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六奶奶一行回到家中時,趙老先生已經等得又急又餓,見到蕭宛華的新形象匆匆誇讚幾句,就催著李娟去做飯。在場除了蕭宛華,六奶奶李娟並魏長坤都是在風華閣用過水果點心的,並不覺得餓,見趙老先生守著廚房還能餓到都很是無語,別人尚可,六奶奶已經不客氣地說:“冰箱裏不是有現成的包子點心嗎,你不會放微波爐裏熱熱,再不濟連麵條也不會下了?”趙老先生辯解道:“這不是想著你們該回來了嗎,我剛在書房裏也沒顧上。——阿徽今天下午出去都做了什麼,感覺怎麼樣?”
幾人洗過手坐在餐桌上聊天,蕭宛華正興致勃勃地觀看老兩口拌嘴,不防話題引到自己身上,忙坐直肅手道:“回六爺爺,無他,沐浴更衣剪發美甲爾爾。”又揀她覺得有趣的說與趙老先生:“與我剪發的師傅名喚李安歌,還有個別名是——”她望向六奶奶,六奶奶會意地補上:“是Argus,英籍華裔的那個發型師。”“他甫一見我就讓我做他的‘模特’,被六奶奶拒絕了。臨別時,讓我有需要與他聯係。”
趙老先生微笑:“是該拒絕,那個圈子太亂,你還是需要多讀兩年書。如今不必從前了,至少要多學幾種外語。Argus名聲還算不錯,他既說讓你常聯係就不必客氣,明兒個老魏給阿徽買個手機——”見魏長坤應是才繼續,“李安歌這個名字出處你可知道?”
蕭宛華不假思索:“出自《九歌·東皇太一》,‘揚枹(fú)兮拊鼓,疏緩節兮安歌’。”
趙老先生頷首:“我就猜你古文功底是紮實的,看來以後要以新學為主了。——還有見別的誰嗎?”
“風華閣的王總,他說我敗家女,讓我以後不要把貴重首飾戴身上,還非要認我做妹妹。”蕭宛華幼年最濡慕敬重的人莫過於祖父蕭遘,即便蕭遘被殺時她年紀尚小,但那份感覺卻經年不消,便是父親蕭楨對她再好都彌補不了。所以麵對與祖父很是相似的趙老先生,蕭宛華不自覺想要親近。
趙老先生哈哈大笑,“王錚那小子別的不多就是認的妹妹多,每月工資還不夠給妹妹分呢,快三十的人了,硬是連個對象都沒有。人不壞,朋友多,麻煩也多。你別去理他,他爺爺是我半個學生,正經論起來你比他還高一輩呢。”這話引得六奶奶與魏長坤都是忍俊不禁,顯然他們對王錚是很熟了。
“至於他說的首飾,你這兩件東西確實太貴重了些,羊脂玉的釵子,至少是唐朝的款式,佛珠隻怕更早,最晚也得是南北朝的,擱到哪裏都是價值連城,現在用不上好好收著吧。”趙老先生將兩件首飾看過一回又交到蕭宛華手裏,仔細囑托著。
蕭宛華這才知道自己家常戴的東西在此地竟如此貴重,不由後怕,幸好遇到的都是心性正直之輩,否則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煩。
說著一番話,李娟已經端了晚飯上來,卻是口味香濃的牛肉湯麵,趙老先生早餓了不必說,連蕭宛華也吃了一整碗,端地酣暢淋漓。
飯後少見地由魏長坤整理餐具,李娟則提著中午采購的幾大袋零碎來到二樓蕭宛華的房間。知道蕭宛華沒什麼常識,就一邊拆包裝擺東西,一邊細致地講給她聽。
“這兩套是睡衣內衣,我都照你的尺寸買的,掛到衣櫃裏了。”
“這幾套衣服先湊合著穿,還有缺的東西多,盡量這兩天在網上買,讓他們直接給咱們送家裏來。”
“還有這幾套護膚品化妝品沐浴露是今天風華閣的美容顧問推薦的,說適合你的皮膚,我都拿回來了,用著不舒服再換。今天那個李安歌還有王錚都是這方麵的專家,有不懂的直接聯係他們就行。”
“這是牙刷牙膏漱口杯,我都給你放洗手間了。”
“這邊有一個組合的寫字台,改天讓老魏給你裝電腦電話,書架上放不了幾本書,平時要讀書寫字去書房,書房配備的各種工具全,書房也沒有問咱們趙老先生,他老人家的藏書都是以萬冊計的,不過都在京城沒有搬過來。其實真要看的話還不如省城圖書館方便呢。”
“這是鬧鍾……”
“這是手表……”
絮絮叨叨足足半個小時,李娟才把蕭宛華的臥室整理了一個大概,最後道:“先這樣吧,還有缺的咱們慢慢添置,哪裏不合意就打我跟老魏的電話。老先生跟老太太都不喜歡吵鬧,家裏常來往的就是我這個做飯的,老魏是司機,下午來洗衣服打掃衛生的是王嬸,你今天沒見到,私人醫生平時一星期來一回,體檢是每個月做一次。再有就是老先生的學生,學生的兒子孫子,還有別的亂七八糟慕名來的,不關緊的都擋外頭,還有村裏頭老先生跟老太太的晚輩們,他們都識趣,不是過年過節不會來打擾。”
她看出兩位老人對蕭宛華態度不一般,索性就推心置腹地跟她講明白。蕭宛華從小生活的環境比這複雜一百倍,自然知道好歹,誠心道謝,與她一起下樓。
李娟家裏有孩子要早點趕回去,魏長坤是退伍後被市裏分派過來的,妻小都不在這邊,回不回住處都無所謂,今日天晚了索性住這兒。此時趙老先生、六奶奶與魏長坤都圍在客廳看電視,蕭宛華陪坐了一會兒,一時看不大明白。趙老先生見她麵有倦色,體諒地讓她回去休息,蕭宛華沒有逞強,告罪回到自己房間。
換上睡衣,生疏地在洗手間盥漱畢,蕭宛華熄了燈躺在柔軟的大床上,隻覺如在夢中。今日一整天所見的事情太多,這會身體也乏了,還不待整理出頭緒來就已經撐不住酣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