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頓時掌聲四起。望著同學們的眼神，席老師燦爛地笑了。
做了語文課代表，跟席老師的接觸日益頻繁。每次站在他麵前，總能看到一股湧動的熱血。那次上完課，席老師把他叫了出去。
“鼎心，我怎麼覺得你們的眼界那麼窄，也從來沒看見你們搞點閱讀。”
“是的，根本就沒有。”他很坦白。
“有圖書館，為什麼不去借書呢？”席老師很吃驚。
“有是有，且交了錢辦了圖書證。可學校有規定，圖書館不向學生開放。話又說回來，即使開放了，哪有時間去啊，一天滿滿的十二節課，從周一到周日。”他很無奈。
“我準備給你們開閱讀課，每周拿出兩節正課時間。你看怎麼樣？”席老師沉思了一下。
“好是好，可不會隻捧著那一套課本吧。”他有點懷疑。
“我正是要跟你商量這事。我準備跟校長提向文科生開放圖書館的事，希望得到你們的配合。”
“如果這樣，同學們一定很高興。老師，你說吧，我們能做些什麼？”他興奮起來。
“嗯——，這樣吧，你發動同學們寫一封集體署名信給校長，要求開放圖書館。不過話語要委婉些。”席老師有點擔心，補充道，“把事情辦漂亮一點。”
“老師，您放心吧，我知道該怎樣做。”他點了下頭。
“這件事情不一定成功，或者說很不容易成功，我們還是兩頭準備的好。你看看同學們有沒有定報紙和雜誌的，適合你們的都在這上麵了。”席老師說著，遞過一張紙，上麵寫著七八份報紙和雜誌的名稱，以及價格。
“好吧。”他說的很痛快，心裏卻很矛盾。
是否應該告訴班主任呢？班主任對錢的問題總有點神經質。如果告訴他，這件事不知是否可以正常進行。如果夭折了，怎麼對得住席老師呢。不告訴，上次擅自買排球已經讓自己吃夠了苦。到底該怎樣做？怎樣才能找個妥善的辦法？他一天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沒辦法，隻好先解決署名信的問題。同學們倒是很踴躍。徐飛第一個站起來，在“白鼎心”三個字後署上自己的名字。“徐飛，學習委員，級部主任的少爺。對，何不讓他幫自己一下？”他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著。等同學們署完名，他將徐飛叫到走廊，把席老師給的那張紙遞了過去，說馬上解決。徐飛很爽快地答應了。
把錢給席老師後，他找到班主任，把席老師的計劃說出。班主任考慮了一下：“這件事情要慎重，很容易被人看作是亂收費，家長找上門就不好了。”
“這不是亂收費啊，我們的閱讀資料實在太少了。”他忙辯解，心裏卻說，“真正亂收費的時候，你就沒膽子說了。”
“我是說‘很容易’。再說了，你們課本上的文章不是很多嗎？”
他沒有說話，心裏直罵學校混蛋，非要找個數學老師做文班班主任。
“別的班級有定的嗎？”班主任往上抬了抬下巴。
“不知道，可能有吧，也可能沒有。”他含糊其辭。
“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會跟你們席老師說的。”班主任沉默了一會兒。
他急忙轉身要走，但還是回過頭，小心翼翼地說：“學習委員已經把錢收上去了。中午收錢的時候我才知道。找您，但沒找到，下午又一直有課，現在才抽出身來。”說完就低下了頭，他沒勇氣看班主任的大下巴。
很快同學們都拿到了自己訂的報紙或雜誌，興奮勁不次於那場署名。隻是那封署名信卻石沉大海，席老師也沒有再提。
不久他駕馭文字的天分被席老師發現了，日記成了他們交流的場所。每周都有兩三篇自己認為精彩的日記交上去，而席老師總是給以最中肯的評語。他的熱情被激發著，欲望燃燒著。以前他隻是默默地奮鬥著，一個人，沒人問，沒人關心，酸甜苦辣一個人分享承擔。枯黃的日記鎖住了所有的思想和真情，一頁頁唱著孤獨蕭瑟的歌。
一次小小的月考，考掉了他所有的激情與興奮。算起來這次他考得不錯，隻是語文成績很不理想，作文分竟是全班最低的。他拿著卷直發愣。難道一個月辛苦的《雜文報》閱讀全然沒用，難道一直當作事業堅持的竟不是自己的天賦？席老師讓他到辦公室拿卷，他那持卷的手直發抖。席老師看到了，卻沒說什麼。中午，他沒有回宿舍，而是讓人把教室的門反鎖，一個人躲在座位上痛苦著。好一會兒才抬起頭，把每個人的作文一一看過。他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心裏用“狗屎”給那一篇篇高分作文打了評語。除了一筆還算過得去的字，真的就是一堆堆俗不可耐的“狗屎”。倒是那幾篇低分作文還有幾分新意。為什麼？怎麼會這樣？他一邊發著卷，一邊想著。累了，就倒在凳子上睡去了。
下午，一二節席老師的課。大家懶懶遝遝來到教室，當看到桌上的試卷，所有的睡意全沒了。教室立即掀起了一陣喧囂，又是幾家歡喜幾家愁。這是所有考試萬古不變的定律。
喧囂中，席老師從後門悄悄地走進教室。誰也沒注意到，都忙著看分算分討論分呢。當大家意識到什麼時，那人影已經到了講台。教室立刻靜下，與剛才一番熱鬧相比，倒很是讓人受不了。這回席老師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同學們手心都捏著一把汗，心說這次與人家理科班比肯定是考得不好。又是好幾年的寂靜，席老師終於開口了：“你們讓我很失望，你們剛才的表現讓我想起我的高中。你們看看自己像什麼，卷子一發下來，就隻盯著分數。為什麼不看看錯題，看看自己哪些知識沒有掌握，哪些地方需要提高？我曾經是分數的奴隸，可作為一名教師，真的不希望你們也是。分數高就真的意味著水平高嗎？不是的。這次不少很有創見的優秀作文卻給了最低分，一律按走題處理，他們即使比一般的作文分也要低上十好幾分。我向這批同學表示道歉。其實我爭取過，可其他老師不同意，堅持認為是走題，最後隻好統一按走題批了。希望這些同學不要氣餒，你們不流俗的勇氣是值得讚賞的。好了，把精力從分數中提出來，我們下麵開始講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