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我妻子柏德,我們結婚已有56年了。”他站直身子說。

那天晚上我參觀了保羅的鋼筆畫,我們逐個房間觀看,有的被安置在樸素的畫架上,也有些放在抽屜裏。他畫了一些名人、風景,和別的讓他感到有趣的東西,每幅畫都有一個故事。

但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殘酷事實,就是像他那樣有才華的人,在當時的時代是被忽略的,“靠這些不能謀生,”他的父親曾告訴他,“你若是一直畫下去,將來會一事無成。”

他母親在他九歲時便過世,他還記得當時母親發現他手拿紙筆作畫時,怎樣用棍子狠狠打著他的頭說:“做些有用的事,不要浪費時間。”

柏德走進廚房,想找些什麼招待客人。“真希望拿些餅幹給您吃,可惜我不能像從前那樣做菜了。”

“我吃不下,剛剛才吃過晚飯。”我說。

他們的晚餐是救濟中心送來的,每周三天。

“我們吃不下那麼多,總是留些明天才吃,除了星期一我們試著自己煮。”

他們邀我多留一會兒,我們坐下來聊,房間裏充滿了人性的尊嚴。

第二個星期一,保羅出來應門,他的眼睛看著我手中的托盤。他喜歡我去看他們,但那憔悴焦躁的神情告訴我,那時候他正生氣。柏德蒼白而狼狽,趕忙打點自己。

“我們今天不太舒服,我的頭腦有問題,記不清楚。”她雙手往上一場,“我也搞不懂……大概年紀太大了吧!”

他們帶我走進廚房,罐頭食物撤落在爐子上麵。

保羅的手一麵發抖,一麵指給我看他煮飯時在襯衫上弄穿的破洞。

原來的怒氣,因我的拜訪而止息,但傷害已造成,他把手放在額頭上歎息,想要恢複平靜。“有時候她就是讓我生氣。”他說,同時在桌子上擺放餐具,預備吃我拿來的午餐。

柏德仍然煩躁不安,想要找出她不再需要的小湯匙,我感到心痛。

老年的脆弱、易怒、挫折、限製和恐懼,那天早上已帶給他倆太多難堪。有感於他們的需要,我伸手握住柏德發抖的手。

“我們坐下來禱告好嗎?”我說。

“噢,”柏德說,“我們很需要。”

保羅在沙發旁的椅子上坐下來加入禱告。

我為他們禱告完,抬起頭來。感激與紓解的表情出現在他們臉上,緊張的氣氛已經消失,我擁抱兩人,又因他們回贈的擁抱感到歡欣。

“你對我們太好了。”保羅說,他一麵走進餐廳一麵說,接著替妻子拉出一張椅子。

不,我想,是神對我才是太好了。他容許我分享這一刻,這是他感動兩個他十分關愛的人的時刻,我在這過程中何等蒙福。我很想做他們的朋友,而他讓我心中的願望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