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藍禍心思百轉之際,小花癡又開口了:“師傅,雖然爹說過花語門由我繼承,但其他人總是不服氣,他們甚至說我不是爹的孩兒。我討厭他們,我一定要學會最好的功夫,然後回去讓他們不敢再小瞧我!”
藍禍看著小花癡的眼神,不自覺地深沉內斂起來,“你且說說看,花語簽如何區分?”
小花癡愣了愣,故作老成地清了清喉嚨,老氣橫生地說得頭頭是道:“江湖流傳,花語簽是花語門的獨門暗器,實質不然。花語簽分三種,作為暗器的花語簽色澤顯黃,多以致人虛軟之草藥所浸泡,有麻醉之效,供我門逃生之用。但是,作為攻擊的花語簽,色澤偏黑多呈紫色,色越深,毒素能封閉武功三個時辰之久。而當花語簽的毒素越強,色澤越為深沉,當見到呈黑色的花語簽則要小心了,因為中毒之人藥石無靈,就連當今鬼醫白愁也苦無解藥……”
見小花癡說得朗朗上口,藍禍的目光一沉,“那麼無色的花語簽呢?”
“無色的花語簽做法繁複,製作的步驟雖然與黃色的一般,可是卻多了浸泡草藥七七四十九天的規定,而且選用的草藥罕見難覓有三十餘種,藥引必須是彩虹雨後的朝露、雲英雞蛋以及虎胎之血……”
藍禍聽著,換了口氣,眼中看不出是欣喜還是鬆了口氣,倒是那輕輕托住小花癡的指尖,帶著絲絲的顫抖,“我,不收徒兒,但是,我可以教你武功。所以,答應我,癡兒。你,必須幫我製作出無色的花語簽。”
小花癡先是一怔,側著腦袋想了又想,最後用力地點了點頭。
“現在,放開你的手。”
小花癡順從地放開了緊抱住藍禍的手,於是,藍禍站起來,美麗的眸子望了望暮色之中的惡霸屯,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鮮紅嫁衣,最後,她苦笑,迎著小花癡疑惑的目光道:“走吧。”
“去哪裏?”
小花癡老成卻不失天真的疑惑,讓藍禍愣了愣。
“花語門以外的地方。”
“可是……”
從那驚惶的小臉推測,似乎到了這個時候,小花癡才意識到自己破壞了什麼。
她與上官非的婚禮嗎……
藍禍淺笑,伸手摸了摸這小丫頭冰冷的小臉。
這小鬼過去過著怎樣的生活她無從得知,但從她口口聲聲說要讓自己變強,不再受欺負時的認真神情去推敲,這隻不過是一個得不到該有的關愛,於是,用了偏激的方法,借著劫走眾人心目中的寵兒上官非的新娘而吸引該得到的注意的笨小鬼。
“你要走的路,可不是在玩家家酒,如果這是你想要的,就跟我來吧。”
藍禍也不含糊,說罷就轉身離開。倒是身後的小鬼,似是猶豫了一陣,才快步跟了過來。
悄悄地遙望灰蒙蒙的天際,緲緲的穹蒼竟讓她升起了難受的唏噓之感。方才對小花癡所說的話,再一次在她的腦海裏回響,不一樣的是——說話的人,聲音蒼老虛軟,嘶啞難過。
——你要走的路,可不是在玩家家酒,玲瓏,我的兒啊,舍棄你的名字吧!從今往後,為真相而活。
——爹,孩兒知道,孩兒從今以禍為名,以禍為記!
深歎一口氣,藍禍扯掉頭上累贅的鳳冠霞帔,緊緊地抓住了自己的左肩,眼裏的溫度,驟然下降。
往事曆曆在目,不忘,她絕不忘!
重重的暮色裏,站在密林入口,身穿一襲瀟灑藍衫的男子,默默地注視著那漸遠的身影。直到身後有人步近,那藍衫男子才淡淡地開口:“銀芽,我不是說了讓飛月過來嗎?”
身後的人,是一名年輕的女子,聽到這淡得依稀帶著不悅的話,連忙單膝跪下,“銀芽自知怠慢,但主人,銀芽尚有一事稟告。”
遠方的身影已經化作小小的黑點再也看不見了,上官非收回目光,轉過身來,淡淡地看著跪在身後沒有什麼表情的銀芽。在他的示意下,銀芽從腰間解下了一個卷軸——玄藍封帶,這是“影”傳遞的信息裏五急之二!
