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3)

乙未七月三日,嘉興東馬橋上白龍見,盲風怪雨,黑雲洶湧,暗若深夜,萬屋齊飛,溪水直立。有大木從半空墜下,折為二。經一二時,龍由馬橋曆城北,望太湖去。是月六日,鬆江見一大星如杯碗,尾長四五丈,光焰燭天,戛然有聲,東北飛入月中而止。月如仰瓦,星恰盛其中。不一年,鬆江、嘉興遭兵亂。

丙申春,嘉興楓涇鎮,有柳樹若牛鳴者三。海鹽州有一柏樹,作老鶴聲戛戛不絕,頃之眾樹同聲和之,一二時方止。是年兩地皆被苗軍抄毀。

丁酉年三月,上海人家雞伏七雛,一雛作大雞狀,鼓翼長鳴。明年戊戌春,錢塘雞伏九雛,一有三足。又諸暨雞伏五雛,一有四足,皆雞妖也。

庚子二月六日,浙西諸郡震霆掣電,雪大如掌,頃刻積深尺餘。是時杭州方被圍,未幾兵退。

甲辰四月,華亭西清庵廊屋一十九間,每間屋柱皆有聲,若以桶覆水麵而擊其底者。人以手按之,則振掉而起,經時乃止。是歲六月,平江、嘉興、鬆江三郡水忽湧起,高數尺,若潮漲者,雖不通潮處亦然。

丙午八月辛酉,上海俞店橋南,牧羊兒三四人聞頭上恰恰有聲,仰視之,流光中隕一魚。時方日昳,縣市人哄然指一流星,自南投北。明年丁未,吳亡。

元初有傅立者,善卜筮。世祖以杭州故都之地,恐有再興者,命立占之。對曰:“其地六七十年後會見城市生荊棘。”後張氏據浙西,杭數毀於兵,遂為墟。

杭州自丙申春淮張陷平江後,鹽米不通。至七月,有運餉至者,省臣喜,為之掛紅。越三日,而淮兵入杭,苗軍赴援,繼至城中,兩遭劫掠。己亥十二月,明兵突斬關入,杭州被圍。城門閉三月餘,糧道不通,城中鬥米直二十五緡。米既盡,糟糠與米價等。糠亦盡,乃以油餅搗屑啖之。然惟有資力者得食,貧者不得,乃相率行乞。雖婦女姿色豔麗,衣裳齊楚者不暇自愧。行乞不得,有合家結袂把臂共沈者。至庚子二月圍解,餓死者十六七矣。吳淞米船始通,民藉以活,又大半病疫死。杭城劫難如此,蓋乎昔奢靡暴殄之報也。

元發宋諸陵,裒遺骼,建白塔於杭故宮,名曰“鎮南”,以厭勝之。後白塔為雷所震。至己亥士誠遣弟士信守杭,壞白塔城,塔遂倒。

淮張陷平江,嘉興告急。達識丞相招苗軍帥楊完者,自寶慶來守之。完者字彥英,武岡綏寧之赤水人,性貪殘嗜殺,所統苗獠答剌罕等,無尺籍伍符,無統屬,相謂曰“阿哥”,曰“麻線”,其稱主將亦然。喜著斑斕衣、草裙草褲,以獸皮護項,以帛束腰,兩端懸尻後若尾。晴雨皆被氈毯,狀絕類犬。軍中無金鼓,鳴小鑼,若賣貨郎擔人所敲者。夜遣士卒伏路曰“坐草”,軍中抄掠曰“檢括”,投黨者曰“入夥”,擄得男女壯者曰“土乖”,少者曰“賴子”,皆驅為奴。婦人豔者畜為婦,曰“夫娘”,人多至十數,婦一語不合即以刃。男女老弱及色陋者皆殺之。完者複以貪殘之性將之,不可控製。丙申二月入鬆江焚掠,火一月不絕,城邑無噍類。平江兵至,乃遁去。夏,敗平江兵於嘉興東門。乘勢劫掠,城以外無寸草尺木。秋援杭州,擊退平江兵,亦大肆淫掠,凡鬆、嘉、杭三郡並遭殘毀。完者陽尊事丞相,實劫製之,奪其權。時張氏已降元,欲圖去完者,丞相陰召張氏兵共圍之。會士誠遣李伯升、史文炳、呂珍等帥兵複建德,完者營於杭州北,不為備。丞相以其眾,襲圍之,苗軍潰。完者遣使致牲酒於文炳,為可憐之意曰:“願少須臾無死,以底裏上路。”報不可。完者乘騎力戰,敗,盡殺所有婦女,自經死。文炳解衣裹屍瘞之。祭哭盡哀。完者部將宋興閉城自守,亦攻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