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奪妻之恨】(1 / 3)

第十一章【奪妻之恨】

“奪妻之恨不共戴天,老夫定會竭盡全力助公子一臂之力!”

皇宮中四處燈火通明,唯獨太後寢殿處一片黑暗,崔姑姑靠著門背坐著,雙手抱在膝蓋上,眼神空洞。

沒過多久,外頭的宮門發出“吱呀”一聲,她木然地看過去,有個人影正朝她走來。

李牧原走得很快,沒幾步就走到她身邊坐下,崔姑姑把頭扭回去,冷冷道:“堂堂攝政王,不去看折子處理國事,深夜來訪太後寢宮,可有什麼事?”

她話說得這樣不客氣,但李牧原也沒有氣惱的意思,隻是笑道:“現在情況特殊,你暫時不能見耽兒,等事情結束,我馬上就讓你們母子團聚。”

誰知崔姑姑極盡嘲諷地冷笑了一聲:“母子?我什麼身份?豈敢和堂堂攝政王世子‘母子’相稱?”

“攝政王妃為何不能與世子母子相稱?”李牧原平靜地反問。

崔姑姑聞言扭頭看他:“王爺怕是喝多了,醉話雖當不得真,傳出去總還是有失顏麵,方才的話就當我沒有聽見。”

“我沒有喝醉。”

他並沒有用“本王”,事實上,在她麵前,他鮮少用到這兩個字。

崔姑姑想起來,多年前他找到她的時候,也是這樣說了一句:“我沒有喝醉。”

然而沒有喝醉又能怎麼樣?有些話隻能當作醉話來聽,許多事也隻能假借醉酒之名才有勇氣去做。

當時的她笑了笑:“那就當是我喝醉了吧。”

後來先帝賜婚,他娶了妻,再後來,他抱走了耽兒。

想到這些,崔姑姑冷笑起來:“沒有喝醉也總歸是醉話,王爺若是覺得這裏景致不錯,想留下來賞景,就請便,述奴婢先行告退。”

他絕不會就這樣放她走。

她走到宮門邊,馬上就要踏出去了,他才開口道:“馬上就要開戰了。”

語氣平靜地就像是在說:馬上就要吃飯了。

崔姑姑的腳步遲疑了片刻,然而也隻是遲疑,很快她有繼續往外走。

但他的聲音還是傳進了她耳朵裏:“此次代表洛王軍先鋒和我交戰的,是湯悉。”

很快洛王軍以“清君側”為名,浩浩蕩蕩向京城抵近了。

台州是洛王的大本營,其實說起來距離京城並不算太遠,若是單人單騎,七日內便可跑個來回。

等消息傳進宮的時候,崔姑姑正在伺候太後喝藥,照例是喝不進去的,但她數十年如一日盡心盡力地喂著。

其實她心裏比誰都清楚,正是這並不算遠的距離,讓李牧原始終不曾對那皇位取而代之。也正是這並不算遠的距離,是當初垂暮的君王留給最心愛的兒子的最後一道護身符。

如今讓易卜笙敢打、李牧原隻能防的最主要原因,就是那枚已經消失多年的兵符——能調動湯悉將軍手裏二十萬大軍的兵符。

李牧原並非缺乏殺伐決斷之人,可卻因為當年一時心慈手軟,放走了湯悉,致使他終成氣候,成為自己心腹大患。

當時他是怎麼放走他的?

崔姑姑眯起眼睛,噢……是因為她求情。

李牧原,如果早知今日,你當初是否還會因我,眉頭也不皺地放他走?

