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辭而別惹相思
深夜,唐慕白總算是等到了楚成功。他的麵色格外憔悴,看見唐慕白亮著一盞燈等著自己,無力笑笑:“讓你受委屈了。”
唐慕白見他神色如此萎靡,於是試探著問道:“我可是讓你為難了?”
楚成功揉了揉唐慕白的頭發:“別胡思亂想了,快些睡吧。”才說完,楚成功先躺上了床。唐慕白卻是坐在原處,許久後才輕手輕腳地躺到了楚成功的身邊。
楚成功雙目緊閉,思緒卻一直像一隻脫韁的野馬一樣。母後那頭發話了,唐慕白這樣的人甭說是皇後了,就是留在皇宮之中也是寸步難行。她完全不懂規矩與尊卑為何物,與這高牆大院本就是格格不入。
皇上辯解道:“朕可以保護好她。”
太後隻輕蔑一笑:“保護她?現在哀家才算是看明白了,根本就不必哀家動手,她的不懂分寸遲早會害苦了她自己。”
楚成功不作聲。
太後卻隻不緊不慢地說道:“皇上還是自己好好想想,把她那樣的人留在皇宮之中,當真是為了她好嗎?”
楚成功突然說道:“母後可以幫助兒臣保護她。”楚成功的雙眼裏滿是哀求和期待。前朝事務纏身,後宮之中,他總有無暇顧及的時候,但若是母後願意為他出麵護唐慕白周全,那他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太後冷笑一聲:“皇上你是來搞笑的嗎?哀家才算是了了為難她的心思,你卻要哀家去保護她?”
楚成功雙唇抿得緊緊的。兩人終於隻能不歡而散。
唐慕白的呼吸聲聲聲入耳。楚成功則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為了一己私欲,自己竟是不顧唐慕白的安危和心願而把她留在自己的身邊。可即使到現在,楚成功也還是不願把她從自己的身邊推開,而他也相信一定會有可以兩全的辦法。
他翻了個身,唐慕白已經睡熟了,臉頰上的紅印仍清晰可見。他歎口氣:“沒人願意保護你,朕願意。”
“嗬,想想也是,朕為何要把保護你這事讓別人來代替朕呢?”
“哪怕這天下,別人坐得,保護你這件事,隻有朕可以來。”
唐慕白其實也未曾睡得熟,這時一聽到楚成功的話,便驚醒了過來,但是並未睜開雙眼,眼淚卻漫過了心坎。自己竟是讓他輾轉難眠至此嗎?甚至連這皇位他也不放在心上了,這份情深意篤,讓她如何敢輕言心底的委屈?
楚成功輕輕地撫摸著唐慕白的臉頰:“朕就是如此自私,不願放你離開,甚至也不問你是否願意留在宮中。”
楚成功輕輕地靠近了唐慕白,環住了唐慕白的肩膀:“總有一天,朕要封你為皇後,做朕此生唯一的妻子。”
唐慕白淚濕麵頰。這樣的情深意重,她豈會辜負?
轉天一早,容妃的父親戍邊大將軍容震嵐進京述職。容震嵐戍邊已有多年,威風赫赫,異族人光是聽到他的名字便已經膽寒了。楚成功在乾清宮接見了他:“我朝邊關有容大將軍戍守,朕甚為安心!”
容震嵐叩謝聖恩:“為朝廷效命是末將的榮幸。”
楚成功倍感欣慰,命人賜座,與容震嵐促膝長談。楚成功感念容震嵐戍邊多年未見過親人,於是在宮中的承露閣設宴招待容震嵐,並命人將容妃請來一道用膳。
容妃再見父親喜極而泣。
容震嵐對這個最小的女兒也是格外憐惜:“你這孩子,瞧著清減了許多。”
容妃撒嬌道:“父親這話說的,總不能是嫌皇上把孩兒照顧得不好吧?”
容震嵐瞥了一眼皇上:“哪敢哪!”
楚成功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容震嵐卻繼續若無其事地說道:“微臣這一路進京來總有人向微臣道賀,說是皇上不日便要晉封小女為皇後。皇上這等榮寵,容家沒齒難忘。”
嗬,容震嵐也真是好膽色,竟敢拿捕風捉影的事來邀賞?
容妃驚訝地高呼一聲:“皇上,這是真的嗎?”
楚成功騎虎難下,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許久後才說道:“一家人吃飯,先別說這事了。”
容震嵐卻突然跪下了:“皇上能拿微臣當家人看待,微臣榮寵至極。”
楚成功隻得親自上前扶起容震嵐。
飯畢,容妃先行退下了。容震嵐似有意似無意地問道:“皇上既已扳倒了淳親王,對當年的八子奪嫡之亂可已調查清楚?”
