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二章(2 / 3)

對於被鬼醫白愁看穿自己性別的事,藍禍一點都不感到驚訝——畢竟,身為人人稱頌的一代神醫,如若連這般簡單的事情也看不出來,未免也太叫人失望了。而或許,是在從前已經認識了一個老頑童花四爺,所以在麵對同樣是頑童轉世的鬼醫白愁時,藍禍並無太大的吃驚或適應不良,“鬼醫白愁老前輩……”

才開口,鬼醫白愁馬上打斷:“老字就不必了。”

迎著那雙像是很受傷的老眼,藍禍從善如流:“鬼醫白愁前輩,馬車內的人不能死,還望你出手相救。”說罷,藍禍在鬼醫白愁伸出手去掀馬車布簾之時按住了布簾,正式道:“若鬼醫白愁前輩並無心醫治,就別看了吧。”

來鬼醫穀以前,藍禍已經打聽了不少有關鬼醫白愁的事。尤其注意到大家話裏的一處不怎麼有人在意的細節——每次刁難眾人以前,鬼醫白愁必定先看患者的病症。

這當然不是什麼醫者父母心擔心病人熬不過去,也不是像眾人口中所說要憑患者的病情去設定整人的花招,一切隻不過是不想錯過了任何他所未見識過的病理!

再愛玩,鬼醫白愁還是一名醫者,而且還是一名被冠上了天下第一的醫者。身為天下第一的醫者的自尊,還有潛在他體內的那份要在醫學領域中不斷挑戰突破的欲望必然要比其他的人要強,不然,他不會如此的成功,有今天的聲望!

隻是,太多的人忽略了這一點,也就失去了與他談判的籌碼,白白地奉送了他太多的機會去整人。

果然,聽了她的話後,鬼醫白愁吹須瞪眼地看過來,為她唇上的淡笑懊惱不已。倒是小花癡,不了解她的做法與用意,緊張又擔心地拉了拉她的袖子。分心地給了小花癡一抹安心的笑,藍禍從腰間摸出一個拇指大小的玲瓏玉瓶,這瓶子是以琉璃製作,半透明的瓶身裏,依稀可見墨綠色的丸子。

“這是什麼?”鬼醫白愁不甚在意地接過去。

“七色羅刹。”藍禍的聲音不自覺地冷了冷,而後又恢複過來,“此乃傳說中的藍園秘傳的暗器,煙霧呈七色,絢爛無比奪人心誌,意誌不堅定者極易陷入幻覺,往往因此而失去逃命的機會,殺人於無形,尚無解藥。並且,吸入者片刻即死,其貌融如蠟狀。”

說到最後,見鬼醫白愁老眼圓瞪地看過。

“那是什麼?”

藍禍一愣,“難道少林的餘光譜沒有……”

見鬼醫白愁仍然側頭不解的樣子,藍禍連忙搖了搖頭,隻是心裏十分奇怪。為什麼那個少林的俗家弟子沒有把那兩位少俠的屍首送到鬼醫穀來,明明……有看到他出發的,不是嗎?

“沒事,我隻是想,鬼醫白愁前輩醫術高明,應該能破解此毒的。”

聽了藍禍的話,鬼醫白愁怪裏怪氣地嘀咕了一句話,聲音很低,聽不真切,而後沉眼看了她數秒,終於越過了她,掀開了馬車的布簾。

光線從布簾外悄悄進入幽暗的車廂,半躺在其中的,是一名身穿著染血藍衫的年輕公子,胸前,是一道染著黑血的刀傷,極是凶險,如今仍滲著黑血,似乎沒有被處理過,而蒼白無血色的幹裂唇瓣,臉上竟戴著半截白玉麵具。這麵具,左眉處至鼻梁有一道很是凶險的刀疤……

收回目光,翻手診脈,傷腦筋道:“這毒很凶險,老夫也沒有見過,但更妙的是,這毒居然被奇怪地壓製住了,像是吞服過有著同樣凶猛毒性的毒藥。如今,這兩股毒素在他體內抗衡著,一時半刻還不會有什麼大礙,但如果半月內不清除,隻怕心脈受損,大羅神仙也救不活了。”說罷,鬼醫白愁怪裏怪氣地轉過來,“倒是胸前的這一道刀傷,黑血凝滲不止,姑娘是認為這位公子血多如牛,還是有心要他血盡而亡?”

