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皇上也有被告日(2 / 3)

這頭一條業障寫下來之後,唐慕白猶如醍醐灌頂,頓時開了竅,下筆如有神助一樣。隻是唐慕白從七歲寫到十幾歲的時候,日頭都已經到中天了,翠茹抹了抹額頭上的汗:“主子,咱還是抓緊些時間趕緊回宮吧。這宮裏要是知道半天沒見著主子了,指不定都鬧成什麼樣了。”

唐慕白擺擺手:“不,我這還沒寫完呢。”她一臉認真的表情,“來都來了,自然得拜個全套再走。”好容易她寫到了最新的一條,“明明已有婚約,卻是和楚成功私下締結良緣,愧對父親與米袋子。”唐慕白看著滿滿當當的白紙,長籲了一口氣,自己雖年紀輕輕,沒想到已經罪孽深重,怪不得遲遲懷不上孩子。

大和尚早等得睡著了,見唐慕白終於完事了,忙心裏默念一聲“阿彌陀佛”,起身收攏了白紙,準備打發唐慕白二人離開。

大和尚袖兜裏唐慕白所寫的業障卻是早被一個人盯上了,趁大和尚打著哈欠,不經意間撞了一下大和尚,悄無聲息地順走了那張白紙。

宮裏頭這時早鬧翻了,楚成功已經足足一天沒見著唐慕白了,對著石公公大呼小叫:“你給朕說說看,究竟把朕的婕妤弄到哪兒去了?”

出宮令牌確是石公公給唐慕白的不假,但這腿畢竟是長在唐慕白身上,哪由得了石公公呢?更何況,唐慕白出宮前再三保證,就差對天起誓了,說她一定會趕在晌午前回來,誰知道她這一去就再不見人了呢?隻可惜,楚成功盛怒當前,石公公也不敢造次,隻得乖乖地被罵。

宮裏從沒有不透風的牆。皇後與容妃聽到了風吹草動後雙雙來了椒房殿,像是勸慰皇上,其實卻不動聲色地添油加醋:“石公公你也真是老糊塗了,盧婕妤不懂規矩,你也跟在後頭瞎胡鬧嗎?來人哪,還不快派人去四處打聽一下盧婕妤的蹤影。”

楚成功冷哼一聲,忙大聲喝止道:“找什麼找,隨她去了。”楚成功話是這樣說著,心裏卻默默地祈禱著,唐慕白啊唐慕白,你可千萬要平安無事。這個鄭水水和容妃可真是沒安好心,唐慕白在這宮裏頭一向惹人白眼,再這樣大張旗鼓地找一下,豈不是人人都要指著唐慕白的鼻梁罵得唾沫星子滿天飛?所以,楚成功麵子上也隻得裝作自己已經不在乎唐慕白的去向,好斷了鄭水水和容妃的念想。

容妃腦瓜很是靈活,若有所思地說道:“這盧婕妤與她的哥哥一向感情好得很,指不定盧大人會知道盧婕妤的去向。”

楚成功的腦袋嗡的一聲響開了,誰都知道唐慕白與盧逢春沒有半文銀子的關係,容妃這話就是非要讓人浮想聯翩不可。可早有勤快的小太監去了太醫院,請來了盧逢春。

盧逢春倒沒想到唐慕白會當真出宮去了。他還一心以為唐慕白的心裏隻裝得下淨壇使者,沒想到也還是正兒八經地空出了個地方給了送子觀音。他覺得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回道:“唐慕白去……”他突然警醒地看了一眼皇後與容妃,覺得唐慕白去拜送子觀音這事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這二人麵前說破,於是含糊其詞地說道,“她出宮逛寺廟去了。”

容妃不住地嘖嘖嘖道:“呀,可算是知道盧婕妤人在哪兒了。這兄妹倆的……感情……就是不一般哪!連皇上都不知道盧婕妤的去向,盧大人卻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盧逢春常在宮中走動,自然不是傻子,聽得明白容妃這話夾棍帶刺的究竟所謂何事,但是他並不辯駁,免得越抹越黑。

鄭水水與容妃終於被楚成功的千年寒冰臉給逼走了。盧逢春卻還站在原地,楚成功瞪著他:“好好兒的唐慕白去什麼寺廟?”

