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臨分別,秦瑤忍不住心裏的惶然,顫聲道,“王爺,那個青畫……她認得念卿……您還記得她初來王府的時候強要那個仿製的念卿去麼?王爺……那個不是巧合,除了縱火那日,我、我之前在西院見過她好幾次……一個人,她一個人出現在……那個人的院子裏……”
一個裝瘋賣傻的癡兒,假如認得念卿強要念卿算是巧合的話,那鬼鬼祟祟出現在禁地就是讓人毛骨悚然的意外。
墨雲曄驟然間握緊了拳頭,抿唇不語。
黃昏起了點風,吹得院落之中樹葉沙沙作響,硬生生地透出幾分蕭瑟來。
“王爺……她是來報仇的……她知道念卿,知道三月芳菲……她知道是我對寧錦……”秦瑤恍恍惚惚,慌亂地捂住自己的嘴,深深吸氣後才繼續道,“王爺,請您先下手為強,不然、不然我們……”
“下去。”末了,他冷道。
他的眼色寒冷,秦瑤卻沒有錯過他眼底深處劃過的那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那一絲慌亂就像是一個小火苗,把她心裏一直深深埋著的某些情愫給點燃了,一點燃,就是燎原的大火。她苦笑起來,“王爺,她不是寧錦,六年前你為了寧錦險些亂了全盤計劃……六年後你為了青畫又想做出什麼?王爺,瑤兒一直在你身邊,你為什麼從來就沒有從來都沒有看過我?”
“下去。”
“寧錦已經死了!”忍無可忍,秦瑤終於尖聲了出來。
墨雲曄身上的氣息驟然間變得像刀鋒,仿佛一靠近就會劃破人的皮膚。
啪。
一抹紅暈在蒼白的臉上漸漸暈開來。秦瑤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捂住自己的的臉,她愣了片刻,尖聲叫,“秦易,你好大的膽!”
打人的是秦易,默許的卻是墨雲曄。他冷冷瞥了她一眼,並不理會那個目光怨毒的女人,沒有精力,或者沒有心力,他現在隻想喝酒。
“王爺,你還掛念著那個險些毀了你一切的賤人,是不是?”秦瑤眼裏的怨毒更甚,墨雲曄,他的眼裏從頭到尾都沒有過其他人,她早該知道的。
“住嘴!”秦易冷聲嗬斥。
秦瑤卻在長久的靜默之後重重喘息,繼而大笑起來:“墨雲曄,我伴了你十年了!我也忍了十年了!這六年來,每年的五月十六,你去了哪兒?六年不碰晚膳,你為的什麼?我已經……六年不曾踏入你房間半步了,墨雲曄,你怎麼做得下手!”
五月十六,他都會去汕溪。
攝政王府裏沒有晚膳,隻因為攝政王不喜。
紫玉束發六年不曾離身,隻因為思歸不在。
墨雲曄,攝政王,他所有的習慣都隻為一個人存在。哪怕那個人早就不在世上,哪怕那個人屍骨都已經被冠上了別人的姓。
一切的一切,即使她想裝作看不見都做不到。他做得太過明顯,明顯到她一開口,就會讓自己顏麵無存。她還怎麼開口,怎麼去爭取?對她,他就像一個結了冰的湖麵,永遠不可能有波瀾。她不甘心,死了都不甘心!與其一輩子戰戰兢兢,不如豁出去一搏——
隻是,最厲害的兵刃不是刀劍,是不作為。墨雲曄沒有理會,他甚至沒有聽到一般,從秦易手裏提了酒,走進了他居住的別院。而她,隻能頹然地癱軟在地上,不敢踏入。
“王爺,我還有利用價值,不是麼?”末了,她苦笑。
院子裏花開無數,斜陽襯著花影搖曳,安靜而祥和。
墨雲曄靜靜坐在亭中,緩緩倒了一杯酒。酒香漸漸飄散開來,一絲絲勾起氤氳。逐英散是種烈性的酒,滋味兒不知道比醉嫣然濃烈了多少。六年前他獨愛醉嫣然,六年後,醉嫣然成了逐英散。
一壇酒見底,墨雲曄身上的戾氣才漸漸消散開來。風渡月影,送來陣陣花香,醉人心脾。這樣的夜總是讓人迷醉,但有些時候心裏藏多了事就會遇見麻木,酒不醉,月不醉,花不醉,解脫不得,也清醒不得。這是誰給的,他記得。不想記也記得。
——秦瑤中的毒不是我下的,你信我……
——曄哥哥,你看,腿廢了,眼瞎了,爹爹倒了……皇位,兵權,心愛的秦瑤,你要的已經全部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