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房中術是什麼鬼(2 / 3)

皇上略站了站,想起唐慕白那瘦小的身影,不知怎的有些於心不忍,想開口求個情,一轉身瞥見了身旁的石公公卻仍舊作罷。那人既然身後有淳親王,總歸死不了,他又何苦多事?

唐慕白東倒西歪地拎著桶去打水。不想那些個看主子臉色的人卻攔住了唐慕白:“這宮裏的水可是留著給皇後用的,你要擦地,還是去外頭打好了。”

唐慕白賠著笑臉:“紫鵑姐姐,您就可憐可憐小的。”

紫鵑頭一昂,偏不讓唐慕白接近水缸一步。

唐慕白歎口氣。她剛被接進坤寧宮的時候,管她是紫鵑還是紅鵑、綠鵑,可都跟在自己的後頭賠著笑臉呢!這一轉眼的工夫就翻臉不認人了,真是風水輪流轉哪!

唐慕白隻得拎著桶出了坤寧宮。她遠遠地瞧見了有人過來了,竟是淳親王。這人就算是化成了灰,唐慕白也認得。那日在圍場的廚房裏,要不是他不識相地滾回來要自己兌現承諾,自己哪裏需要苦兮兮地擦地呢?

惹不起,躲得起。唐慕白於是隱到了道旁的樹叢中。

不想淳親王卻遲遲不走,一個轉身也進了樹叢。唐慕白屏住呼吸,生怕這人發現了自己。沒一會兒的工夫,石公公鬼鬼祟祟地來了,恭恭敬敬地給王爺行了個禮。

唐慕白直覺這其中一定有鬼,於是貓著腰仔細聽著。

“那小子重新回宮後你可曾與他聯絡?”這是淳親王的聲音。

“不曾。皇後那可是鄭相的千金,萬一輕舉妄動,壞了王爺的大事,豈不是得不償失?”石公公的聲音唐慕白更加熟悉。聽這話的意思,這兩人討論的便是自己了。唐慕白不由得有些緊張。

淳親王沉默了良久後才說道:“他去了皇後那頭也好,皇上這頭你盯著,皇後便讓他盯著了。”

石公公勸道:“王爺,那人畢竟來路不明。”

淳親王卻說道:“來路不明又如何,有利用價值便好。”

唐慕白的心涼了半截,倒不是因為自己被淳親王惦記上了,而是楚成功那傻小子,雖貴為天子,卻也不見得多精明,要不然怎麼會把石公公擱在自己身邊呢?她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該向楚成功說明原委,可一想起先前楚成功的表情,想來他也不願意相信自己才對。更何況,那一日在廚房,她與淳親王的談話究竟被楚成功聽去了多少,她這心裏實在沒底。也罷,走一步算一步罷,自己就當一回好人,替楚成功看緊了這石公公。

至於萬靈丹,這下子看來想從石公公這兒搭橋是沒譜了,皇後那頭……唉,真是作孽,到頭來也隻得屈尊與盧逢春合作了。

唐慕白恨恨地拎著桶水回了坤寧宮,隻把那地磚當作盧逢春的臉,使勁地擦上了好幾個來回。

鄭水水因為裝病順利躲掉了抄寫兩百日佛經的苦差,不僅如此,她還順利地見到了皇上,於是裝病成癮。盧逢春則成為了坤寧宮的常客,來來去去地多了之後,盧逢春理所當然地提出要討個小太監,專門為自己跑腿。

鄭水水哪有不依的,讓盧逢春自己挑個機靈的小太監去使喚。

盧逢春自然要了唐慕白。鄭水水見折磨他也有一陣子了,留在坤寧宮也無甚大用,索性就賣了個麵子給盧逢春,揮揮手給唐慕白放了行。

這日在太醫院裏,盧逢春對著唐慕白說道:“我指哪兒你就往哪兒轉。”

唐慕白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

盧逢春也顧不上唐慕白的女兒身了,走過來便又是搭脈又是摸骨骼。唐慕白覺得慌,一把打開盧逢春的手:“我好歹也是……也是……個有原則的小太監,你怎麼能這樣?”

盧逢春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放心,就你那二兩肉,我看不上。”

咱能不說那二兩肉了嗎?

唐慕白僵硬地站著,好似一具僵屍。

盧逢春的手卻是一刻也沒閑著。唐慕白怕癢癢,沒一會兒的工夫便咯咯笑個不停。

盧逢春卻是怒了:“嚴肅!這可是事關醫學發展的大事,你怎麼能當兒戲呢?”

唐慕白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哈哈哈……癢……哎喲,啊哈哈……”

皇上這時領著石公公踱著小步子來到了太醫院。他琢磨著自己有些日子沒找盧逢春談談人生和他的性命了。還沒進太醫院的門,這刺耳的笑聲便紮得他耳膜生疼生疼的。他的腳頓時粘在了地上,這可是唐慕白的聲音。他不知怎的竟偷偷貓著腰往裏看,唐慕白背對著他,盧逢春卻不知在對著唐慕白做些什麼,逗弄得唐慕白笑得前仰後合。

皇上心裏騰的一下就燒開了。這個唐慕白都暖過他的床了,怎麼能又和盧逢春在一處笑得這樣風生水起?豈有此理,這個小太監怎麼能這麼沒有原則?

皇上氣鼓鼓地出了太醫院的大門:“唐慕白怎麼跑到太醫院去了?”

石公公是個人精,宮裏豆丁大點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盧大人管娘娘討過去的。”

皇上也不知自己生的哪門子氣:“你為什麼不上奏此事?”