盧逢春見皇後與容妃不在了,這才如實相告:“她不知哪裏聽說法源寺的送子觀音靈驗得很,去求子了。”

楚成功既高興,又有些惱。高興的是,唐慕白一心盼著能有一個他們自己的孩子;惱的是,唐慕白事先不和自己商量一聲便出了宮,害得讓他擔心了一陣子;更讓他憤憤不平的是,盧逢春知道唐慕白的去向,而他身為唐慕白的夫君卻是一點兒也不知道。

那一廂,容妃扶著皇後往坤寧宮去了,竊竊私語道:“哎呀,這個唐慕白長了個十足的聰明模樣,怎的卻這樣笨呢?咱們說什麼便信什麼。”那一日,她就是故意把法源寺的事說給唐慕白聽的,她既然為了孩子甘心情願地一碗一碗地灌草藥,自然也肯去拜一拜送子觀音了。而她與皇後所等的便是那一張唐慕白書寫的懺悔書,好揪出點兒可利用的東西來。

容妃部署得很是妥當,此時早有人把唐慕白的懺悔書送進了宮。兩人邊說笑,邊仔細地辨認著唐慕白的字跡:“七歲騙爹爹自己一直待在家裏,其實和莫須有出去瘋玩了一陣子。”

“哎喲……這個唐慕白也真是怪好玩的。”容妃才看了這一條就忍不住抱著肚子大笑了起來,“這個莫須有也不知道究竟是誰?”

鄭水水忙朝著她使眼色:“小心隔牆有耳。”

兩人耐著性子把唐慕白的童年生活看了個遍也沒選出一條可以利用的罪孽。容妃已經沒了興致的時候,鄭水水卻是不肯放棄,耐著性子看到了最後一條:“明明已有婚約,卻是和楚成功私下締結良緣,愧對父親與米袋子。”

“唐慕白居然有婚約在身?”鄭水水不可思議地搖了搖已經在打瞌睡的容妃。

容妃擺擺手,一副傻子才會相信的表情:“怎麼會,她那樣的姑娘,誰敢娶回家?也就咱們皇上蒙了雙眼,拿她當寶貝。”

鄭水水把白紙黑字推到了容妃跟前:“你看。”

容妃這才相信了,與鄭水水意味深長地對視了一眼。容妃試探著問道:“需要容家出力嗎?”

鄭水水把白紙卷進了自己的袖子裏,討伐唐慕白的事她自然不願讓旁人代勞,於是她擺擺手:“等你爹進京述職的時候再向唐慕白發難就太晚了,本宮已經等不到那個時候了。這事便全權交給我爹吧。”

鄭水水的這番話正中容妃下懷,眼下皇上太寵唐慕白,即使有這麼個把柄捏在手裏,誰知道傻人多福的唐慕白會不會過得去這一關?所以她並不想再跟著皇後蹚這趟渾水。無論事成與否,於她不會多一點好處,也不會損害到她分毫。

鄭水水找貼心的小太監送了些東西去宰相府,其中便有唐慕白的懺悔書。

唐慕白摸黑回了椒房殿,見到屋裏屋外一片黑暗,平靜得很,心裏長籲一口氣,以為自己私自出宮一事並沒有外泄。

唐慕白鬼鬼祟祟地進了屋,突然一個人影從門後竄了出來,一把捂住了唐慕白的嘴鼻:“別動,否則要了你的小命。”

唐慕白嚇得傻了,自己出門去寺廟逛了一圈兒沒遇到任何危險,這才回宮卻不知道被哪個歹人挾製住了。但她也隻敢依言一動不動,生怕惹惱了這人丟了性命。

“帶我去見皇上。”這人的聲音壓得很低。

唐慕白緊張得口幹舌燥:“見皇上?嗬嗬,皇上……”她絞盡腦汁地想著說辭,“你是誰?”

“你管我是誰,帶我去見皇上。”

唐慕白沉下心應付著這人,原想緩緩地轉過身瞧這人一眼,但是頭卻被這人箍得死死的,動彈不得。她耐心地與他周旋:“你為什麼要見皇上?”

