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是同春園運動場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蕭宛華、魏長坤，還有陳喜等一眾當過兵的保安都在這裏進行日常的鍛煉。
言朗這位正在休養中的司令公子也過來了，就算如蕭宛華所料隻能眼巴巴地旁觀，也比繼續窩在病床上強。
人到齊，魏長坤喝令集合，慣例一起慢跑20分鍾，做熱身操，然後解散自由活動。唯有蕭宛華情況特殊，被魏長坤單獨拎出來，繼續訓練格鬥與射擊……
大約一個小時，晨訓結束，蕭宛華在附近更衣室裏簡單衝洗，換下身上的練功服，和言朗一起，穿過花木扶疏的小路回正院吃早餐。
路上，言朗忍不住再三感歎，“沒想到你身手這麼好。”反應敏捷，招式犀利，射擊精準，底子紮實，不是親眼見到，誰能相信這副纖弱輕盈的身體裏竟然蘊藏著那樣驚人的爆發力，難怪能令那群兵痞子信服。
蕭宛華微微搖頭，輕描淡寫道：“我自五歲起跟隨名師習武，至今十餘年，才有了這麼半吊子的水準，也沒什麼好驕傲的。”
“那是你學的太雜了——”靠著幾天下來初步的了解，言朗一針見血道，“文才武學，禮樂書數，樣樣都有所涉獵。任你天資絕世，但畢竟精力和時間有限，有現在的成績已經很不容易了。”
蕭宛華輕輕籲了口氣，“這點我有自知之明。爺爺也說過，學藝貴在專一，我不能心無旁騖，此生注定……難成宗師。”話裏難免露出幾分寥落之意。
“我很好奇你家裏人怎麼想的，讓一個女孩子學武術？”
蕭宛華回憶著徐徐道：“聽青蕙姑姑說，我剛出生的時候胎裏不足，瘦小孱弱，大人們擔心養不活，試了許多辦法，求神拜佛、尋醫問藥、救貧濟困、修橋鋪路……幾年下來，光是藥浴用的珍稀藥材，都不知道糟蹋了多少。”蕭宛華說著笑了一下，自嘲道，“幸好我們家算是薄有家資，否則還真供不起。等後來稍大一點，索性讓我跟著兄長學習武藝，以作強身健體。”
言朗深深頷首，臉上帶出了悟的神色，“這樣啊，我說以你的年紀，怎麼盡是一些老人家修身養性的愛好，想必也有這個原因。”
蕭宛華點頭，含笑道：“在性格上，我本就不如二哥開朗隨和，能跟人打成一片。”她指的是方才運動場上的情形。言朗生在軍區大院，很明白怎麼跟陳喜那些人打交道，兼之臉皮厚，沒什麼架子，就算被取笑身板太弱也不生氣，幾句話功夫就和眾人稱兄道弟起來。這份交際技巧，蕭宛華自歎弗如。
被蕭宛華這位軟妹子誠心一誇，言朗頓時美滋滋的，暗暗高興了好一會兒，還是謙虛道：“所以我爸說我不是當將軍的料，太隨和了，不能讓人敬畏。這一點，我最佩服我大哥，再是豪爽豁達，也不會影響他的人望和威信。”
“你大哥？”蕭宛華不由駐足，想起言騰身上那股寒鐵一般冷如實質的氣場，怎麼都無法將“豪爽豁達”這個形容詞安在他身上。
“不是我親哥，”言朗一看她的反應，就知道誤會，連忙補充道，“是我們圈子裏公認的大哥。”
蕭宛華挑眉：“你是指莊家那位？”
“你知道？”言朗怔了怔，陽光純淨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莊重的神情，驚疑不定地看著蕭宛華。
“如果我說，我原本隻是猜到了七八分，剛剛才真正肯定，言二哥會不會很鬱悶？”
言朗又是一愣，轉眸望見蕭宛華笑顏狡黠，立時明白是自己失了警覺，被她套出底細。心下迅速將對方的身份性格、組織上的規定和其他可能的影響快速斟酌一遍，發現無損大局，才鬆了一口氣，口不對心道，“這件事不算太絕密，不過是宸哥為人低調，沒有刻意宣揚，才顯得神秘一些。其實真正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也沒什麼好鬱悶的——”頂著蕭宛華明顯揶揄的“不相信”眼神，言朗的聲音越來越低，停頓了片刻，若無其事地反問，“怎麼你也知道他？”
“略有耳聞。”蕭宛華避重就輕回了四個字，想起手頭上關於關於那人的資料，不禁由衷一歎，
“威而不怒，親而不犯，的確是個令人心折的男人。”
言朗沒想到會從蕭宛華口中聽到這句足以令天下男人笑傲的評價，驚異的同時忍不住心口發酸，很想問一聲“你小丫頭才見過幾個男人”，但鑒於對方誇的是自己最尊敬的大哥，又隻好把這句話默默地咽下去。
“——說起你哥，”蕭宛華沒有注意言朗複雜的心情，換了個話題道，“上次在醫院，我拿了言大哥的心頭所愛，回來後一直覺得受之有愧。我記得他生日就在這幾天，如果包兩塊壽山石當做生日禮物寄過去，不知會不會顯得唐突？”
言朗一聽更覺不是滋味，暗想妹子真有心，言騰生日我這親弟弟都險些記不住，你才見了幾回就知道了。這樣想著有氣無力地一擺手，“我哥那個人，性格像石頭，也最喜歡石頭，隻要有品相好的料子，才不會管什麼唐不唐突呢。也不用麻煩寄，他說這兩天會過來看我，你順手給他就行。”說完又歪了歪腦袋，一本正經道：“——話說，我也快生日了，你那兒既然好東西多，有沒有想過送我什麼？”
蕭宛華眨了一下眼睛，疑惑道：“是嗎？怎麼我仿佛記得，二哥你是臘月生日來著。”
言朗不料她還真知道，尷尬地拿拳頭掩嘴輕咳了一聲，唇角卻情不自禁地翹了起來，盡量作無事狀：“那或許是我記混了。”
“哦，是這樣啊。”對這個神奇的回答，蕭宛華體貼地一笑置之，不予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