楚成功頓生警惕心,這些個大臣一個兩個的都是人精,沒一個好相與的。他反問道:“容大將軍可知道當年的真相?”
容震嵐爽朗大笑:“皇上覺得微臣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楚成功不應聲。
容震嵐卻是上前一步對著皇上耳語道:“微臣曾接到了鄭相的一封密函。”
楚成功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鄭棠死前所托付的人竟是容震嵐嗎?
容震嵐不著痕跡地又後退了一步:“隻是這個鄭棠也未免把末將看得太扁。他一個罪人,竟指望我能替他出頭,哼。”
楚成功不吭聲,緊張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容震嵐話鋒一轉,不再說起此事:“小女天資聰穎、秀慧外中,確是皇後的不二人選,皇上覺得呢?”
楚成功內心氣憤無比,但是麵對容震嵐一張始終笑意盈盈的臉,卻又奈何不得他。隻是,自己難道真要因為多年前皇室的一樁醜聞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這些人威脅嗎?
楚成功當麵並沒有應下容震嵐的話,隻說隨後再議。不想那日下午便有大臣聯名上書,呼籲皇上為朝廷著想,早日立後,延續香火。聯名上書的大臣們甚至黑壓壓地在乾清宮外跪倒了一片。
楚成功隔著門紗看著這群大臣。他們名為上書請願,實則卻是逼迫皇上主動立容妃為後。
唐慕白在椒房殿裏也聽說了前朝的動靜,麵上的表情讓人看不分明。
楚成功在乾清宮裏困了一天,出去不得,是以煩躁不安。外頭的大臣們則隔個一時半會兒便開始異口同聲地高呼:“請皇上早日立後!”
“懇請皇上早日立後,沿襲皇室香火。”
楚成功不知這一出戲可是出自容震嵐的手筆,但眼下看來不給他們一個交代,他們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了。他一時間躊躇難定,就在此時,太後宮裏的太監總管卻是顛顛兒地來了。楚成功察覺到了太後想做些什麼,猶豫著是否該上前阻止。
也就是楚成功猶豫的一瞬間,太監總管對著跪在地上的一眾大臣福了福,開始宣讀太後的懿旨。容妃經由太後做主登上了皇後的寶座,大臣們這才算了了一樁心事,紛紛四散開去。
楚成功卻是覺得自己沒有顏麵再去見唐慕白,於是那一夜宿在乾清宮中。等他再去椒房殿的時候,早沒了唐慕白的影子。
楚成功的心裏惶恐至極,追問宮女:“婕妤人呢?”
宮女也是莫名其妙:“婕妤昨晚上說去乾清宮,然後便沒有回來。”
“乾清宮?”昨晚一直挨到日頭西斜,大臣們才散開了。他自己心情甚是煩躁,一步也未離開過乾清宮,可哪裏見過唐慕白的影子呢?
楚成功心中著慌,火急火燎地去太醫院找盧逢春。盧逢春見他來了,隻淡淡地回稟道:“唐慕白回家去了。”
“回家?不是讓她等朕一起的嗎?”楚成功的心中稍安。
盧逢春搖搖頭:“她說你要忙的事興許還比較多,不日不是還有容妃封後的大典嗎?”
一提及容妃封後一事,楚成功便蔫了,許久後才問道:“你呢?怎麼沒跟著她一道回去?”
“唐慕白說擔心你的身子,讓我留下,她與我大哥一道回去了。”
楚成功沒再多問,也不說要去追上唐慕白的話。
唐慕白領著盧望春叩開白雲觀的門時,莫須有狐疑地看著她:“咦,你怎麼回來了?京城的日子不舒坦嗎?”
唐慕白瞪了他一眼,推開他把盧望春往裏頭讓:“怎麼說話呢?我又不是去京城過好日子的,我是去給我爹找解藥的。”
莫須有“哦”了一聲:“那解藥呢?”
唐慕白的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對盧望春說道:“大哥,我先帶你去看看我爹。”
莫須有聳聳肩膀:“甭去了,冰棺早化了。我鏟水還鏟了好多天呢!”
唐慕白驚恐萬分:“化了?為什麼會化了?”
莫須有撓撓頭:“白雲觀新來的小徒弟不知道此事,總是去地窖裏偷偷烤地瓜吃。”
唐慕白上前一步,踮著腳揪起了莫須有的衣領:“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不知道?地窖的鑰匙不是說隻有你和你師父有嗎?莫老道人呢?讓他出來見我。”
莫須有像是有些難以啟齒:“師父說啦,地窖裏有了冰棺可以保存食物,所以……”
唐慕白分神想了一下自己的爹與各種各樣的食物躺在一起的模樣,也算不枉費他這個美食評論家的一生了。她覺得怪好玩的,想笑,淚水卻是笑得濺出了眼眶來:“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