石公公錯愕地看著皇上。莫說這不是豆丁大的事,這可是連豆丁大都沒有的事,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小太監被皇後賞賜給了盧大人,就這也要上奏?他出任大內總管也有好些年月了,什麼事兒該上奏、什麼事兒不該上奏還是能拿捏得準的。

石公公心裏雖不得勁兒,但一個字也沒說,這宮裏頭,說到底,還是皇上說了算。

皇上這時也才察覺出了自己的無理取鬧和不可理喻。他倒也不是見不得唐慕白離了鄭水水的折磨,甚至也不是非得通過他看清楚淳親王與鄭棠究竟誰是雞蛋、誰是石頭。他就是不舒服了,看見唐慕白與盧逢春那樣親昵地湊在一起笑,他渾身上下都透出了一股不對勁兒。

皇上前腳進了乾清宮的門,後腳也不看石公公一眼,就甩下了一句話:“朕缺個暖床小太監。”

石公公自然會意皇上指的是誰,他卻偏借著皇上不明說的機會把自己的徒弟塞進了皇上的寢宮。那唐慕白左右是個來路不明的人,得讓她離皇上遠遠的。

皇上看著那陌生的臉孔,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幾下。

石公公卻上前一步說道:“奴才這小徒弟陽氣足,準保給皇上您把被窩暖得舒舒服服的。”

皇上瞪了一眼石公公,也不招呼新來的暖床小太監上床,自己和衣倒在了榻上。

石公公卻是苦笑,鬧不明白怎麼皇上就在唐慕白這人身上繞不過去了。

皇上自己也不大鬧得明白。他為了躲避鄭水水,有意讓宮中的人傳出自己乃是斷袖。可現在,難道這原來做不得真的事兒說著說著竟成真了?

皇宮裏沒有不透風的牆。皇上新納了一個暖床小太監的事傳得滿城風雨。

唐慕白托著腮坐在太醫院琳琅滿目的藥材中間發呆,總以為隻有自己才有資格去暖床,原來一轉頭,自己什麼也不是,虧得自己還為著石公公與淳親王的關係擔心了他許久。

皇後卻是不甘心裝病了,披頭散發地鬧到了慈寧宮。

太後這還是頭一次沒給鄭水水留麵子,一來也是當真因為被這個蠢兒子氣著了,二來則是這後宮說到底她才是當家的人,這鄭水水不過還是個小丫頭片子,三番五次地來慈寧宮一哭二鬧三上吊,這要是傳出去了,她這個太後的老臉往哪兒擱呢?

鄭水水吃了癟,灰溜溜地回了坤寧宮。

太後卻是梳妝打扮一番去了乾清宮:“皇上忙不忙?陪哀家這個老太婆走走。”

皇上忙扶著太後一路往禦花園去了。

太後歎口氣:“哀家也老了,你的事也做不了主,也不想做主,趁著哀家還有口氣在,想討皇上個說法。”

皇上有些驚慌。他不是不願與母後親近,而是從玉女峰回來後,宮中巨變讓他應接不暇,他分身乏力,與母後的關係便也一路淡了下去。

“母後請講。”

“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給哀家擇個百年後的清靜地兒吧。”

皇上愣住了:“母後這是哪裏的話?甭說母後身強力壯,就是當真歸西了,也該和父皇合葬才是。”

“合葬?哀家哪有那個臉去見你的父皇?”太後一字一頓地說著。

皇上訕訕地縮回了自己的手。

太後卻也一動不動地看著皇上。

許久之後,終歸還是太後打破了沉默:“若是你七哥還在……”

皇上沒來由地一陣煩躁:“甭說七哥。”

太後也不見怪,輕聲說道:“你忌憚鄭棠,母後哪裏不知道?所以,隻要不是鄭水水,誰都可以,好歹也讓母後在閉眼前抱上孫子。”

皇上繳械投降:“好。”當晚,皇上便翻了祺貴人的牌子。

鄭水水得知此事,氣得跳腳,竟也顧不得國母的風範了,杵在坤寧宮門前先是大罵,罵著罵著卻是不由自主地哭了起來。正巧趕上唐慕白過來送藥,她見義勇為的心又活泛了起來,也顧不上這人曾讓她足足擦了有七八天的地,好言好語地安慰了一通皇後。

“我就怎麼著他了?他這麼不待見我?進宮半年了還不圓房,那什麼祺貴人現在倒搶到我的前頭去了。”

鄭水水邊說邊哭。唐慕白則蹲在她的身邊不住地點頭,有時還跟在鄭水水的後頭附和幾句,原是送給鄭水水的藥,也被唐慕白當作解渴之物一口氣喝了。

“你給本宮評評理。我是長得不漂亮了?還是不溫柔賢淑了?還是不善良大方了?他憑什麼……憑什麼看都不看我一眼,還非得裝病了求著他來,他才來看那麼一眼。”

唐慕白感同身受,沒一會兒的工夫隻覺得楚成功就是個白眼狼,恨不得現在就衝到祺貴人的寢宮裏去,把楚成功從床上揪下來打個十來大板。

許是同過床總有些心有靈犀的緣故,楚成功不用唐慕白出手,自己便從床上滾了下來。

祺貴人雙目迷離地看著皇上,有些莫名其妙,這還沒到主題呢,皇上怎的就猴急地跑了?

皇上不知是怕自己尷尬還是怕祺貴人尷尬,半晌才擠出一句話來:“朕習慣一個人睡,兩個人太擠……太擠……”

祺貴人也不說破皇上曾有過兩任暖床小太監的事,任由著皇上穿戴整齊離開了。皇後都沒資格消受的人,她不過一個貴人,哪裏消受得起?這樣也好,免得自己明兒個一早就要受皇後的白眼和排擠,指不定鄭相還得給自己的爹明裏暗裏地使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