跟外頭兵荒馬亂、人人自危不同,攝政王府仍是一派溫馨祥和。

李牧原長宿宮中,現在基本不回王府了,而王妃也被世子親自下令看管起來,如今的攝政王府可以說已經是李耽的天下。

但謝挽秋發現,他除了下令將王妃關起來那晚身上散發出讓人害怕接近的戾氣之外,平常時候還算是平易近人。

因為已經知道他不傻了,謝挽秋就不太好意思像以前那樣,像照顧小孩子一樣照顧他起居飲食,而且也不太好意思繼續跟他住在一起。

但當她向他提起搬到外間去睡這件事的時候,李耽隻是搖頭:“形勢詭譎,你待在我身邊會更安全。”

謝挽秋其實一直很好奇,他究竟是毒被唐小言的法子給解了,還是壓根兒就沒中過毒?而且她越想越覺得第二種可能性比較大,畢竟一個長久被毒所噬、傻了這麼多年的人,就算解了毒,也不可能立馬恢複,還恢複得這麼好。

對此李耽也從未解釋過,不過最讓謝挽秋感覺到不可思議的是:每到用膳和洗漱的時候,他竟然還理所當然地等著她去伺候。

這天跟往日沒什麼不同,謝挽秋午後還睡了一覺,這一覺睡得非常踏實,一覺醒來天已經黑了。她坐起來才有小丫頭靠近,悄聲對她道:“世子還沒用完膳呢。”

謝挽秋心想他愛吃不吃,關我什麼事?

但那小丫頭見她沒動靜,就又說了一句:“世子等著姑娘喂飯呢。”

“……”謝挽秋費勁地把已經到嘴邊的話咽回去,最後隻好起身,“我這就去。”

李耽在書房裏,夜色已深,屋子裏的燭光卻大盛,謝挽秋腳步剛有些猶豫,那叫起的小丫頭立即把手裏提著的食盒送到她手裏:“世子那邊就有勞姑娘了!”

說完撒腿就跑了。

謝挽秋長歎了口氣,終於邁開步子朝裏走去。

她走到書房門口,剛抬手準備敲門,裏頭就傳出李耽的聲音:“進來吧。”

於是她隻得自己推開門進去,李耽坐在書桌前,手裏拿著本沒有書皮的書正看著,見她進來了把書放下,含笑問了句:“睡得可好?”

這話可不是當世子的應該問的,謝挽秋含糊過去,也沒正麵回答,提著食盒走到案邊,提醒道:“世子該用膳了。”

李耽示意她:“坐。”

屋子裏沒旁人,謝挽秋也沒跟他客氣,睡了這麼久,她渾身都提不起勁兒,一屁股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來。

“我叫他們備了兩個人的分量,跟我一起吃吧。”

他話音剛落,謝挽秋的眼睛就亮起來,沒聽錯吧?肯定沒聽錯!他這回說的是“跟我一起吃”!不是“你喂我吃”!

李耽也不看她,伸手拿起筷子就開吃。

謝挽秋實在餓了,也沒再顧忌什麼,跟著吃起來。

一頓飯吃得十分和諧,李耽吃完還幫著把碗筷重新放進了食盒裏,謝挽秋看著他,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

收拾完東西李耽才重新坐回去,沒有任何預兆地把頭扭向她問:“你在看什麼?”

謝挽秋脫口而出:“看你啊!”

李耽也不以為忤,閑閑地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案上輕敲了幾下,然後壓低聲音問:“你為何留在這裏?”

“嗯?”謝挽秋不解地看著他。

“唐小言已經走了,原本你有很多機會可以逃走,為什麼留在這裏?”

本以為她會回答“走與不走沒什麼區別”,或是直接反問“你以為逃走這麼容易”?

結果她隻是笑了笑,回答道:“因為你不想我走。”

李耽看著她,眼裏的深意無從分辨,謝挽秋不知道自己的話說得合不合他心意,想想又覺得合不合他心意也無所謂,幹脆放開了大膽繼續說:“小言出逃那日,你原本說好送我一起走,最後關頭卻忽然不見人影,事後也沒有給我解釋,所以一定是你不想讓我走。”

她說這話,多少有些想激他解釋當日不送她走的緣由,不料李耽卻輕鬆點頭:“你說得對。”

謝挽秋:“……”

李耽見她這副表情,卻像十分愉快的樣子:“你可知為何攝政王久不回王府?”