那人沉默了片刻後才緩緩地說道:“嗬,他……他……朕……我……”

唐慕白歎口氣,終於再沒有耐心與這人耗下去了,身子撞了這人一下:“讓開,你蠢到我了,下次再想玩打劫這一出,請事先想好你為什麼打劫。”

楚成功訕訕地縮回了手臂:“你知道是我?”

唐慕白坐到桌邊,大口大口地喝著水:“你就算壓低了聲音又怎樣?你身上的味道,我閉著眼睛都能聞得出來。”

楚成功一天不見唐慕白,甚是想念,顛顛兒地跟上了:“什麼味道?什麼味道?”

“笨蛋味。”唐慕白回得言簡意賅。

楚成功悶悶不樂:“那你還一副挺害怕的樣子幹什麼?”

唐慕白偷笑:“還不是為了配合你一下,免得傷害你幼小的心靈。”

楚成功再也忍不住了,揪住了唐慕白的耳朵。他一直等在椒房殿,不敢派人去大肆尋找唐慕白,隻好囑咐盧逢春先趕去法源寺看看。他的心一直懸著,好容易聽到了門外窸窸窣窣的動靜,知道是唐慕白回來,於是才臨時起意想嚇唬一下唐慕白,沒想到反而被唐慕白將了一軍。

楚成功梗得臉紅脖子粗:“朕是為你好知道嗎?一點安全意識也沒有。你可是朕喜歡的女人,這樣大大方方地出宮去很危險,知道嗎?”像他楚成功出宮,明衛、暗衛一坨又一坨,各種各樣的藥材都得備齊全了,盧逢春這麼個出門居家的必備物品自然更是少不了。

“你那叫被迫害妄想症。”唐慕白受盧逢春的影響,有時候確實也受不住楚成功一天到晚瞎緊張,哪怕就是禦花園裏散個步、吹個風,都生怕不是崴了腳就是折了腰。

楚成功賞了唐慕白一個毛栗子:“別一天到晚跟在盧逢春後頭學壞,朕那叫危機意識。你瞅瞅,這一進宮都有可能被打劫,這出去了怎麼能百無禁忌?”

“你那不叫打劫,至多叫趁機揩油。”

翠茹知道唐慕白一天都沒好好吃些東西,早安排小廚房備了唐慕白最愛的吃食,已經擺上了桌。

楚成功氣鼓鼓地坐在一邊:“朕抱自己的老婆,摸自己的老婆,怎麼能是趁機揩油呢?”

唐慕白淡淡地提醒他道:“隻有皇後才是你老婆,我至多是個妾,妾你明白嗎?”

楚成功坐正了:“你很介意這事?”興許這是個好機會告訴唐慕白自己對於他們的未來的籌謀。

沒想到唐慕白卻是果斷地擺擺手:“你隻要真心待我,名分什麼的,我也沒有那麼介意。皇後又不能當飯吃,是不是?”

楚成功發現自己竟無言反對唐慕白所說,隻靜靜地看著唐慕白風卷殘雲,許久後才岔開話題道:“今天去法源寺都懺悔什麼了?”

唐慕白眼珠子一轉,乖巧體貼地省略了莫須有的名字,生怕這個醋壇子又翻江倒海,而後才把自己從記事起所鬧下的調皮事一樁一樁地說給楚成功聽了一遍。

“嗬……”楚成功聽得合不攏嘴,一心覺得自己可真是撿到了個寶貝,打橫抱起了唐慕白,衝著唐慕白笑得賤兮兮的:“你送子觀音拜都拜了,可不能浪費了菩薩的好意,是不是?”

唐慕白掙紮:“先讓我吃飽。”

楚成功目光迷離:“朕還不夠你吃飽嗎?”

唐慕白噘著嘴,心裏卻偷著樂:“姑且夠吧!”

鄭棠那一頭早不平靜了。他一個正統文人出身,憑自己的實力爬到高位,平日裏本就有些迂腐,野心也大,自然看不慣一個鄉野丫頭竟然能和自己的千金爭風吃醋,於是捏著唐慕白那張懺悔書心裏暗暗地打定了主意。

唐慕白卻隻覺得皇宮中甚是安靜,甚至就連鄭水水看她的目光都少了些刁難,一副和氣生財的大好光景。

“盧婕妤近日氣色挺好。”鄭水水難得與唐慕白搭上一句話。

唐慕白也笑著回一句:“皇後氣色也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