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隻欠東風】
等時機成熟,才能將他一舉擊敗!
易卜笙身體自然已經恢複過來,同樣的月色下他也正思念著唐小言,沒思念多久,就有隱衛捧著密函過來了。他接過來隻看了一眼,表情立即嚴肅起來,看來攝政王終於察覺到宮中不對勁了。
宮裏開始大規模放到了年紀的宮女出宮嫁人,這理由太規矩,非要賴在宮裏不肯出來反倒漏了痕跡。沁芯也在這批放出宮的名單裏,此次冒險聯係上易卜笙也正是要請示他,接下來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能怎麼辦?
李牧原這攝政王當得也夠謹慎的了,縱是如此沁芯不也在宮裏待了這麼多年?此刻他想出這法子來肅清宮中被人安插的耳目,也總有法子再安插進去,但眼下……
隻能按兵不動。
牽一發而動全身,隻能隱忍不發,易卜笙很清楚,李牧原此刻最期待的大概就是有人能跳出來不肯出宮了,這樣一來順藤摸瓜,說不定還能另有收獲。
因此隻能等。
等時機成熟,才能將他一舉擊敗,易卜笙神色漸漸冷冽起來,到那時,他絕不會手下留情,絕不會再給任何機會讓他東山再起!
斬草除根,他嘴角勾勒出一個冷峻的弧度:李牧原,這可是跟你學的!
沁芯接到消息之後,很平靜地隨著人群去鳳藻宮外給太後磕頭謝恩,宮裏其實人人都很清楚,這次放他們出宮是攝政王的意思,可按規矩還是得來向太後謝恩,來磕頭的宮女大部分都是真心想出宮嫁人的,因此倒真有不少人念著攝政王的好。
崔姑姑本也在這次放出宮的名單裏,可她接到消息之後立即去了一趟議政處,說白了就是攝政王平日代皇帝辦公看折子的地方,第二日她的名字就被劃掉了。
這次在給易卜笙的信裏,沁芯特意提到了這件事,但易卜笙給她的回信裏卻對此隻字不提,她也不再作過多揣測,謝完恩拿好賞收拾好東西就出宮了。
易卜笙已經給她安排好了去處,沁芯望著眼前牌匾上碩大的“謝府”兩個字,一時心情複雜難言,這……豈不是明著告訴攝政王,她就是安插進宮裏的眼線,出宮了非但不找個地方躲起來,還偏要在你眼皮子底下繼續蹦躂。
簡直就是“你來咬我呀”的即視感,沁芯想到那個姓唐的姑娘,公子難道……被她帶歪了?
易卜笙做出這個決定當然不是被唐小言帶歪了,而是知道李牧原基本已經鎖定的幾個懷疑目標中,早已有沁芯一個。如今將她送進謝府原因有二,一來沁芯能光明正大進謝府,多半能打消他的疑慮,將注意力轉移到別人身上去;二來就算他已然確定沁芯是他的人,她已經進了謝府,礙於親家身份一時半會兒他也不會對她下手。
謝挽秋此刻完全不知道家中發生的事,她已經被李耽鬧得很不耐煩了,一大早就為了喂早飯這件事鬧得雞飛狗跳的,到最後她美目一橫,語氣嚴厲起來:“臭小子,信不信我揍你?”
信——當然是不信的,李耽半點都沒被嚇著,繼續圍著她亂轉,謝挽秋被他鬧得頭都大了,這時候看著唐小言打著哈欠從屋裏走出來,她簡直雙眼冒光了,求救似的奔過去:“你可算起來了,你來喂吧!”說著就將手裏的碗塞過去。
可唐小言怎麼會接?她繼續打著哈欠,一隻手擋住她塞過來的碗:“世子隻肯吃你喂的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裏喂得好啊。”
就算是這樣謝挽秋也比之前情緒好多了,她將碗往桌子上一拍,驚得李耽小兔子似的縮了縮,可她根本沒在意,反倒拉著唐小言的手問:“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我需要怎麼配合?”
接下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做,怎麼知道你需要怎麼配合?
唐小言看著她,好半天才開口:“暫時就這樣吧,你陪著世子也是任務,好好完成就行了。”
但這任務對謝挽秋來說,挑戰太小了。她鬥誌昂揚地抬頭:“殺雞焉用宰牛刀?”
一旁正喝水的李耽聽到這話,一時沒有防備,直接噴了出來。謝挽秋回頭嫌棄地問他:“你又怎麼了?”