藍禍但笑不語,倒是那戴著麵具的年輕公子開口:“是在下……不讓她碰傷口。”

聲音氣若遊絲,讓鬼醫白愁怪裏怪氣地又笑了起來,“你倒是憐香惜玉,想必你這小子是舍不得害小情人的指頭腐爛了吧?”說罷,鬼醫白愁彎身撿起早前被小徒弟丟到地上的藥棍,往那泛著黑血的胸膛碰了碰,“啦啦”的怪響下,那藥棍竟然腐爛如塵,“好了,這人我是救了,姑娘,你且把他扶進去吧!”

藍禍點頭,伸手就要去扶,誰料卻被那藍衫公子給拒絕了。

見他倔強地勉強從車上下來,她不禁歎了歎氣,想必這次遭到暗算,真的太傷他的心了吧?才這般想著,見他腳下一軟,她連忙過去扶住了他。

手下盡是汗濕,不必多想就知道,他的體力遠不及他的意誌力,早已經過了負荷了。

“禍兒,讓我自己走。”

他在咬牙切齒,而他的話裏,似是有著一種深深的絕望,似乎她的幫助已經刺痛了他。這個想法,讓她不禁又想到,是否太強的人都會無法麵對自己軟弱的一麵?

“我隻是,不希望……你同情我。”

像是聽到了她的心聲,他突然這樣說,反而讓她預備鬆開的手更緊密地扶住了他。

“夫妻好比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但如今大難未至,尚未到我鬆手之時。”

用隻有彼此才聽到的聲音這般說著,藍禍說罷,衝一臉錯愕的他做了個鬼臉。

從未有過的踏實感,因為上官非需要她而浮現在心頭,產生了另一種滋味。

這是什麼感覺?為什麼又會產生?

把上官非交到鬼醫白愁的手上,被趕出症療室後,她仰望著蔚藍的天際,身邊的小花癡似乎對她說了什麼,但她隻是虛應著。微風帶來了徐徐的花香,拂過涼涼的臉龐,羽毛般的輕柔,讓人一再一再地恍惚。

不由得想起那天救起上官非的一幕。

那天夜裏,起了無名的風,把一樹的新葉無情地吹落,而上官非,失血過多的身體被落葉完全埋住,葉片間是黏稠的血,把新綠錯染為紅。至於在上官非的不遠處,是一名少年,年不過十五,四肢經脈被挑,大腿插著帶毒的匕首,胸前為殘忍的利刃所穿,直釘在樹上,形狀可憐。當她去而複返時,那少年已經斷氣多時。隻是,少年手中緊拽住紅色的發帶,眼神空茫卻凝聚一處,而那一處,正是為落葉所埋的上官非。

若沒有這少年,她不會輕易地發現他!

當時,她本已走遠,若非突然聽見身後一陣怪異的鳥叫,想起曾經在靈廬聽過,她不會匆匆安置了小花癡去而複返!

她略懂醫理,自然知道上官非身中劇毒。

他的胸前有一道凶險的刀傷,翻開的皮肉裏滲著青黑色的血,由於毒氣攻心所以血流不止。可是,在她有限的藥理與對毒的認識裏,她無法斷定這是什麼毒,唯一知道的是如果不盡快壓製毒性,即使大羅神仙下凡上官非也是藥石罔效!於是,她把心一橫,用嘴咬破了自己腕間的皮肉,喂他服下她的血液——這是她,乃至整個藍園的最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