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傻地看著當胸穿過玉白的長劍,眼看著玉白的眼中漸漸失去了光華。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對我笑了一笑:“好……好……活著……”
他倒在了我的身上,沉重地一擊,在我腦中“轟”地一響。
周圍一片空寂,我眼中隻有倒下的玉白。我怔怔坐在地上,看著眼睛已經閉上的玉白,腦子有些糊塗,到底發生了什麼?玉白怎麼了?死……了……嗎……
我的喉頭突然一甜,什麼腥熱的東西倒湧上來,我一口吐在地上,竟是一灘鮮血。我清醒過來一些,抱住玉白搖晃,卻見那柄刺穿他胸口的長劍猛然一拔,玉白的胸膛又淌出了鮮血,刺得我睜不開眼。
元辰命人抬走玉白的屍身,我死死護住玉白:“滾開!都滾開!誰都不許動!”我狠狠抱住玉白,摸索著他,聲音嘶啞:“他沒死!他沒死!你們都給我滾!”
元辰在一旁冷冷地說:“他終於死了。這下你安心了?世間再沒什麼你牽掛的了,是不是?”
我目眥欲裂,抽出了匕首對著元辰,他身後的侍衛衝了出來,卻被他喝退:“都退下!這是我的事,誰也不許插手!”他的長劍指著我:“想報仇?看,殺死你心上人的長劍,還在滴血呢。”
我腦中轟轟作響,已經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胸口被玉白的死震擊得幾欲碎裂,揮舞著匕首就直插元辰的心口。他揮劍擋了一記,我側身閃過離他更近了一些,又是一刺。
這一次,他沒有抵擋。我的匕首,正中他的心口。
他緊鎖著眉,顯然是疼痛難忍,卻仍是忍著疼看著我,我胡亂刺去,已經完全失控。元辰捂住心口搖搖晃晃,卻還微笑著說:“終於……還是死在你手上……我終究……不忍殺你……”他一直拉著我,把我一同拉得坐倒在地。
匕首掉落在地,我茫然地看著他。
元辰捂著心口,那裏已經滲出血來。他有氣無力地說:“其實,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也是個,為了你,可以死去的男子……如果最終,還是沒有你,我,得到天下……又有何意義……死去……也許是我最好的歸屬……”
我呆看著他,已經完全不知如何反應。他用盡最後的力氣,那沾滿鮮血的雙手,從我的麵紗下麵伸了過來,緊緊捧住我的臉頰,帶著近乎執拗的力氣,狠狠一捏。
他的手掉落在地,閉上了眼睛。
我失神地坐在地上,自己的心像是消失了,不痛,不苦,不疼,不悲。
忽然殺聲震天。我不知道神箭隊和京中將領的兵馬怎麼會冒出來,也不記得他們是怎麼清理了元辰的人馬,又是怎麼扶起了我和玉白。
我守著玉白,已經呆坐了三天三夜。隻是看著他,什麼都沒做。吃飯想不起來,喝水想不起來,連出恭也要人提醒。隻是在專人來給玉白清理衣衫整理容貌時,我才放聲大哭了一場,哭得昏天黑地。
京中眾將領很快安頓好了百景防務,準備擁立新帝登基。我才知道,如此井井有條絲毫不亂的場麵,都是玉白早有部署的,他早在兩年前就定好了繼任的人選。隻不過那時,他是想躺進墳墓裏陪我,而不會想到是今日慘死在劍下。而那些被攻占的城池,無論是隆輪王認為屬於自己的,還是元辰認為全都是他的,都已經被她們連同京中將領們一起,暗中悉數收複。將領告訴我,玉白早已教過他們應對突發政變之法,隻是沒想到這麼快就會用上。京城的快速被破,也不過是佯裝罷了。
眾將小心翼翼地問我對玉白的棺木有什麼要求,我隻說了一句:“準備一口雙人合葬棺。”就沒有別的要求了。眾將都不敢去執行此事,生怕我立時尋了短見。但無論誰來旁敲側擊地勸,我始終是那句話,他們無奈,便準備了雙人合葬棺槨來,將玉白放了進去。
我看著玉白身邊空著的位置,拔下明珠頭釵放在那裏,輕聲說:“再等一等,我馬上就來了。”
神箭隊重新回到我身邊,眾將也準備妥當,率部回京。我卻執意不進京,要去楓川。眾人拗不過我,便隨同我前往。雙人棺槨被抬上特製的車輦,平穩行進。我執意坐在這車輦上,就坐在棺槨的旁邊。神箭隊的女子們整日整夜地陪在我身邊,時刻看著我,在我身邊連一把剪刀一根針都不敢放。我卻隻是安安靜靜,不吵不鬧,也不再說一句話。
不知道走了多少日子,眼看著楓川到了。楓川已是一片紅黃相映,滿目的楓葉搖搖蕩蕩。別荷小築靜靜地立在原地,等待著主人的歸來,隻是現在,竟是天人永隔。
往事曆曆在目,他在楓川的心痛難當、發熱囈語不斷在我眼前回旋,我那本已失去知覺的心再次抽痛起來,疼得我幾乎站不起來。神箭隊的女子們不忍見我如此,扶著我走進別荷小築。這裏被縣官一直打掃整理,還保持著當日的模樣。
棺槨按我的命令抬進了房中,放在正廳中。我命令道:“將屋子收拾出來,布置成新婚的房間,去買成婚喜服來,所需物件用品,一樣都不能少。”
眾人皆驚,以為我瘋了。神箭隊的帶領女官勸道:“娘娘,我們都知道您傷心欲絕,可您也要節哀,愛護自己的身子,否則皇上在天上看見了,不知有多傷心啊。”
我渾然沒有聽見,神色平靜而固執:“去辦吧。”
眾人無法再勸,分頭下去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