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夜沒有什麼特別的,店子裏的三個店員請假去約會,僅剩的幾個人忙得焦頭爛額。門口燈光閃爍的聖誕樹,像螢火蟲。店長特別找人扮了聖誕老人挨桌送禮物。幾乎全部都是情侶,手心疊著手心,目光交織得化不開,也有人不顧場合的親熱。
偶爾會看到吃過聖誕大餐就分手的,女生哭得泣不成聲,男生信誓旦旦地說,我是為了你的幸福著想。
太爛的台詞,或者我隻把你當妹妹,我們不合適,我配不上你。
這些都夠傷人的。
全都不合時宜。春緋忙碌到十一點半提早打烊,所有的人都要趕去街心公園的大鍾表前聆聽鍾聲。平時對這個節日再不在乎的人,也想要去聆聽鍾聲,像個儀式。
春緋換下製服便和蘇鏡希往那邊趕,這個時間根本打不到的士,隻能坐巴士。她忍著胃裏的翻江倒海,擁擠的呼吸導致氣溫升高,她覺得頭暈得厲害。蘇鏡希下意識地將她攬到腰部的位置。
她怔了怔將臉埋在他的保護下,許久都沒抬起頭,她趴的位置濕了一大片。
那麼多的回憶,夠我活一百年了。
不是所有的回憶都沒有重量,沒有意義,它可以成為一種信仰,遙遠如夜空中的星,可見不可及。
“那個女人把她的兒子從前夫那裏要回來了,住我隔壁的房間,不過討厭就是討厭再相處也沒用。”
“你後媽的兒子比你小三歲吧?”
“啊——”
“挺好的,你爸這不是後繼有人了麼。”春緋舔著冰淇淋,忍不住地失望,終究是沒趕上聖誕鍾聲,許願啊什麼的,其實還是很在乎的。即使知道有些願望明明實現不了,卻還是每年都會這麼做。她歎口氣將衣服裹緊一些繼續說,“而且,看你的樣子並不是很討厭你那個弟弟。”
“他不是我弟弟。”蘇鏡希頓住腳步,路邊都是賣小惡魔角,麵具,小煙花還有造型怪異的氣球。春緋東張西望差點撞到他的背,“因為那個女人永遠都不可能取代我媽。”
“是啊,誰都不可能取代誰的。”
蘇鏡希回頭瞪她:“你都有我了,你還在胡思亂想什麼?少給我水性楊花!”
春緋打著哈哈幹笑兩聲,什麼水性楊花,虧他想得出來。其實跟他在一起也沒什麼不好,如果是以前,她或許會覺得是個放心的長期飯票。但是現在不同了,她不同了,蘇鏡希也不同了。
有些東西是壓抑不住的,她本來就不是個能藏住心事的人。她的心不在焉和刻意掩飾的悲傷太明顯,隻是蘇鏡希不敢去挑明。怎麼說也是個脆弱的孩子,這麼強撐下去會不會崩潰。而自己能做的,有限的事情,隻能是——
他抬起春緋的下頜,在她驚愕的注視下,舔掉她嘴角沾的冰淇淋。
太太太太曖昧了。頭頂還帶著小惡魔的角,那表情像個十足的小惡魔。
“你這個變態!”她立刻火冒三丈。
“哈哈,大不了讓你舔回來。”蘇鏡希厚顏無恥地將臉伸過去,完美無缺的笑臉,正等著春緋伸手狠狠地掐上去,會疼上半天,但是這樣的話,她就會暫時忘記煩惱。就像是止疼劑,隻能保證暫時不疼,卻不可能讓傷口愈合。
春緋的手指的手指伸直落在他的臉上,蘇鏡希收住笑容,見春緋眼中閃爍著眼淚說:“笨蛋,這樣對我已經沒有用了——我不騙你,我快撐不下去了——”
“你真是個麻煩。”蘇鏡希鼻子一酸將她攬到懷裏,“別硬撐啊,想哭就哭吧。”
想哭就哭,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對她來說,太奢侈了。
春緋從蘇鏡希的肩上稍微的斜過頭,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夏森澈站在不遠處胳膊上掛著個黑色長發的女孩,舉手投足都是優雅和安靜。他陪著女孩買了麵具和小煙花。
細小的火花在枝頭綻放著,映著他們的臉。再往前走幾步,夏森澈終於看到了她,目光在空氣中相遇,春緋忍不住抱緊了蘇鏡希。
夏森澈腳步停了停,被女孩扯著走過去。
馬路的左邊和右邊,還是平行線,他們總是忙著,馬不停蹄的錯過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