。
乾清宮裏頭,皇上死死地看住了石公公。
石公公會意,皇上那雙眼睛分明在說無論自己想出什麼招來,都得趕緊把太後和皇後請出去。他隻得硬著頭皮上了,好說歹說,太後和皇後這才舍得挪了出去。
鄭水水很是心宜皇上的這張小臉,當下便向太後哀求,準許自己自由出入乾清宮。鄭水水幾乎就要聲淚俱下了,就連皇上此次身中五毒散一事也背上了身,一心覺得自己這個做妻子的疏忽了才讓皇上暗遭毒手,於是她自然要衣不解帶地侍奉皇上才能安心。太後拗不過她,隻當看不見自己兒子黑得像鍋底的臉,點點頭答應了。
鄭水水歡天喜地地離開了。唐慕白卻是哭喪著臉被扔到了皇上的病榻前。來的路上,盧逢春已經悉心教導過了,一進殿,唐慕白負責裝可憐,頭幾乎埋到了地板上,他負責從屠刀之下救下她。
皇上虛弱地躺在床上:“哎喲,盧大人,快,快來給朕把把脈。”
盧逢春上前一步,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議:“脈象已經平穩。”
皇上放下心來:“來人哪,把新進宮的試毒小太監拖出去斬了。還有,徹查此事,不揪出幕後黑手,誓不罷休。”他話語間想起了昨晚才見過的那人,笑得一臉天真,嘴巴裏塞得鼓鼓囊囊,倒挺好玩。斬了像是有幾分可惜,可不斬,楚成功心裏的這口氣又咽不下去。放眼大楚,誰不知道他就是怕死呢!
唐慕白這才意識到形勢的嚴峻,她可不想這麼年紀輕輕就去陪自己的娘親了,跪得哆哆嗦嗦的,也不敢抬頭。
石公公毫無同情心地瞥了一眼唐慕白,正領命而去,盧逢春卻阻攔道:“皇上,正是試毒小太監救了您一命。”
皇上“哦”了一聲,靜待下文。
盧逢春恭恭敬敬地回道:“這小太監正是醫書上所寫的藥人,不僅自己百毒不侵,他的血更可以化解百毒。皇上,您剛剛服下的正是此人的鮮血。”
皇上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嘖嘖嘖,那可以再來半碗嗎?”
唐慕白不動聲色地抽搐了一下嘴角,再來半碗,嗬嗬嗬……
盧逢春勸阻道:“這藥人的血雖是可以救人,但服用過量是不是會有反效果,微臣還是不得而知,皇上暫且還是……”
皇上雙眼放光:“謔,刀下留人,給朕……供起來,供起來。”
唐慕白的試毒小太監生涯光榮結束了。皇上一轉頭將她好吃好喝地供了起來。唐慕白也沒覺著有什麼不妥,小臉蛋兒像吹氣球似的,一日一日地鼓了起來。
皇上隻覺得自己中了一回毒,元氣大傷,一直賴在床榻上安心休養,早朝更是無一例外地都推了。
鄭棠覺著不像話,端出了老丈人的架子來說教:“皇上,這休養得差不多了還是該早日上朝去。”
皇上假裝咳嗽:“朕覺得還差了那麼點。”
鄭棠還沒來得及再說些什麼,皇上便成功地堵住了他的嘴:“還請鄭相多擔待一些,朝中諸事便交給您了。”
鄭棠等的便是這句話,於是心滿意足地離開了乾清宮。他自然看不到皇上在他的身後慢慢地攥緊了拳頭。
淳親王這陣子倒是消停了些,皇上如此消極怠工也沒見他出來端著長輩的架子瞎叨叨。
石公公忙裏忙外,皇上突然拉過他問道:“下毒的事有眉目沒?”
石公公一躬腰:“禦膳房的人都嚴刑拷打過一遍了,沒問出些什麼名堂來。”
皇上長長地“哦”了一聲:“那你覺得還有何人會想害朕?”
石公公頓了頓下定決心說道:“還能接觸到早膳的也隻有試毒小太監唐慕白了。”
皇上默不作聲。
石公公試探著問道:“皇上,可要……”
皇上猛地搖搖頭:“以後那人就是朕的命根子,誰都不許動他。”
石公公哭笑不得,以前這皇上總哭天搶地著說盧逢春是他的命根子,一眨眼的工夫,他的命根子就輕而易舉地換了個人。
鄭水水這幾日仗著太後的恩準賴在乾清宮裏,隻是有她在,皇上甭想安生休養。她的一張嘴總是不能消停會兒,問得皇上頭大無比。
女人勢必都是要翻舊賬的。女人無一例外也都是喜歡自相矛盾的。所以即使皇上生得很合鄭水水的心意,即使鄭水水已經決定既往不咎,共同開創她和皇上的新未來,她還是對皇上在圓房的春宵之夜總是放自己的鴿子耿耿於懷。
“你你你……說說看第九次圓房的時候為什麼要逃走?”已經盤問了好幾日了,這才到第九次。皇上很是納悶鄭水水怎的會記得這麼詳細、這麼清楚。
石公公瞅著皇上的神色,上前一步想解救皇上,不想鄭水水卻是把石公公凶了個狗血淋頭:“我們夫妻說說家常話,你一個太監老杵這兒幹什麼?還不有多遠滾多遠。”
石公公深深地看了一眼皇上,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然後就很圓潤地滾遠了。
皇上隻得躺在榻上裝死。
許久未曾露麵的淳親王此刻卻等在禦花園裏,他讓人給石公公捎了信兒,石公公恰巧趁機去會一會他。
“本王的人現在如何?”淳親王倒也沒指望憑空冒出來的一個人能給自己的大業鑲金帶銀,但是看在他如此理解自己的苦楚的分兒上,淳親王一時也舍不得他死。
“被看押在月意閣。”石公公沒說出那人是藥人,更沒說出皇上正好吃好喝地供著他。
淳親王問道:“下毒之事可了結了?”
石公公斟酌著詞句:“算是了結了。”
“替死鬼是?”
“禦膳房的傳菜宮女。”石公公不動聲色地回道。
淳親王點點頭:“那小子你多費點心。這事也怪你,你明知那日的早膳有毒,怎麼還安排自己人去試毒?”
石公公並不辯解,他當然不能明著告訴淳親王他正是知道那日的早膳有毒才安排了淳親王的人去試毒,誰知道那小子卻是福大命大,半點事沒有不說,反倒皇上險些被害得去見了閻王。
皇上能支撐著病軀爬起來時,不由分說地要先去月意閣見見那寶貝疙瘩一樣的藥人。
唐慕白正吃著烤雞,一見石公公扶著一個病怏怏的人過來了,揮舞著雞腿樂嗬嗬地打招呼:“哎呀,石公公,你也過來吃點兒,皇上賞了好些好吃的。”
石公公朝著這個沒大沒小的唐慕白使眼色。
唐慕白看不明白,覷著眼睛盯著那病苗子看了許久:“哎,你不是楚成功嗎?怎麼病了?”
石公公隻覺得頭皮發麻,皇上的名諱豈是一個太監能輕易喊出口的?
唐慕白見他麵色蠟黃,秀色可餐中平添了幾分憂鬱氣質,讓人過目難忘。她早忘記了自己現時是個太監,忍不住湊上前去套近乎:“楚成功,你沒事兒吧?”
皇上有氣無力地看著這人,自己大病初愈,走了這許多路還是吃不消:“托你的福,死不了。”
唐慕白笑得天真無邪:“我哪有這樣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