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風起雲湧(3 / 3)

群臣激昂的情緒,正合了劉徹的心意——先前他還在考慮著如何收拾場麵呢!於是,漢天子順水推舟,起身離席,高舉酒盞,朗聲道:“好,朕得良將,亦有良臣,大家共飲美酒,為我大漢同慶!”見陛下順應民意,眾臣心中舒暢,齊齊歡呼:“陛下聖明!”接著,大家滿飲此盞,繼續尋歡作樂。劉徹則放下酒盞,悄悄的凝視著霍去病:他以為,自己是最了解霍去病的人;然而,這小子就像不可捕捉的風,隨時能抖出別人意料不到的本領!如果說他的河西第二戰鬼神莫測,讓人歎為觀止;那麼,除了殺伐決斷,他的體內還孕育著多少不為人知的能耐呢?

也許是劉徹看得太固執的緣故,連衛青都感覺到了,他也默默的注視著外甥。剛才的一咋一驚,讓他虛驚一場,現在他心頭竄出的自然是別樣想法:去病年未及二十,便能建立不朽功勳,實在是可喜可賀;不過,他的作派過於張揚,是該和他談談為臣之道了!

霍去病卻什麼都沒注意到,他正在和他的校尉們互相祝酒,憶苦思甜,讓自豪的笑聲,帶著青春活力高飛殿宇,衝上雲霄!

宣室殿的歡樂,襯托出了後宮的寂寞。彼時,王夫人已經蘇醒過來,她將貼身宮女喚到跟前,低語幾句,那宮女便匆匆忙忙的出去了。次後,王夫人吩咐餘下的宮女挑去部分燈芯,讓內室暗淡下來,她則躺在榻內,靜靜的思索。說起來,王夫人進宮雖然比衛皇後晚,但卻同時期受寵。王渺幽是趙國人,出身微賤,能進宮侍奉皇帝,全是因為她容顏嬌媚,舞技精湛,在當時長安的勾欄瓦肆裏豔冠群芳,無可匹敵。劉徹聞得豔名,遂招其進宮。王渺幽知道麻雀變鳳凰的機會來了,便精心打扮,巧飾容顏,初見天子,立刻獻舞一曲。劉徹見眼前此女二九佳齡:嬌怯怯,嫩生生,水靈粉白,眉眼生情;尤其是漫妙善舞,舉手投足間,勾人攝魄,一時間令他這個花叢老手亦難以自持,忙收入寢宮,下午便立為妃子。王渺幽進宮前原在娼寮呆過,長時間的買笑調情,使她熟知男人的心性和yu望,端莊溫柔的衛皇後自然不是她的對手,眼睜睜的看著她後來居上,專寵後宮。不想在王夫人懷孕其間,好色成性的劉徹移情別戀,看上一姓李的宮女。一時間,王夫人憂思滿懷,好在天遂人願,她如願以償的誕下皇子,賜名劉閎,由此重新贏得劉徹的愛幸。不過那李姓女子也不是省油的燈,她連接給劉徹生下另兩位皇子,大有取而代之之勢。然不久後,便因小事失寵。偌大一個未央宮,還是數王夫人最當紅。可惜好景不長,劉徹吃著碗裏、看著鍋裏的舊毛病複發,很快又覓得新歡。

此新歡為男子,叫李延年,因犯法而服宮刑,成了一名宦者,先是任狗監,後來他的音樂天賦顯露無異,所作新歌曲目,聞者莫不感動,遂得到劉徹的賞識。王夫人在未入宮時,便聽人說,當今天子劉徹是個雙性戀者,既好女容,亦貪男色。王渺幽當時還不屑一顧,自認為天地生人,既然分了陰陽,男女便不同;憑男子如何美,又怎能越過女子!但在見過李延年後,王渺幽心內大受震動:這個李延年俊秀柔美,嫵媚風liu,盼顧走動間,極盡媚惑妖嬈之能事;難怪劉徹時時與他同臥同起,除了賞賜錢財宅邸外,連他的家人也大受惠及——這樣的尊貴榮華,這樣的受寵愛護,早已超過自己。至此以後,王渺幽酸楚的發現,劉徹的花心分裂為二,一半在自己懷裏,一半在李延年的榻上。於是,王夫人對月傷情,望花生悲:使若一朝紅顏老盡,自己能像衛皇後那樣,憑借外戚的赫赫軍功來保持尊嚴麼?

這樣的比較讓王夫人不寒而栗,她想起了幽居長門宮的廢後陳阿嬌,更是寢食難安。左思右想後,她把心一橫,拿定主意,開始孜孜不倦的在娘家挑選人才,期望效仿衛氏。可惜得很,她的至親兄弟是爛泥扶不上牆,沒用得緊。沒法子,她隻得將範圍擴大到叔伯家,費了三四年的功夫,才選中略有點小聰明的從兄王抉——可沒想到最後是這麼個結局!