這下唐小言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
雖然眼下京城看起來雲淡風輕,但實則已經暗濤洶湧。
李耽是日日都要去攝政王那裏晨昏定省的,唐小言接到那位名義上“公公”的指示,不必隨行,但謝挽秋是一定要去的,否則李耽光鬧就要鬧得攝政王府不得安寧,他父王也根本辦不了任何差事。這樣一來二去的,謝挽秋倒是根據李牧原的心情判定出此時京中的情形了。
其實已經不甚平靜。
唐小言可以用無所謂的語氣告訴謝挽秋暫時沒什麼要做的,但她卻不能這樣勸服自己,但不等她開始胡思亂想,宮中已再次傳旨讓她入宮“陪伴太後”。
太後的脈象上次她已經細細把過一次,她老人家現在哪兒還需要人家“陪伴”,基本上已經是個活死人了。
這麼看來,讓她入宮就是攝政王的意思了。
突然把她送進宮,那看來外頭的形勢已經很嚴峻了,也就是說這次易卜笙不可能再想到法子混進宮去。
唐小言坐在轎子裏數著通過的宮門,心裏很清楚馬上就要到鳳藻宮了,她雙手捏成了拳頭,心裏默默地對自己說:唐小言,你不能給他添麻煩,你要自己靠自己,你要好好的,好好的出宮去見他。
和她共乘一轎的謝挽秋也雙手捏成拳,這次不管李耽怎麼撒潑打滾、攝政王妃怎麼說情,攝政王都執意讓她陪唐小言一同入宮,態度如此堅決,他……難道發現了什麼?
遠在台州的易卜笙當然第一時間收到了消息,他站在樹下,剛收到的字條已經被捏成團緊握在掌心,看來李牧原不是省油的燈。
易卜笙知道把沁芯安排進謝府,他就能再次把唐小言送進皇宮,互有掣肘很公平。更重要的是,他這次還一同將謝挽秋送了進去,看來已經知道她們二人的身份了,但他至今都沒有直接戳穿,看來也已經清楚《五毒秘籍》在唐小言身上了。
想到這裏他才終於鬆了口氣,既然如此,李牧原那個老家夥至少會投鼠忌器,也就是說唐小言和謝挽秋暫時都不會有危險。
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就算有危險又能怎麼樣?箭在弦上,還能為了兩個女子耽誤大局?這時有隱衛上前來伏在他耳邊問了幾句話,易卜笙摩挲著右手大指上的扳指,過了一會兒才輕聲道:“告訴他,最遲五日,五日後必須帶她回來。”
南周邊境。
一小支軍隊正從周山王的帳篷裏出來,帶頭的那兩個人手裏還押著一個十分美麗的女子,那女子哭得梨花帶雨,嘴裏不停在叫“子山救我”,不多時她所喚的周山王也被人押解出來,謝羽庭走在最後,神色冷漠地吩咐道:“青娘直接處死,周山王押進大牢。”
“是!”
翩翩這時從外頭進來,路過時不屑地看了青娘一眼,青娘頓時失控,破口大罵起來,翩翩也不生氣,反倒繞到周山王身邊去輕浮地摸了摸他的下巴:“怎麼樣,我的子山,栽在我這樣的美人手裏,是不是做鬼也風流了?”
不等他回答,謝羽庭已經揮揮手,他們就被分頭押出去了。
翩翩湊上來想問他什麼,這時丹夙卻掀開帳篷簾從裏麵走出來,翩翩立即吐吐舌頭開溜了,等丹夙走到跟前來謝羽庭才笑起來:“翩翩最近很怕你。”
丹夙很隨意地點點頭,並沒有否認的意思,然後直接問道:“不是說要慢慢來?怎麼突然直接就抓人了?”
謝羽庭雙手背在身後,麵朝中原的方向站立著,過了一會兒才回答:“時間不多了。”
時間不多了?丹夙還想問什麼,謝羽庭已經斂起笑意:“這件事來不及解釋了,丹……姑娘,我需要現在就趕回去,你留在這裏。”
他素來叫慣她“丹夙”,突然叫一聲“丹姑娘”,其實兩個人都有些不大習慣,丹夙立即瞪大眼睛:“你知道了?知道了就更應該知道我不可能留在這裏,我娘臨死把我托付給小舅,也把小舅托付給了我,就是死我也要跟他死在一起。”
她說得嚴肅,謝羽庭卻搖了搖頭:“公子不會有事。”
“因為你嗎?”丹夙看著他,“因為你這就要趕回去保護他?別傻了,我小舅的身手不需要你保護,若是連他都沒法子了,你去不也是個死?”
謝羽庭這回笑起來,笑得自負而高傲:“大丈夫死有何懼?”
“你倒是不怕,”她背過身,“那你知不知道我小舅為什麼派你護送我來這裏?”
他沒來得及回答,她已經再度開口:“因為你是他擇定給我的夫婿,這件事且不說你樂意不樂意,我是不樂意的,所以不管你怎麼說、說什麼都沒用。你若是敢將我留在這裏,你前腳走我後腳就會追出去,路上若是出點什麼意外……”她笑笑,“你不妨提前想好怎麼跟我小舅交代。”
謝羽庭:“……”
南周這邊有湯將軍坐鎮,還有湯禮隨侍左右,謝羽庭並不擔心。他將易卜笙的密信給湯將軍看過之後就準備上路了,湯將軍看完直接進了丹夙的帳篷,等謝羽庭剛調轉馬頭就看見丹夙從帳篷裏出來,她倒是也沒耽誤,直接翻身上馬,不一會兒就騎到他跟前來,英姿煞爽地朝他一昂頭:“怎麼樣?謝公子,能出發了嗎?”
這是回敬他那聲“丹姑娘”了。
謝羽庭笑笑,沒有回答她,她也沒等他回答的意思,雙腿一夾就率先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