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卜笙雖然沒說他母妃是誰,但唐小言多少能猜到他多半是太後或者芸妃之子了,崔姑姑既能得他信任,想必也不是簡單角色。唐小言越想越起勁,這崔姑姑是個人物啊!
謝挽秋見她一個人笑得起勁,不滿地推推她的胳膊:“你傻笑什麼呢?”
這時候崔姑姑已經拎著食盒悄悄推門進來了,她正往她們的方向過來,唐小言卻沒有反應,歪著頭回答謝挽秋道:“我也覺得奇怪,伺候過太後還能活到今日,既能見容於攝政王又得易卜笙的信任,這崔姑姑確實不簡單啊!”
聲音並不大,但足夠拎著食盒進來的崔姑姑聽見了。
不過她並沒有什麼反應,還招呼她們:“過來吃飯吧。”
唐小言不動,謝挽秋也跟著不動,崔姑姑把食盒裏的盤子全都拿出來擺好之後才抬頭看她們:“先吃飯吧,一會兒我還得趕在門禁之前把東西送出去。”
謝挽秋看看唐小言,她神色如常地起身,倒真的走到案邊拿起了筷子。
崔姑姑淡淡提醒:“這位姑娘,宮中不比世子的別院,你現在不吃就得餓著肚子到天亮了。”
威脅她?謝挽秋眼珠子轉了一圈,最後還是坐到案邊去了,一邊拿筷子一邊想:就算是有毒好了,這不是還有唐小言嗎,毒不死的!
很快吃完了,崔姑姑把東西收拾好準備出去,這時唐小言卻攔住了她:“現在你不能出去。”
崔姑姑回頭看她:“現在不出去,明日等他們來搜宮?”
“明日搜不搜宮還不一定,”唐小言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但你現在出去一定會被抓到,你和攝政王什麼關係我不管,易卜笙既然肯讓我到你這來,就是把我們托付給了彼此,我不能讓你有事。”
崔姑姑一愣,隨即笑起來:“你不能讓我有事?你有什麼本事不讓我有事?”
“這你不用管,”她還賣起了關子,“總之現在你不能出去,不出一刻鍾,一定會有人來搜查,這些人現在就等在你的小廚房門外,你去了就是自投羅網。”
唐小言這句話在一刻鍾之後竟然神奇的應驗了。
崔姑姑開門的時候門外站著的是攝政王府的人,為首的那個時常跟在攝政王身邊,她見過幾次。
那人顯然也認得她,說話間很是客氣:“崔姑姑,西二殿那邊走了水,王爺有命各宮都要仔細搜查。”
走水?他到還真能瞎掰。
“太後娘娘已經睡下了,現在搜宮吵醒了她老人家……”
她的話很快被打斷:“太後娘娘睡了這麼久,若是能被吵醒倒也是福氣了,姑姑莫要多言,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早知道攔不住,但姿態還是要做的,話說到這份上,崔姑姑也不再多言,一側身讓開來,由著他們進殿了。
自然搜不出什麼來,可他們搜了一圈倒像是都鬆了口氣的樣子,崔姑姑一直都跪在佛龕前誦經,搜查完了之後那人站在她身後微微彎腰告辭:“姑姑早些歇息。”
崔姑姑捏著佛珠的手一頓,閉目問道:“查完了?”
“查完了。”
她冷哼一聲:“回去告訴李牧原,還有什麼要查的一次來查完,下次再搜到鳳藻宮來,別怪我不客氣!”
連太後和皇上都不曾直呼過攝政王大名,這個久居深宮伺候太後的宮女竟然叫得這麼理直氣壯!可她身後那人也並不敢多話,答應一聲就帶著人出去了。
崔姑姑繼續跪在佛龕前誦經,直到過了門禁的時辰才終於起身,她走到佛像前,伸手在佛像後扭動了什麼機關,然後佛龕就整個陷進牆裏,唐小言和謝挽秋這才從地窖裏爬出來。
地窖裏空氣不流通,出來時兩人臉都悶得通紅,謝挽秋還好一點,唐小言身體還沒恢複,這下有點喘不上氣了,一出來就癱坐在地上,緩了好半天才勉強撐著坐起來,崔姑姑和謝挽秋一左一右將她扶起來,她卻揮揮手:“我沒事。”
確實沒有大問題,但崔姑姑還是執意將她扶到裏間的軟榻上:“你們休息吧,外頭有我。”
謝挽秋忍不住問:“你究竟是什麼人?”
