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金刀怪咖(2 / 2)

“我見人使過。”粟粟吹牛皮不打草稿,斜睇著正杵在臉蛋旁的那張黑黝黝、卻頰鬢如刀刻般俊厲的臉道:“莫非你也知?”又一副看透了他的笑容,輕勾桃唇道:“我猜你怕不隻是一屆草民罷,你那金刀,可不是一般人敢佩戴在身上的。”

少年深邃的眼蒙中閃過一絲意外的驚色,轉而追問:“你識得它?”他將彎刀捏在手中,在粟粟眼前晃了一下,隨即又插在腰束裏。整個刀身沒了進去,倒是隱藏的很徹底。

粟粟冷笑:“竊鉤者誅!金器可不是俗物,你若非身份尊貴,成天帶著它行走,怕已是死百遍之身。”見那人轉頭看了曲攸一眼,粟粟道:“你莫看他,他準保心中有數。今日他賞識你,放你一馬而已,下次再見到,沒準就抓你去見官了!”語氣很是興災樂禍。

那少年卻噗嗤一笑,沒頭腦一句:“確實很像。”又問:“彼此可曾見過,憑空對汝有熟悉感?”

粟粟嘲道:“可不是就見過,昨兒看著你從水中冒出芽花兒似的!尊大可好,睡一覺便忘了?”

他也不理她的冷嘲熱諷,從衣襟中拽出一根繩,問她:“可識得?”

粟粟瞄了一眼,見上拴了個古怪掛飾,心說“啥玩藝?”,搖頭脫口:“沒見過!”

曲攸已經搞完科研,起身走回來。少年將掛飾放回領中,又將鬥笠壓低,對兩人俯首道:“鄙不叨擾二位。”便轉身撤了。

粟粟心想,小樣倒是逃的快!連著兩天神出鬼沒,這怪咖真是不得不防啊……

“曲大哥可認為今日之亂與此人有關?”粟粟與曲攸返回人群的當頭,她開口問道。

“不排除,卻也不盡然。反倒是王孫……”說到此處他忽然停下,轉而換了個話題,“宮闈之事說不清,亦不勞你我去考究,你還是想著怎麼跟你大哥交待今天的事兒吧!”

今晨天子的列隊從駐地出發時還一路高歌猛進,旌旗飄飄,黃昏返途路上卻已然一片愁雲慘淡。

因為鞭春牛的活動出了意外,王後據說是頭磕了木犁,又被瘋牛拖拽,此刻昏迷不醒。而王儲似乎也受了驚嚇,一路目光呆滯,一言不發。兩人被眾人匆匆抬回洛西行宮,便各自分置入殿,尋醫問診。

公子忽接了急報,隻聽說南郊農田出了狀況,便蹬了快馬一路疾馳向事發地點奔走。在半路上遇到了返程的隊伍,他尋著小妹無事,尚安好的跟在隨侍宮婢的隊伍中,便穩了心。策馬與公卿要臣們領頭走在隊伍前方。

行宮的格局與王宮大同小異,隻是天子的居所占了多半,前殿安置群臣,接見諸侯以及議事的宮院相對縮水很多。畢竟是天子修身養息的別宮,用不了設置那麼多的行政場所。

入宮之後,宮婢們被安置在內院。公子忽被周公急招去商量討論今日之禍,以及接下來還有一日的祭祖應如何安排。

兩人並未有機會相見。粟粟大呼一口氣,慶幸免予挨批。又察覺自己內心裏還真想見他一麵,每天將滿腹的見聞和疑惑講給那個人聽,似乎已成了習慣。

左右無事,她便去沐浴。忽然想到外婆此時亦在行宮為先王守靈,便決定趁夜深人靜的時候,偷跑去靈殿探望她。

公子忽焦頭爛額的從議事殿中走出來,在回廊中遇到了早已等候至此的曲攸。

“怎樣?可有眉目?”曲攸斜靠在廊柱頭,將方才無聊修指甲用的小銀刻刀收回鞘,掛在腰間帶鉤上。

公子忽搖頭,負手停在他身旁,望著庭院內的繁花樹影歎道:“唯一在場的那個牽牛老兒,隻說自己老眼昏花,當時亦是沒敲仔細,隻知發生了什麼,卻說不明白細節。每年勸耕皆是他在一旁主助,如今也近二十載。可出了這檔子事,再是清白,也難辭其咎,終究全家都得死。”

兩人都沉默。倒並不是在感歎蒼生如煙燼,轉眼成灰飛。而是在苦惱當下的亂局。

“那兩人任何一人不醒來說出實話,這事就永遠追查不清……”

曲攸向公子忽講了今日在田地裏發生的細節,無一錯漏的也說了姬林的反常、粟粟出主意與他一道製伏瘋牛,以及神秘人半路殺出,斬牛於金刀之下。然後問:“你如何想那丫頭?真當她是妹子,便不該由她身處這灘泥沼中。到時候不但拉扯不出,連你自己也跟著搭進去!”

公子忽沉吟片刻,道:“我亦知放她獨自一人在宮中不是辦法,遲早都是要帶她走。”

“那就成。以你所能,這豈不信手一揮、簡單辦妥的事?”

“隻不願她出來後再做卑賤之人,想給她一個身份。讓她足以立世而無憂……這樣便好,可我心頭還沒主意。”

“你啊……”

沉沉一聲歎,合著清風卷散。月影,微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