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伊斯蘭傳統詩歌觀念中,花園和夜鶯是一對熱戀的情侶。詩人用這一象征性的比喻,把詩人對祖國真摯的癡情完美地表達出來了。它一麵讚美祖國美麗富饒,十分可愛,一麵用夜鶯在花園中的生息、歡叫,體現詩人對祖國的依賴和愛戀之情。詩人在另一首《全印度兒童之歌》裏,更為直接地讚美了祖國。他熱情地誦唱:

這塊土地的高處與九天接壤,

生活在這兒猶似生活在天堂。

這就是我的故鄉,

這就是我的故鄉。

在這裏,詩人以重疊的詩句增強詩歌雄渾的旋律,唱出了熱愛祖國的最強音。

然而,詩人的祖國正處在受人宰割、內部分崩離析的危難之中,他目睹祖國的慘景,悲歎地訴說:

啊,印度!你的境遇使我哭泣;

你的故事在所有故事中最有借鑒意義。

詩人一麵痛斥掠奪者的野蠻行徑,一麵總結曆史的教訓:

啊,折花人!你將園中的花草洗劫一空,

這是你的幸運,因為園丁們爭鬥不息。

詩人並沒有為祖國的沉淪悲傷不已,他從國難之中看到了光明;國家統一、民族團結,不給殖民者可乘之機;增強團結,反對分裂是振興祖國之道。他號召祖國人民:

宗教信仰並沒有教相互仇視,

我們都是印度人,印度斯坦是我們的祖國。

詩人決意要在印度的寬廣國土上,建立一個新的廟宇,它是愛的象征,用“愛的信仰”改變“從偶像那裏你學會了自相殘殺,真主也默示他的教長明爭暗鬥”的分裂狀態,讓所有的民族、教派和人民都沐浴在愛的陽光下:

信徒的讚美詩蘊涵和平與力量,

世間居民在愛中可以重獲拯救。

在詩人眼裏,國家命運、祖國存亡是高於一切的。它超出了個人、民族、宗教的利益,是消除隔閡、平息糾紛和矛盾的巨大力量。為祖國的解放,必須動員千百萬群眾,“當被壓迫民族的熱血一旦沸騰,世界就將顛倒,大地就要顫抖”(《漢誌的贈禮》)。他希望“用信仰的烈火使奴隸們心血沸騰”,“讓那渺小卑微的麻雀敢向兀鷹進擊”(《列寧》)。

伊克巴爾早期詩歌是民族情感的抒情詩,也是他探索祖國自新道路的結晶。曲調高亢,情感激越,充分表達了詩人對祖國的深沉、誠摯的熱愛情感。他說過:“熟悉民族的脈搏,並以自己的藝術醫治民族病症的人,才是真正的文學藝術家。”他正是這樣一位熱愛祖國、熱愛民族,把個人命運與國家、民族命運緊密結合起來的愛國的文學藝術家。

詩人為國家、民族引頸高歌,他自比駝隊的駝鈴,希望喚起沉睡在人們心中的民族情感。然而,陳習觀念嚴重的印度民眾卻木然置之。這不免使詩人悲傷、淒涼:

多麼令人沮喪!駝隊被搶劫一空,

駝隊的主人竟絲毫不感到心痛!

孤寂冷漠的花朵不在意你唱與不唱,

麻木不仁的商隊不聞駝鈴響與不響。

為此,孤獨、寂寞之情占據詩人的心田:“唉,伊克巴爾!有誰理解你內心的苦楚,在這世界上到何處尋覓一知音。”(《印度人之歌》)

為了擺脫自己的孤獨,啟發民眾的覺悟,詩人要探索一條新的詩歌道路。他收斂了溢於言表的情感,把熾熱的感情化為哲理的詩句,用智慧的光芒照耀民眾的心靈。他為自己立下座右銘:

在世間就要像火炬那樣生活,

點燃自己去照亮別人的眼睛。

於是開始了詩人的中期詩歌創作。他沉思在伊斯蘭宗教神秘的思辨之中,向伊斯蘭教義索取新生之路。為伊斯蘭世界的各個民族描繪一幅理想的藍圖。他旅歐歸來不久,創作了一部重要的長詩《指路人黑哲爾》,借用伊斯蘭永生不死的先知黑哲爾的傳說,傾吐其憂國憂民的思緒,在強烈批判帝國主義的掠奪和熱情歌頌俄國社會主義革命勝利的同時,加強了宗教哲理性的深思,顯示了詩風轉向的征候。接著寫了兩部宗教哲理詩《自我的奧秘》和《無我的奧秘》,係統地闡明了詩人的哲理思想。詩人接受了中古波斯宗教詩人莫拉維(魯米)的哲理觀念:“自我”和“無我”。他又融合西方近代理性思想,賦予了新的內涵。詩人主張的“自我”既非過去宗教的寂滅、無為、超脫的“自我”,也非西方無限擴張、無限自由的“個性”。他認為“自我”是宇宙萬物的本質、生命,是個性的最高形式的體現,它的形式就是運動、創造和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