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六章 送神日(2 / 3)

肖逝水歎道:“你錯了,我這次上未央山,是為兩件事。第一件……如今不說也罷;第二件,我代小夜向你賠個不是。我知道他為了絕殺令的事,多次得罪你,你莫要和他計較。做了絕殺令主人……一切都身不由己了。”

商衍越發惱恨,“你到此時,還向著這個夜修羅……”他忽然笑了,“怎麼,堂堂的軒轅宮主也會說軟話嗎?可惜事到如今,什麼也救不了你——封天涯!”

他一聲斷喝,封天涯手一抬,三十六名弓弩手立時持弩待射。

肖逝水看向封天涯的目光有淡淡的惋惜,而後者麵沉似水。

商衍負手獰笑,“肖逝水,這是封天涯訓練的弓弩戰隊,更強於月尊堂的玄甲鐵騎,你和夜修羅有幸成為第一個體驗他們的人——哎,如果你不是寒毒發作,武功盡失,和夜修羅聯手還有一較高下的機會,而現在,受死吧——”

隨著他一聲冷喝,夜修羅飛撲向肖逝水——便是做了人肉盾牌也在所不惜!卻在飛身的同時驚訝地發現,所有箭矢掉轉方向,一齊對準商衍。

所有人都因這變故變了臉色——而封天涯,笑嘻嘻地負手而立。

商衍愣了一下,怒火撞上腦門,咬牙道:“封天涯,你幹什麼?”

封天涯一聳肩,很無辜地道:“我思來想去,覺得實在沒有辦法和你這個既陰險又缺根筋的家夥合作。肖宮主對你恩遇有加,你尚且如此對他,更何況我得罪過你,你若得了勢,我豈能有好果子吃?”

“兩麵三刀的卑鄙小人!”商衍怒不可遏,轉頭嗬斥那些侍衛,“你們吃了豹子膽了,一群人偶,別忘了我是你們的主人!”

封天涯嘖嘖地搖頭,“怎麼到現在,你都沒明白你失敗在哪兒啊?你是他們的主人,我卻是他們的兄弟,你說他們聽誰的?順便說一句,別罵我是兩麵三刀的卑鄙小人,那基本上等於在罵你自己。”

商衍盯著他,怒極反笑,“好,好!封天涯,你的確夠狡詐,隻可惜——”他頓了一下,被擺了一道的狂怒變成森冷陰鷙的光從眼中閃過。他擊掌三聲,一陣奇異的笛聲傳來,那些方才還同仇敵愾的弓弩手便如同丟了魂,眼神空茫起來,箭矢又紛紛地掉轉過來,對準封天涯、肖逝水與夜修羅三人。

方才還嬉笑的男子臉色驟變,大殿之中,形勢急轉直下。

商衍桀桀冷笑,“封天涯,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滅魂從大殿外進來,手中一根橫笛,放在唇邊吹出奇異的調子。那些弓弩手受了笛聲指引,陣形變化,將封天涯、肖逝水、夜修羅團團圍在中間。弓弦繃緊的聲音吱吱可聞,空氣似乎被扯到了極點,一觸即發,天崩地裂。

商衍的笑容越發陰冷邪佞,盯著封天涯,“兄弟又怎麼樣?什麼人心,什麼情誼,都比不上一顆藥,一道符!你以為我就這麼放心把這三十六個人偶交給你訓練?你就是真的孫猴子,也翻不出我如來佛的手掌心!”

封天涯狠狠地敲了自己的頭一下——這次真是陰溝裏翻船,想不到滅魂竟能驅動人偶,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此時即便是他,也無計可施。他持弩在手,看看不遠處的夜修羅,“喂,聯手怎麼樣?”

夜修羅沒吭聲,然而卻護著肖逝水慢慢向他靠近,三人呈倚背之勢。

肖逝水依然沒有大敵當前、全身戒備的樣子,他抱著那個手爐,因畏寒而輕輕咳著,隻是深邃的眼中流淌著淡淡的惋惜與心痛——仿佛有什麼在眼前流逝,他卻無能為力。

“衍兒,這是你想要的結局嗎?”

他看著大殿中負手而立的陰冷男子——而後者還他一個決絕的笑容。

封天涯冷笑,“肖宮主,現在可不是惋惜追憶的時候,眼前的人早已不是你心中想的人,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怪就怪你想改變這一切的時候,已經太晚了——現在,不是魚死,就是網破!”

他話音未落,五道鋼弩破空而出,尖嘯著射向麵前的弓弩手。

“找隱蔽!”他在側身翻滾中大吼——並不是等那五支弩射開缺口,他是要先發製人,在笛聲來不及變換之前找到藏身之處。

滅魂的笛聲詭異地低下去,又驀然地高亢,那些木頭似的人偶,忽然凶狠淩厲起來,陣形一變,箭矢從四麵八方射向中間的三個人——而那三個人,早在封天涯大吼之時已藏身桌案之後,立起桌案作為盾牌。

三十六支弩,悉數釘在桌案上。

“反應挺快嘛。”封天涯笑嘻嘻地看著身旁的兩個人。

夜修羅不睬他,隻是關切肖逝水。肖逝水擺擺手,看著封天涯,“天涯,這是你訓練的戰隊,你可有破陣之法?”

