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異端(1 / 3)

明道先生曰:楊墨之害,甚於申韓。佛老之害,甚於楊墨。楊氏為我,疑於義;墨氏兼愛,疑於仁。申韓則淺陋易見,故孟子隻辟楊墨,為其惑世之甚也。佛老其言近理,又非楊墨之比,此所以為害尤甚。楊墨之害,亦經孟子辟之,所以廓如也。

伊川先生曰:儒者潛心正道,不容有差。其始甚微,其終則不可救。如「師也過,商也不及」,於聖人中道,師隻是過於厚些,商隻是不及些,然而厚則漸至於兼愛,不及則便至於為我。其過不及同出於儒者,其末遂至楊墨。至如楊墨,亦未至於無父無君。孟子推之便至於此,蓋其差必至於是也。

明道先生曰:道之外無物,物之外無道,是天地之間,無適而非道也。即父子而父子在所親,即君臣而君臣在所嚴,以至為夫婦,為長幼,為朋友,無所為而非道。此道所以不可須臾離也。然則毀人倫,去四大者,其外於道也遠矣。故「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若有適有莫,則於道為有間,非天地之全也。彼釋氏之學,於「敬以直內」則有之矣,「義以方外」則未之有也,故滯固者入於枯槁,疏通者歸於恣肆。此佛之教所以為隘也。吾道則不然,率性而已。斯理也,聖人於《易》備言之。

釋氏本怖死生為利,豈是公道?唯務上達而無下學,然則其上達處,豈有是也?元不相連屬。但有間斷,非道也。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彼所謂識心見性是也。若「存心養性」一段事,則無矣。彼固曰出家獨善,便於道體自不足。

或曰:「釋氏地獄之類,皆是為下根之人設此怖,令為善。」先生曰:「至誠貫天地。人尚有不化,豈有立偽教而人可化?」

學者於釋氏之說,直須如淫聲美色以遠之。不爾,則駸駸然入其中矣。顏淵問為邦,孔子既告之以二帝三王之事,而複戒以放鄭聲,遠佞人,曰:「鄭聲淫,佞人殆。」彼佞人者,是他一邊佞耳,然而於己則危。隻是能使人移,故危也。至於禹之言曰:「何畏乎巧言令色?」巧言令色,直消言畏。隻是須著如此戒慎,猶恐不免。釋氏之學,更不消言常戒,到自家自信後,便不能亂得。

所以謂萬物一體者,皆有此理。隻為從那裏來,「生生之謂易。」生則一時生,皆完此理。人則能推,物則氣昏,推不得。不可道他物不與有也。人隻為自私,將自家軀殼上頭起意,故看得道理小了他底。放這身來,都在萬物中一例看。大小大快活。釋氏以不知此,去他身上起意思,奈何那身不得,故卻厭惡,要得去盡根塵。為心源不定,故要得如枯木死灰。然沒此理,要有此理,除是死也。釋氏其實是愛身,放不得,故說許多。譬如負版之蟲,已載不起,猶自更取物在身。又如抱石投河,以其重愈沈,終不道放下石頭,惟嫌重也。

人有語導氣者,問先生曰:「君亦有術乎?」明道曰:「『吾嚐夏葛而冬裘,饑食而渴飲』,『節嗜欲,定心氣』,如斯而已矣。」

佛氏不識陰陽晝夜死生古今,安得謂形而上者與聖人同乎?

釋氏之說,若欲窮其說而去取之,則其說未能窮,固已化而為佛矣。隻且於跡上考之。其設教如是,則其心果如何?固難為取其心不取其跡,有是心則有是跡。王通言心跡之判,便是亂說,故不若且於跡上斷定不與聖人合。其言有合處,則吾道固已有;有不合者,固所不取。如是立定,卻省易。

問:「神仙之說有諸?」曰:「若說白日飛升之類,則無。若言居山林間,保形煉氣,以延年益壽,則有之。譬如一爐火,置之風中則易過,置之密室則難過。有此理也。」

又問:「揚子言:『聖人不師仙,厥術異也。』聖人能為此等事否?」曰:「此是天地間一賊。若非竊造化之機,安能延年?使聖人肯為,周孔為之矣。」

謝顯道曆舉佛說與吾儒同處,問伊川先生。先生曰:「憑地同處雖多,隻是本領不是,一齊差卻。」

橫渠先生曰:釋氏妄意天性,而不知範圍天用,反以六根之微因緣天地。明不能盡,則誣天地日月為幻妄。蔽其用於一身之小,溺其誌於虛空之大。此所以語大語小,流遁失中。其過於大也,塵芥六合。其蔽於小也,夢幻人世。謂之窮理可乎?不知窮理而謂之盡性可乎?謂之無不知可乎?塵芥六合,謂天地為有窮也。夢幻人世,明不能究其所從也。

《大易》不言有無。言有無,諸子之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