這個還真不知道,不過也不需要知道啊。

她搖搖頭:“這事我怎麼會知道?我也不想要知道啊,他不回來最好了,省得一回來就找我麻煩,每天威脅我不好好伺候你喝藥就要殺了我什麼的……”說著又想起來,“咦,其實現在他也不會再找我麻煩了啊,你不是都已經好了嗎?”

李耽笑了笑:“若是他知道府裏的情形,大概會希望我永遠好不了了。”

啊?什麼情況?

謝挽秋不解地問:“為什麼?”

他的回答卻離題萬裏:“洛王軍已經公然和朝廷打起來了。”

“什麼?”謝挽秋大驚失色,“沒有人告訴我啊!”

“所以我現在告訴你。”

“可是……可是……”

“可是說好接應你的人卻始終沒有出現,是不是?”

他竟然連有人來接應她都知道!

謝挽秋往後縮了縮,後知後覺地問:“你究竟是什麼人?”

李耽笑起來,他笑的時候也不全然是溫柔之色。謝挽秋有些害怕,又縮了縮,誰知他卻起身,彎腰看著她的眼睛,雙手鉗住她的肩,不許她再往後縮。雖然還在笑,眼睛裏卻沒有笑意了,他逼近她,不答反問:“若是我想讓你留在身邊,你可願意?”

這話問得認真,他的表情也很嚴肅。

謝挽秋有些害怕,卻下意識回答:“願意啊,我不是一直在你身邊嗎?”

他愣了愣,然後猛地鬆開她站直,從謝挽秋的方向隻能仰望著他,燭光映在他身上,整個人像是被鍍了一層模糊的金邊。

“你知道自己剛剛說了什麼嗎?”他問道。

“知道啊,”謝挽秋點點頭,“我會陪著你的。”

他這才重新笑起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順帶回答了她早先問出來,卻又忘了要答案的問題:“我不是李耽。”

李牧原是攝政王,李耽是世子,李牧原是爹,李耽是兒子,可現在李耽卻說,他不是李耽。

謝挽秋表示無法理解。

於是他簡單解釋:“我和他不是父子。”

“……”謝挽秋消化了一小會兒,仰起頭問,“那你為什麼一直用李耽的身份待在攝政王府?”

李耽反問:“唐小言去投奔的那人,此前不也一直用易卜笙的身份待在易家寨?”

“這能一樣嗎……”她說著忽然反應過來,“你是說……”

見她終於反應過來,他滿意地點點頭:“李牧原短期之內都不會回來,等他回來之時,便是我們離開之日。”

謝挽秋還在傻傻地看著他,他瞧見她的樣子,微微歎了口氣:“記住你答應了我什麼。”

她這時完全忘了自己答應了他什麼了,不過李耽也並不介意:“我會提醒你。”

謝挽秋:“……”

丹夙隨謝羽庭帶領的兵馬抵近京城時著實興奮了一把,哪知道原本想象的金戈鐵馬、硝煙四起的戰爭場麵根本沒有出現,兵臨城下的時候,謝羽庭居然命人就地紮營了。

這算什麼?

哪有人打仗,都兵臨城下了還就地紮營的?

謝羽庭對她的疑惑隻回答了五個字:“公子的意思。”

易卜笙?

也對,畢竟他才是主帥,洛王軍還沒來嘛,於是丹夙就釋然了,一邊啃紅薯一邊隨口問:“那我小舅什麼時候來?”

“不知道。”

咦?他竟然會不知道?

丹夙把嘴裏的紅薯咽下去,直愣愣地看著他:“你怎麼會不知道?小舅讓你紮營,難道沒說他什麼時候來嗎?”

“公子有更重要的事做。”

“現在還有比和李牧原那老賊真刀實槍地打一仗更重要的事?”

“當然有。”

看來兩軍交戰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丹夙覺得大概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於是虛心求教:“那麼,什麼事更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