封天涯想了想,苦笑,“他們用的是我改裝過的擘張弩,可以三矢連發,重量輕,射程遠,裝填方便,而且排陣時三三組合,上弩、進弩、發弩輪番發射,基本上可以沒有間歇……”

“你到底想說什麼?”夜修羅不耐煩地打斷他。

“我想說的是……我還沒想到破陣之法。”

商衍看著那三張立起來的桌子,陰狠地獰笑著,“你們三個不都是大英雄嗎,怎麼如今都做了縮頭烏龜?也是,本來就是甕中捉鱉嘛,你們盡管藏著好了,我倒要看看這烏龜怎麼變成刺蝟?”

他看了滅魂一眼,滅魂笛聲又起,這一次,箭如雨下,幾乎射穿了數寸厚的桌麵。

桌麵後的人,幾乎被那密集的殺氣壓得透不過氣來。一支弩穿過桌麵,露出寸許鋼頭,若不是封天涯躲得快,這一弩就得射進他肩頭。

“該死的!”他恨恨地罵了一句,轉頭看向夜修羅,夜修羅也正好看他,兩個人目光一碰,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下一個瞬間,桌案暴起,在木塊四分五裂地飛向箭矢之時,兩道身影射了出來,一齊撲向吹笛男子。

滅魂抽身撤步,笛聲驟變。弓弩手瞬間轉變方向,箭矢咬著兩個人飛了過來。飛撲的身形停滯,夜修羅寶劍出鞘,在空中手一挽,但見滿天劍氣,與淩厲的箭雨碰撞在一起,擦出鋼花焰火,似乎連空氣都被絞碎,零落成塵。

封天涯在夜修羅的掩護下得片刻喘息,把後背放心地交給對方,弩向肩窩一抵,五矢連發,寒光閃爍,呼嘯著直撲滅魂。

那是迅疾如風的速度,比三十六弓弩手的箭雨更令人心驚膽戰。吹笛男子不是第一次見識了,在封天涯扣動懸刀時,身如流星避到一旁,笛聲不斷,換了調子,三十六弓弩手箭勢更加淩厲。

密集的箭雨讓夜修羅都有些招架不住,劍氣稍散,一支箭矢穿透劍氣,凶狠地釘入封天涯肩背。

持弩的男子悶哼一聲,疼痛加上鮮血讓他眼神中閃過近似於野獸的瘋狂。他完全不顧及背後,一掀衣袍,裝著鋼弩的箭囊露出來。他一手抽出五支,用一種眼花繚亂的速度裝入箭槽內,抬弩便射。一支又一支,毫無間歇。

滅魂在躲避中,笛聲有些淩亂,眼看夜修羅借機穿透弩陣,血肉橫飛。他神色冷凝,嘴唇微動,欲換一支調子,冷不防眼前一花,頸間微涼——封天涯竟借著弩勢像幽靈一樣貼近他,獰笑。

笛子掉在地上,弓弩手失去指引的音符,從茫然中驚醒。

滅魂卻茫然起來,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他任封天涯拉著他的手按在頸邊——那裏有血潺潺冒出。

“按住,你能多活半炷香,不過,更痛苦。”

輕柔的聲音說的卻是讓人不寒而栗的話,封天涯手中有一把小巧的匕首,在指尖靈活地繞動——他就是用它割斷了滅魂頸邊的血脈。

滅魂摔在地上,像一條擱淺的魚,喘息,抽搐。

他眼中,封天涯的臉模糊而遙遠,卻越發張狂與猙獰……不甘心啊,這樣的結局,他還沒能為他的朋友報仇呢。

“封天涯……”眼中有血霧漸漸彌漫,他積聚著最後的力氣,嘶啞地吐出一個個的字,“我知道……秦鉞在哪兒……”

果不其然,他看到那個遙遠猙獰的臉近了,一臉急切。

“在哪兒?”

他喘息著笑,像個破爛的風箱,“在一個……你絕對想象不到的地方……絕對想不到……你永遠別想再見到她,哪怕是死亡……”

他鬆開手,頸邊的血像泉水咕嘟咕嘟地湧出,迅速在地下洇成觸目驚心的一攤。

他看到血汙中那張模糊的臉憤怒,惶恐,不甘,扭曲著糾結在一起,心中無比快意。

痛苦遠離了,臉上浮起一抹詭異的笑容,這是他最後的報複。

封天涯怒不可遏,雙手狠狠地向地上一摔,讓滅魂的屍體撞在地上,彈了起來,又摔下。轉頭尋找夜修羅,然而身後的情形又讓他心驚。

商衍趁著他們對付滅魂的時候竟抓了肖逝水,此時正猙獰地笑著,看夜修羅的樣子,也是束手無措。

封天涯的弩才一動,商衍的箭就向肖逝水的頸邊抵了一下,“封護法,我知道你的弩快,隻是不知在這樣的情況下,比起我的劍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