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畫知道,對於她這樣一個比冷宮皇女還差了幾分的公主來說,掉了很可能是唯一的禦賜物件的確是件攸關性命的大事。如果是那個玉燕,她還真是見過的,隻是不是在地上。前幾日皇後召她和幾個皇子一起遊賞花園,她在六皇子青涯那兒見到過那麼個綠色的玉燕。
“畫兒……”
“六皇子那裏。”青畫想了想還是開了口,“我見過他與九皇子拋著玩。”
“青涯?”
“嗯。”
書閑感激地點點頭道謝,擦了擦眼淚後忽然瞪大了眼:“畫兒你……”
青畫輕輕喘息著站起身,提起宮燈往回走。她已經快一年沒有開口說過一句完整的話了,剛才那一句話險些讓她自個兒岔了氣。
“畫兒!”書閑在她身後急急喊。
青畫沒有回頭,甚至沒有停滯下腳步。今天的事情已經偏離了她平時給自己設定的戲份,她不後悔,卻也有些心慌。萬一、萬一書閑發現了不對勁並且要追查,那她終有一日會被當做怪物來看吧,癡呆十年忽然清明的不是妖孽就是仙人點化,她這條命本來就是老天爺額外開恩賞賜的,與其這樣暴露在皇族爭鬥之下,她還是願意當一個與世無爭的癡兒。
夜已過半,風起了,道旁的灌木被風吹得沙沙作響,蕭瑟異常。
青畫提著已經有些昏暗的宮燈一步一步輕手輕腳地往閑怡宮走,剛到花園拐角卻撞上了一個不期然的身影。那個身影像是鬼魅一般站在那兒,無聲無息。
拐角處風大,宮燈明明滅滅堅持了沒多久就被風吹滅了,她隻好襯著月色去打量那個人:他的身姿輕巧,比尋常人瘦了好幾分,卻隻穿著一件紗質的衣服,站在寒風中卻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司空。
她都險些忘了這個半個月前才見過一麵的“師父”了。他已經消失了半個月,怎麼今天晚上忽然出現在了花園?
“好徒弟,你好興致啊。”司空的聲音很是戲謔。
青畫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隻是換上平時裝慣了了麵具衝他咧著嘴笑了笑,不管他有沒有發現什麼,她都決定裝傻充愣到底。
“怎麼,見了為師都不問個好?”
“先、生~”
“你叫我先生?”司空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一般,他在她身前蹲了下來,一隻手握住了她的下巴。
青畫隻覺得渾身上下不舒服,這個人的目光太銳利,她好像什麼都被看光了一樣……她用力掙紮無果,最後卯足了勁兒對著他的手指一口咬下——
隻可惜還沒能合上嘴,她就被人換了個姿勢反過身牽製住了。他隻用一個手就把她的兩個手捏到了一會兒,另一隻手繼續握著她的下巴稍稍偏轉著看了一會兒。
他說:“畫兒,我跟了你半個月了,我看到了你不少小秘密,知道麼?”
青畫渾身僵硬。
“你是棵奇特的苗子,叫先生我就教你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叫師父我就教你別的皇宮裏學不到的東西,你想好了嗎?”
司空低啞的嗓音透著說不出的蠱惑。青畫清晰地感到自己內心深處有什麼東西被挑撥了起來,她莫名其妙想起了上輩子每個十五等待三月芳菲準時發作的日子,那時候的天,那時候的梧桐葉,那時候的寧臣悲痛隱忍的目光,那時候墨雲曄嘴角那絲溫和卻沒有溫度的笑,還有他低婉的呼喚:錦兒……
錦兒,你來試藥,可好?
這一晚,青畫是落荒而逃的,早就熄滅的宮燈被她丟在了一邊,破敗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