於是,上官非慎重地接過了卷軸,徐徐地拆開玄藍封帶。
模糊的陰影裏,銀芽唇角悄悄地勾起,眼裏快速地劃過了一瞬的殘忍。
眼前的上官非,縱然麵無表情,俊臉凝霜,吸引她的部分始終沒變,可是他剛剛的那一身的火紅雖襯得他更加的風采逼人,也同樣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
但是,一切到此為止。
既然他是她永遠無法得到的,那就狠狠地毀掉吧!
於是,就當上官非的目光專注在卷軸上的內容時,銀芽袖間滑落葉片般大小的暗器並徐徐地站起來,像往日般走到上官非的身後去。
冷洌的目光,悄悄地凝視著毫無防備的頸項,而藏在袖間的指頭,微微一動……
“主人!”
遠處,掂葉無聲的少年驚見那袖間的銀光掠影,猛地躥前撞開上官非。
銀芽指間暗器忽轉方向,狠狠一挑,少年慘叫一聲,跌落在地上的同時,如葉片的暗器接二連三地從銀芽腕間射出,少年又是幾聲慘叫,蜷縮在地上猛打滾。
先是右腳的腳筋被挑了,然後是……
如今的少年,是四肢經脈盡斷!
被推開的上官非,本不該因這變故而反應遲緩的,可是,渾身的無力症狀使他幾乎連站都站不穩。
“銀芽,你在做什麼?”
咬牙運氣,踢起腳邊的碎石撞飛了銀芽飛快地從靴子抽出並狠狠向少年心窩刺去的匕首——沒想到隻是簡單的動作,卻像是與頂尖高手激鬥了七天七夜似的疲累,就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難道……
目光才轉向手中的卷軸,就聽見冷笑自銀芽口中逸出。
“沒錯,我在卷軸裏加了點東西。”
腳步聲在緩緩地接近。
抬起沉重的眼簾,上官非沉默地看著銀芽。
那種沉默,就像是早已經預料到她會有背叛的一天似的,又像是在告訴自己,以前對她的輕忽果然是沒有做錯……
拳頭,猛地拽緊。
銀芽腳一踢,掉在地上的匕首回到手心,然後,她狠狠地瞪住上官非,既是怨又是妒,然後,用一種遙遠的聲音,如以前般的柔順說道:“主人,是銀芽做得不夠嗎?為什麼把飛月留在身邊也不要銀芽?”
話音才落,銀芽已經舉著匕首衝了過來,鋒利的劍刃,狠狠地刺進毫無防備的心窩!
“主人,告訴銀芽,為什麼?”
瘋狂的美眸,映出了因痛而微微一皺的眉,還有那雙依然沉默著,卻望向依然蜷縮在地上的少年的雙目。
紅唇震了震,最後,忍不住吐出笑聲。
銀芽狠狠地抽出了手中的匕首,看著被刺的部位滲出了殷紅的血,然後,傷口附近開始滲出了惡心的漆黑,“主人,你始終不把銀芽放在眼裏。不過沒有關係,既然你這麼關心飛月,就好好地看著飛月怎麼死在你的麵前,也好好理解,我和飛月之間的差距吧。”
“放過飛月。”
已經走向飛月的紅靴頓了頓,銀芽瞪向蜷縮在地的少年的眼神瞬間變得更冷。
“銀芽,你個性溫順體貼,為什麼要這樣做?是誰指使你的?”
上官非的話,反倒刺激了銀芽。
隻見那染著他的血的匕首,瞬間被銀芽扔出去,直插在少年的大腿上……
“嗚哇!”
驚痛的叫聲,嚇得棲息在樹上的飛鳥瞬間展翅高飛。
飛鳥的驚叫,使得樹林的某處正在趕路的某人頓了頓腳步。
“禍兒姐姐?”
低頭看著小花癡那雙疑惑的眼睛,藍禍又不安地扭過頭去,看著飛鳥驚慌地在高空盤旋著的某處。
有什麼不對了嗎?
心……
為什麼突然跳得那麼快?
“禍兒姐姐?再不走樹林就會變得很可怕了。”
“啊……嗯。”
心不在焉地應了句,她帶著小花癡,再一次把身影沒入樹影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