思及自己和王家的前途命運,王夫人頓覺筋疲力盡。彼時,她已過二十五歲,自然而然的隱約嗅到到了失寵的氣味。正在她暗自傷心時,有輕微的腳步聲急驅而來。王夫人微微側頭,便聽到其母徐氏的聲音:“女兒,你沒事吧?”

王夫人有氣無力的道:“母親,你快叫哥哥到鄉下,把王抉的妹妹嬈兒接來。”

“這麼快就要嬈兒來侍奉陛下?那,那,那你呢?”

“誰說她要侍奉陛下?”

徐氏有些糊塗了:“那叫她上長安來幹啥?”

王夫人慢慢自榻上爬起來,直視其母的麵目,道:“我要將她獻給驃騎將軍霍去病。”徐氏呆住了,她完全不明白女兒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王夫人亦不願多加解釋,隻是繼續往下吩咐:“你把嬈兒帶回來後,不用教她太多禮儀,但一定要調教她如何媚惑男人。這點,母親切切不要忘了!”

徐氏見女兒說到此處,總算開竅了,她自負的笑道:“女兒不用擔心。為娘的記住了!”

母女倆又竊竊私語了一陣子,徐氏才領命離開。聽得母親的腳步聲遠去,王夫人才複臥榻上。然而她思慮萬千,始終在轉著一個念頭:既然自家的男人不堪大任,那就讓女人來做吧。隻是,這計策成不成功呢?

王夫人為此夜不成眠,她卻不曾想到,在遙遠的漠北王庭,也有個女人輾轉反側,如她一般,不得安眠。此人就是脂嫣。且說脂嫣見大單於在王廷內招部落眾王議事,久久不歸,心頭便總是聯想到哥哥,怕事情於哥哥不利,便小心翼翼的避開戍衛的士兵,溜到王廷帳外偷聽。隻聽得帳內大單於惱怒的嚷道:“你們都道我是被女人蒙住了眼嗎!你們怎不想想,河西除了那兩個不中用的王爺,還有六萬餘昆侖神的子孫!打了敗仗,損失了那麼多的牛羊——就算昆侖神寬恕他們,我也絕不寬恕他們!可我不能餓死自己人!”

廷內暫時鴉雀無聲,好半天才聽到一個顫悠悠,軟綿綿的聲音道:“大單於聖明。隻是不知道大單於如何處置休屠王和——”此人一語未了,便被激烈的咳嗽聲替代。待這陣咳嗽平息後,另一個聲音接著說道(脂嫣一聽就知道是趙信):“大單於,河西二戰,我們損失慘重,整個大匈奴今年過冬都成問題。如果責罰隻是流於表麵,恐怕其餘部落的王爺們不服!”

“是啊,以後誰還願意下死力氣跟漢朝人打仗!”

“大單於,漢軍能奮勇作戰,節節取勝,其實並無其他訣竅,也就是賞罰分明,絕不含糊。”這又是趙信的聲音,他的話博得在場人的廣泛讚同,而脂嫣的心則緊緊的收縮起來:現在就看大單於的表態了!

大單於開口了,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我的處罰,就是拿他們的人頭來祭告祖宗!”

聞聽此語,脂嫣幾乎癱軟在地。然而她迅速定定神,竭力穩住。與此同時,她又聽到有人疑惑的道:“可休屠王和渾邪王遠在河西,難到要大張旗鼓的派人去抓他們?那他們還不得跑了?”

帳內一片寂靜,好像人人皆束手無策。脂嫣的心裏立刻竄起一絲希望:希望這是個棘手的難題,大單於會因此收回成命。很快,她的希望被殘酷的打破了——是那個人,就是先前咳嗽不止的人,他用陰柔的語氣緩緩的道:“這有何難。大單於隻說是要召開部落大會,共商國事,休屠王和渾邪王敢不來麼?”

這個提議立刻博得眾人的讚同,脂嫣想起來了,出主意的這個人,好像叫中行悅,是來自漢朝的宦者。然而她沒有時間多想,也沒有再聽下去,她匆忙離開,隻想救她哥哥一命!

王庭內的會議終於結束,人盡散去。最後撩開帳幕出來的是大單於,他本想快步走向脂嫣所在的帳篷休憩,卻仿佛聽到馬蹄遠去的聲音。他心動了一下,再仔細傾聽,然除了嗚咽的風聲,茫茫大漠上什麼都沒有。於是,他邁開大步,朝脂嫣的居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