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臨陣倒戈】
“喂，你知不知道謝羽庭現在已經給李牧原遞了降書？”
謝羽庭的倒戈如此突然，李牧原若是就這樣相信了還真對不住他“奸詐狡猾”的“好”名聲，但當他提出將丹夙送來當人質的時候，謝羽庭竟然半點不猶豫就答應了。
崔姑姑抱膝靠在軟榻上問他：“這個人是否可信？”
李牧原緩緩地搖了搖頭。
“不可信？”崔姑姑不懂，“那他怎麼肯讓你帶走那個小女娃？”
李牧原還是搖頭。
這下崔姑姑更不解了：“那他究竟是什麼意思？這麼緊要的關頭，信也不能信，丟也不能丟，咱們要拿他怎麼辦？”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李牧原平和地回答，“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讓丹夙跟我走，總之現在人已經在我手裏，他多少有些忌憚，就算是真的投誠，他也必然要留後手，否則易卜笙找他算起賬來，絕不會比我心慈手軟。”
崔姑姑隱隱皺了皺眉頭，隨即舒展開來，淡淡一笑道：“左右這些都是你的事，我管不了也用不著管，但你答應我的事必須做到。”
這下李牧原久久蹙起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溫柔地開口道：“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這江山天下並非唾手可得，正因為得來艱難，將它留給耽兒才更能體現我的誠意，你總該明白我的意思。”
同一時刻，易卜笙帶著大軍壓境。
唐小言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但還堅持站在他身側，他遠眺了不知多久，終於把目光收回來，溫柔地落在她身上。
唐小言忽然感覺到自己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閉著眼也能知道是誰抱住了她，於是她打著哈欠問：“這麼晚了你總站在這兒看什麼？”
“看這天下還有多久才能恢複長治久安。”
“我還以為你會說：看這天下還要多久才能在我掌上。”
“李牧原狼子野心，犯上作亂，人人得而誅之。”他平靜地反駁，“這江山本不是他的，即便如此，也不一定就是我的。”
唐小言還閉著眼，但嘴角已經揚起一個笑容：“易公子，你看起來可不像這麼謙虛的人啊。”
“這並不是謙虛。”
“噢，對，這並不是謙虛，而是謹慎。”
他將懷抱收緊了些，不再討論這個話題，而是輕聲問她：“累了？回去歇息吧。”
可是向來堅毅果敢不輸男人的小姑娘忽然扭頭直接撲進他懷裏，雙手繞上去環抱住他的腰：“可是沒力氣了，走不動了……”
她難得撒嬌，易卜笙也沒含糊，直接彎腰將她打橫抱起，轉身朝營帳走去。
他動真格的了，她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扭捏著要下來：“放我下來吧，這麼多士兵看著呢！”
“害羞？”
她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忽然並不想再掙紮了，由著他腳步輕快地將她抱進帳篷裏，等他彎腰將她放在軟榻上時，她才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回答道：“我不怕。”
不管你將這份情誼置諸於人前抑或是深藏於心底，無論你想要君臨天下還是歸隱山林，我都將陪伴在你身側，再無所畏懼。
唐小言說完翻身背對著他，易卜笙慢慢直起身子，他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許久，唐小言都有了些困意，他才終於開口道：“我不想等了。”
城門緩緩地關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天邊剛泛起魚肚白的光，攝政王府已經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丹夙睜眼就看見謝挽秋正迷迷糊糊地靠在軟榻上，有個人正在替她穿鞋襪——等等，替她穿鞋襪那人竟是李耽？！
李耽替她穿完起身時無意中瞥到丹夙的目光，於是平靜地對她道：“你若不想起，還可以再睡一會兒。”
丹夙朝他眨眨眼，故意笑著問：“若是我想起來呢？你也替我穿鞋襪嗎？”
這時謝挽秋已經揉著眼睛慢慢從軟榻上爬起來，李耽及時伸出一隻手幫她穩住重心，聞言淡淡道：“想都不要想。”
