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久違的場景,總能勾起人的回憶。
嬌花明媚,他便想起她燦爛的笑顏;飛雪清冷,他便想起她淒涼的哭泣,這樣的追憶,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是盡頭呢?
他抬頭凝望掛在房簷上的一盞盞宮燈,陷入沉思。
總覺得她還在身邊,有時會笑,有時會哭……陡然輕笑,他在自欺欺人嗎?為了減少痛苦,還是為了贖罪?轉回的目光,不經意落在一名女子身上,熟悉的感覺,立時傳達心間,是她嗎?是嗎?
冷凝的眼神,一掠而過,他忽然笑了。
一切早已結束,他又何必執著,緣已盡,份已滅,此生,他與她,再也無緣相見……
緩緩轉身,清淡的身影,沿著回廊,飄然遠去。
她坐在窗前,漫不經心地品著香茗。今天,又是一個不尋常的日子,也許,在其他人眼中,這隻是一個平常的祭日,而在他的心裏,這一天,卻是他永生的傷痛。
不知何時,一直陰暗晦澀的天空,突然飄起了鵝毛大雪,她站起身,呆呆凝望那些被風吹得四零八落的雪珠,眼底驀地飄起一層淒迷之色。
她知道,他是一個堅強的人,甚至有時會堅強到令人心酸。身為帝王,他卻得不到快樂,得不到幸福,這,豈是一個悲哀而已。她歎息一聲,或許,曾經有過吧,可那也是曾經,過往的一切,都是浮雲,看得見,抓不著,而執著的人,又何止他一個呢。
“小芸,掌燈。”她披上狐裘,匆匆而出。
“主子,主子,外麵雪大,還是不要出門的好。”侍女小芸提著燈籠,緊跟在她的身後。
侍女的步子,終究是晚了一步,她已經匆匆出了門,甚至連傘也沒有打。
那個女子,在他心裏,真的就那麼深刻,深刻到用一輩子的時光,也無法遺忘嗎?
還記得,她第一次見她時的場景,她淡淡笑著,仿佛什麼都不在意的愜然,眉如遠山,眼若秋水,她笑著問她的名字,目光之中隻見柔和,以及……一絲清淺的迷惘。
“你認得我?”女子略微驚訝的眼神,帶著探究,帶著好奇,好似年華正盛的少女,眉目之間,婉轉跳脫。
“是啊,娘娘曾和皇上一起去雲安寺祈福,那時青妍也在場。”她記得,當時她是這麼回答的。
幾乎同一時刻,她在她眼中看到了豔羨,看到了向往,接著聽到她問:“你叫什麼名字。”
她恭敬地回答了:“回娘娘,奴婢安青妍。”
“青妍,青妍……”她看著她,喃喃自語著,好似在回憶某個甜蜜的夢幻,連同她的眼睛,也開始迷蒙起來。
那樣的女子,清淡,平和,如一枝開在寒冬的梅花,傲骨風霜,清而不豔。
她記得她,記得那麼清楚,她想,沒有人會記不清,那樣一個女子,隻要見過一麵,哪裏還能忘得了。
這樣的女子,怪不得他對她的寵,到了那樣的程度。
身為一個局外人,也希望那他們可以永遠那般下去,可是,世事弄人,這樣一對恩愛之人,也會被上蒼嫉妒,也會被生生奪取幸福的資格。
敦肅皇貴妃去的那日,他沒有任何異常,按時早朝,慣例召見大臣,認真批閱奏折,好似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般,但是,她明白,他隻是想以此來緩解悲痛,因為那樣的哀傷,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那一日,也是這般的飛雪如霜,雪花洋洋灑灑下了三天三夜,三天後,他病了。病得神誌不清,黯然神傷。
她親自照看他,喂他吃藥,在他沉沉睡去後,她卻清楚地聽到,他在喊那女子的名字。
青冉,青冉……
冉兒,冉兒……
她端著藥碗的手微微一震,隨即留下淚來。
情深入骨,竟能使一代帝王神傷如此,如若不是太過深刻,他又怎能到現在都無法釋懷。
直至他的病好之後,他便經常帶著她逛園子,大部分時候,他會命人鋪上氈毯,和她並肩而坐。
他會執著她的手,慢慢變得沉醉,他說:“青冉,你錯過了那麼多好景,現在好好看看,別再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