崔姑姑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她還沒回答唐小言就開口道:“知道了。”
她是在回答崔姑姑的話,竟然直接將謝挽秋的問題忽略了,她不追問,崔姑姑自然不會再多說什麼,朝她點點頭就出去了。
往大了說,一個是權勢滔天的攝政王、一個是久居深宮的老宮女,兩人地位千差萬別,自然不會有什麼交集。
可往小了說,他們其實也就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而已。
攝政王十六歲之前一直都住在宮裏,崔姑姑比他還小上三歲,從前有舊交也未可知,唐小言突然想起她上一次進宮時攝政王妃的反應,總覺得他們之間不會隻是主仆關係這麼簡單。
但也沒辦法查證了。
謝挽秋不解地問:“你為什麼不讓我問?”
“她不想回答,你再怎麼問都沒用,”唐小言閉上眼,“何況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在宮裏隻有她能幫我們,你也想平安出宮見你想見的人吧?對我們而言重要的是結果,至於她怎麼幫、有什麼辦法幫,我們何必多問?”
也是,問也問不出來,問多了還傷感情,謝挽秋在她身邊躺下來,過了良久才歎了口氣。
“你想念公子嗎?”她問。
唐小言閉著眼,嘴角卻在上揚:“怎麼突然想起來問我這個?”
“你剛剛不是說想平安出宮去見想見的人……”她頓了頓,“你想見的人除了公子還有誰啊,我就想你肯定是想念他了呀。”
唐小言也不否認,隻是側著身子麵向她問:“那你呢?你有沒有想念誰?”
她問完這句話就發現謝挽秋臉紅了,外間的燭光隱隱約約照進來,她臉紅得煞是好看,唐小言被她的反應激起了興趣:“你想王府裏那個傻世子了?”
“沒有!”
她“哦”了一聲:“沒有就沒有嘛,這麼大反應幹什麼。”
然後謝挽秋的臉就更紅了,唐小言覺得有趣,忍不住又調笑她幾句:“其實李耽除了傻其他都挺好啊,你看他也算英俊瀟灑了,關鍵是對你也不錯,”說著故意歎了口氣,“唉,他這些日子離了你連飯都不肯吃,這下好了,你被弄進宮來,傻小子不知道多傷心呢。”
謝挽秋被說中心事,也跟著歎了口氣,兩人一時無話。
被謝挽秋惦記著的世子李耽此刻正鬧得整個攝政王府雞犬不寧,王妃被他鬧得都沒法子了,隻好去請攝政王來。
李牧原對王妃還算客氣,進來之後親自將她扶起來,王妃也總算是鬆了口氣:“王爺,耽兒這樣鬧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不如……還是將挽秋她們接回來?”
聽到“挽秋”兩個字,李耽鬧得更厲害了,好幾個小廝上去,拖腿的拖腿,抱腰的抱腰,李牧原不忍直視,別開頭對王妃道:“不行,你給耽兒再物色幾個丫頭,他小孩子心性,過不了幾日便會忘記了。”
王妃聽他說到了“忘記”,這才小心翼翼地問:“王爺……是不打算讓她們回來了嗎?”
李牧原也不知在想什麼,並沒有回答,王妃也不敢再問,過了好半天他才回過神來,隨口吩咐了一句:“你先留意著,有合適的丫頭就先教養著。”
王妃趕緊答應,可李耽不幹了,也不知怎麼的就推開了身邊所有小廝,直接去拉李牧原的衣袖:“爹!我不要他們!我要丹夙!我要丹夙!”
李耽一般情況下都是喊他作“父王”,鮮少叫“爹”,但李牧原聽他叫了這聲“爹”,不知怎麼的臉色就柔和下來了。他慈愛地撫摸著李耽的頭,安撫道:“耽兒乖,丹夙現在在宮裏出不來,爹給你找別人好不好?比丹夙更好的好不好?”
“不好!”李耽瞬間就生氣了,“在哪個宮裏?爹你去把她叫回來!”
李牧原還是很有耐心地安撫他:“皇宮是皇上的,爹無詔不得入內明白嗎?丹夙……”
他還沒說完李耽就氣憤地打斷他:“哪個皇上?爹你去把他趕出來!我們都住進去!我要丹夙嘛!我就要丹夙!”
王妃愣住了,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屏退左右,她戰戰兢兢地跪下:“耽兒懵懂無知,還請王爺恕罪!”
李耽剛才脫口而出的可是大不敬的話,若被有心人聽去……可是謀逆之罪!
但李牧原卻不以為然,揮揮手:“你先下去。”
於是王妃隻能退出去了。
“爹!爹!”李耽還在上躥下跳,“我就要丹夙!”
李牧原拉住他的手,緩慢而堅定地對他道:“好!爹一定帶你住到皇宮裏去,到時候別說丹夙,就是皇女公主,爹都找來伺候你!”
攝政王的承諾自然是一諾千金,李牧原看著兒子滿足的神情也很得意,心想兒子雖然自幼身中奇毒影響了智力,但父王從小到大說出口的話從未食言過還是明白的,等他找到《五毒秘籍》……
一定要將兒子的毒治好,這偌大的江山,到最後不還是要留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