“哦……”丹夙也爬起來，跪坐在床頭，“我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呀？你倆好了？”
原本隻是一句調笑，誰知道李耽忽然臉色尷尬起來，倒是謝挽秋終於清醒了，一邊揉眼睛一邊回答她：“誰跟他好了，是他死乞白賴非要跟我好！”
噗……
李耽涼涼地掃了笑得毫無風度的女人一眼，用順便一提的語氣告訴她：“對了，有件事忘了告訴你，你小舅今日娶親。”
丹夙頓時僵住了，然後“咚咚”地跑到他跟前來：“你說什麼？”
“沒什麼，”他無所謂地替謝挽秋整理著領口，“就是易卜笙今日陣前娶親而已。”
小舅竟然真的陣前娶了唐小言？丹夙驚訝之餘還是替他們高興起來，可惜她嘴角才剛揚起，李耽就接著來了句：“可惜了唐門大小姐，當初唐門還在的時候他就提出悔婚，現如今唐門因他滿門被滅，唐大小姐費盡千辛萬苦逃出去，千裏迢迢投奔他，臨了他竟然娶了旁人，你猜她會不會一氣之下毀了這門親事？”
這下丹夙結結實實愣住了。
連謝挽秋也不敢相信的樣子：“不可能吧？他要娶的不是唐小言？”
他伸手在她鼻梁上輕輕刮了一下，淡淡笑道：“父王已經下令緊閉城門，”他微微側了側頭瞟了丹夙一眼，“這也就是說，城裏的人現在想出去恐怕也出不去了。”
話音剛落，丹夙像完全沒聽見他的提醒似的，拔腿就往外跑，謝挽秋連忙拉住她：“你沒聽到李耽說的嗎？現在誰都出不去！”
“不對，”丹夙嚴肅地搖頭，“我小舅不可能娶別人，一定是出事了。”
謝挽秋毫不吝嗇地朝她翻了個白眼：“能出什麼事？睡覺從床上滾下來摔壞了腦子嗎？”
見丹夙還是一臉嚴肅，謝挽秋推了推李耽，李耽這才開口道：“你覺得以你小舅的身手本事，誰能讓他出事？”
“可他若不是出事了，又怎麼會娶唐小言之外的女人？”
“他娶的確實不是唐小言，”李耽淡淡地回答，“洛王陣前娶親，迎娶的夫人竟然是堂堂攝政王府的世子妃謝挽秋，如今這好消息已經傳遍了京城，多少人等著看攝政王的笑話，你還覺得是他出事了嗎？”
丹夙結結實實愣住了。
所以唐小言這回竟然是以攝政王府世子妃謝挽秋的身份嫁給易卜笙？！
謝挽秋也很納悶：“他們究竟想幹什麼？唐小言為什麼要用我的身份嫁給公子？”
李耽板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完全沒有回答她的意思，於是謝挽秋拉了拉他的袖子：“喂！公子到底想幹嗎啊？小言竟然也肯答應？”
他這才扯了扯嘴角：“她為何不答應？天下誰知道唐小言是何方神聖？但頂著攝政王世子妃的身份，還可以幫他製造輿論壓力，她何樂不為？”
但是謝挽秋不高興啊，她嘟著嘴：“‘謝挽秋’都嫁兩回人了，一次都不是我！”
丹夙瞥了李耽一眼：“現在世子不是想跟你好嗎，你就當第一回嫁的是你不就行了？”
“那怎麼行！”謝挽秋鬱悶地說，“我爹跟我說好了的，嫁給傻世子不用我去！等事情了結了，一定讓我自己做主嫁給心愛的男子，八抬大轎風風光光讓我出嫁！可我現在一回花轎都沒坐過！”
丹夙這會兒心情放輕鬆了，就樂得看他們鬥嘴。
李耽原本已經走到了窗邊，聞言忽然轉過頭來，目光沉沉地看著謝挽秋，丹夙看得眼睛都眯起來了，還以為他要給出什麼承諾呢，結果他的眼神半道拐了方向轉向了她，她下意識挺直腰杆，就聽到他緩緩開口道：“易卜笙陣前娶親，你可知他意欲何為？”
丹夙心想：我連他要娶親了都是你告訴我的，我哪兒知道他到底想幹嗎？
然而李耽也沒打算要她回答：“父王這些日子一直歇在宮裏沒有回來，但他將你帶回來之後直接送到了我這裏，你可又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麼？”
這次謝挽秋搶答：“我知道我知道！因為你一直在跟他鬧著說要找漂亮姐姐，於是他就哄你說漂亮姐姐出去給你找吃的了，晚些日子才能回來，但你還是跟他鬧，所以他才說先送另一個漂亮姐姐來陪你玩啊！”
丹夙苦笑：“這個漂亮姐姐就是我？”
李耽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謝挽秋已經好奇很久了，這時終於逮著機會可以名正言順地再問一次，礙於丹夙在場，他回答的可能性也略大了些，於是她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眨巴眨巴問：“你父王知道你不傻了嗎？我怎麼覺得他還把你當傻兒子在哄啊？”
李耽麵無表情地看著她，謝挽秋一臉好奇，就連丹夙都目帶驚訝之色，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謝挽秋臉上，忽然問：“如果我不傻，你是不是就願意嫁進王府來當世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