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高升,大放萬丈光芒。
驕日裏,一抹藍影在她的麵前越走越近,白玉麵具下的黑瞳,恒靜如幽潭,但她,卻看到了深藏其中的暗湧。
他不該出現的!
以他的身體,還不足以下床走動!
可是,他卻堅定地走到她的麵前來,縱使腳下虛浮略顯不穩,額上滑至下巴的冷汗也是多得叫她心疼——天,他的體力早已經超過負荷了!但是,他還是走了過來,當著她開始朦朧的視線。
“如果要走,我隨你去。”
她的心,因他的話劇烈地顫抖,雖然……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為什麼他又猜到了她的想法?為什麼明明知道此刻留在鬼醫穀才是他最好的選擇,他卻仍然勉強自己去配合她?為什麼要這樣義無返顧地看著她?為什麼一句要她留下的話也不肯說?為什麼不像昨天那樣以死威脅她?
可是,她不想再想下去了。
此刻,她隻想哭,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寧靜的院子裏,突然聽到一聲悶哼。
然後,抽泣的聲音漸漸放大,變成了擾人清夢的噪音。當大家睡眼惺忪地跑出來,隻見那個生死應該仍係在一線上不該出現的麵具人玉麵,被藍禍撲倒在地上。而藍禍,埋首在他的胸前孩子似的哭個不停。
小花癡原想過去看看到底怎麼了,但卻被蓮兒拉住了。
兩老互看一眼,笑了笑,帶著僅有四歲的孩子兩枚,慢悠悠地返回屋裏。
當小花癡疑惑大家的反應時,蓮兒淡笑著低聲說道:“吃早點吧。”
“那他們……”
沒有人要回答小花癡,蓮兒直接把她拉進了屋子裏。
需要溝通的人不應該被打攪,隻有小花癡不懂這個道理。
“不是這樣,刺出去的時候要這樣。”
天氣驟冷,但淺淺的陽光透過層層的厚雲灑落在院子裏,還是讓人想要舒服地歎息一聲。一陣風吹來,把榕樹上的枯葉吹落,剛好飄到上官非手背又緩緩地落在地上。隻見他,手裏拿著一根小樹枝,正向滿身汗水淋漓、站在院子中央手握木劍的軒兒比劃著。
白玉麵具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層朦朧,而上官非的黑瞳,專注又明亮地審視著軒兒的姿勢,絲毫不見怠慢。見他的額上有淺淺的汗濕,坐在他身邊發呆的藍禍不自覺地扳過他的臉,用衣袖為他輕輕擦拭。
完全是遲鈍的,當聽見蓮兒的輕笑和鬼醫白愁那怪裏怪氣的揶揄輕咳時,她才回過神來。
上官非也在看她。
用那雙幽深如潭、黑曜石般的眼瞳。
臉猛地一熱,她匆匆丟下一句“我去看看癡兒”,便落荒地逃到後院,窩在正愁眉苦臉地熬草藥的小花癡身邊。
“二兒姐姐,這藥味還是不對。”
“哦。”
“二兒姐姐?”
她呆呆地望著滿院子的蕭條。已經是深冬了,但由於地處氣候溫和的南方,鬼醫穀的景色並沒有太大的變化,放眼望去依然是樹冠綿綿,隻是眼前的樹冠不再是幽幽的綠而是一片的橘黃,金燦燦的,如此的熟悉,讓她狠狠地陶醉。所以,小花癡在身邊還說了什麼,她已經沒有細聽了。
其實,她也知道這樣不好,整個人像是從這個紛亂的世界裏抽離了一般。可自從半年前她哭倒在上官非的懷裏以後,似乎就有什麼改變了,而這種改變,她並不排斥,或許,是她想偷懶了吧,讓一切,都給他去煩惱……
那一天,她控製不住自己,趴在他的懷裏嗆聲大哭,至於哭什麼,為何如此的悲傷,她卻完全想不起來了,隻有那發熱的左肩,那某一處一直在抽搐著。當她冷靜過來時,她還是趴在他的身上,隻是,兩個人已經不在空曠的院子裏,反而是窩在他的病床之上。
“你睡著了。”
他的聲音很輕,而她的臉醉紅。
窗外隱隱透來橘黃色的光線,居然已經是黃昏了。
紙被揉碎的聲音,喚回了她的注意力。轉眼,看著他把揉成小團的紙撕碎丟到床邊放著,她雖然好奇,卻不敢問。
“餓嗎?”
白玉麵具已經摘下,幽暗裏,上官非的臉看起來有點模糊,這時,一碟饅頭從頭頂繞了過來。藍禍眨了眨眼,這才發現上官非半躺在床上,胸前的領子半敞開來,露出了一小片裸膚。他的膚色偏白,那鎖骨,性感地隨著他淺淺的呼吸在她的眼前起伏著。
喉嚨深處忍不住發出了古怪的聲音,她的臉猛然一紅,暗罵了自己一句色女,在他的注視下忙亂地爬起來。這一爬,才發現自己的指間竟然拽住了柔軟的布料,低頭一看,竟然是上官非領子邊的衣服!
原來,造成他此刻衣衫不整又如此誘人的,竟然是她自己!
無來由的,一股燥熱湧上心頭,她緩緩地枕回去,低著頭不敢看他,卻發現眼皮底下的裸膚微微一震,緊接著,有什麼軟綿綿的東西塞到了她的唇邊。錯愕地抬眼,望進海似幽深的黑瞳裏,那人偏紫色的唇在她的眼前性感地微微開啟,吐出了仿若低吟般的字眼:“張嘴。”
她呆呆地看著他,張開嘴巴,柔軟的小團隨即被輕輕地塞入。
“吃啊。”
他笑,而她依然呆呆地看著他,嘴巴卻聽從他的命令,開始細細地咀嚼起來。唇齒間一陣澱粉的香甜鬆軟,是饅頭吧?恍惚著,他又從手上撕下一小團饅頭給她。
黑色的瞳眸裏有著複雜的情感,溫柔、心疼、憐惜、懊惱、自責,甚至還有深刻的憤怒。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看錯了,當喂飽了她以後,他什麼話都沒有說,隻是半躺在那裏,維持著讓她枕睡在胸前的姿態。而她,輕伏在他的懷裏,感覺著他的溫暖,聽著他的心跳聲。
光線,越來越暗。
是太陽下山了吧?
模糊地想著,待神誌慢慢地清明了以後,想起早上蓮兒對自己所說的話,她不安地動了一下,手往左肩用力地抓了下去,正想開口,誰料上官非的臂彎卻在這時候摟住了她。
她震了震。
“不需要。”
他的聲音跟他的目光一般,像是極力隱藏著些什麼。
她抬起頭,想要從他的表情裏尋找什麼,可是,視線裏一片模糊,他的臉雖然很近,卻又始終被一種說不清的神秘半掩著,“玲瓏,是我太急了。”
玲瓏,又是玲瓏……
“上官非,你到底……”
“禍兒。”就像是察覺了什麼,他突然又改了對她的稱呼,“山下有嶽藍在,沒事的。”沉默半刻,他又開口:“再半年吧,我們必須趁現在好好準備,急不得。”
沒事的?再半年?準備……急不得,又是指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