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滅了時光,遮不住真實的視線(3 / 3)

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太多,明明是在繁華的夜色裏,卻感覺自己好像是被流放到北極圈以內的世界,冰冷黑暗又殘酷。

“我們果然還是不太適合。”坐在燒烤攤前,興奮地吃著夜宵的你,突然說出了這樣的台詞。

停滯在半空中的筷子,周圍的人聲,熱氣騰騰的燒烤攤,坐在對麵微笑著你的臉,成了我大學最後一個暑假的記憶。

回想起來真是難熬又痛苦。

原以為自己已經開始習慣,看到相似的場景,遇到相似的人,吃到同樣的食物,感受同樣的心情,可以拒絕想念的試探,內心無比堅強地度過。可是記憶的天平啊,卻還是在人群中看到你的背影的那個瞬間傾斜了方向。

你還好嗎?最近去了哪些地方看風景呢?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呢?你喜歡的燒烤吃到了嗎……你看看,我們人類就是一群孤獨的生物,我們總是在尋找機會去製造羈絆,這種確信就如同黑夜盡了,黎明就一定會來,就如同冬天去了,春天就一定會來一樣。當分隔已久的人們再次相遇,便預言著,某些過往的終結,新的開始就一定會來……

所以隻能在看到你牽著另外一雙手停駐在小商店門口,隻能看著他接過你手中笨重的包裹,隻能呆坐在牆角看著那個原本屬於我的位置!

“哥哥,你為什麼要哭?”

小女孩舉著甜筒走到我身邊,聲音軟軟的,果然還是小孩子比較幸福,即使再難過也隻要有香甜美好的事物就能開心起來。

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哥哥的鞋子壞了不能走了,所以才哭哦!”

既然壞掉的鞋子不能遠走,那就幹脆脫掉鞋子繼續往前走好了。

因為人生,停下來大概就永遠再也無法前進了!

當所有的溫暖都無跡可尋 文/不夏

最近的天氣真是陰晴不定。讀書的時候就聽說,用英語跟人家交流如果不知道怎麼開場,就先聊最近的天氣如何。換成中文,其實也是可以的,比如我們現在就以天氣拉開了今天的序幕。

剛跟朋友在步行街吃完飯,各自踏上回去的公交車。還沒來得及找到座位,就聽到豆大的雨滴砸在車窗上的聲音,暴雨降臨的瞬間,空氣裏的不安跟悶熱因子都突然消失了。

趁著公交車靠站,找到一個靠窗的座位。陪著外地來的朋友逛了一天,稍微有點疲倦的小腿也終於能休息一會兒了。我閉著眼睛感受著雨水跟車窗的互動。

本來安靜的車廂,被一個抱著很多行李的女孩的尖叫聲給打破了。女生背著一個看上去跟她身材很不相稱的大書包,手裏還拎著一個看上去就像懷孕了好幾個月即將生產的購物袋。司機突然發動汽車,讓一時還沒站穩的她搖晃了兩下,費力騰出一隻手抓出了車廂裏的吊環,就像長臂猿一樣,伸出長長的手臂,吊住樹木。

“同學,要不你坐這裏吧!”

前排的男生突然側著身子站起來,想讓女生坐在那個座位上。女生頓時紅了臉龐,連忙搖著頭說“不用了,你坐吧”!

男生因為被拒絕也稍顯尷尬,隻得默默地又坐下去。可眼睛一直看著女生手裏提著的那個即將生產的購物袋,終於還是發出了聲音。

“我來幫你提吧!”男生笨拙地抓著自己的頭發,“我看你提著挺辛苦的。”

女生似乎不好意思再拒絕了,猶豫了一下把左手的袋子交給了男生,然後換下一直抓在吊環上的右手,費力地甩了甩,試圖舒緩一下。

“你們學校下自習很晚哦!”男生指了指女生衣服上別著的校徽。

“你們長郡不也差不多嗎?”

“哎,你怎麼知道我是長郡的!”男生隨即看了一眼自己的校服,不由得笑了出來,“啊,衣服上寫著呢。”

坐在後麵的我,聽到這樣的對話不知道為何突然間有種老淚縱橫的衝動。

年輕時的我們,幫助別人真的是不帶任何目的,隻是覺得對方大概會很困難,就理所當然地朝對方伸出了幫助的手。青澀的青春裏,又受過多少同樣青澀的人的幫助呢?

突然想起同樣是個大雨的夜,那個看我沒帶傘、執意要把她的雨傘給我的女生。當時快下車的時候是暴雨,已經做好了淋著雨衝下去的我,手裏突然多了一把粉紅色的雨傘。我試著以“你是個女生淋雨不好”這樣的理由推脫,但女生倔強地相信著,等她坐到終點站雨就會停了,硬是把傘塞給了我!

也沒有問對方的姓名,甚至連校服上的字都沒來得及看清,我就帶著那把粉紅色的雨傘下車了。我也曾想過要把雨傘還給她,而在同一時間搭同一趟公交車,不過遺憾的是,同一條線路上,同一個時間點路過的公交車有那麼多,我怎麼能恰好算到她在哪輛車上呢!

快下車的時候,看到車門邊站著一個麵有難色的姑娘。

“沒有帶傘嗎?”

“嗯,早上出門的時候沒有下雨。”

我把手裏的傘塞給她:“拿著吧!淋了雨小心感冒!”

我想,對那個女生在那個雨夜把傘借給我的感謝,這一次應該用別的方式傳遞出去。

謝謝你!我想你能聽到吧。

花如果一夜之間開成花園 文/不夏

趕在櫻花盛開的時候跟朋友一起去看了一場櫻花。

回來收到你的短信,你說病房裏好無聊,天天隻能看到那棵光禿禿的樹,春天來了這麼久才發了那麼一點點芽,估計是撐不了多久了。

看到這一句,我稍微有點難過。若是樹如其人,那你是不是也要消失於這個世界了?看著鬱金香開得不錯,我在花店給你買了幾朵,帶上了你喜歡的黑森林蛋糕,這是一次沒有提前跟你知會的拜訪。突然而來的“襲擊”,可以讓我看到更加真實的你,不需要為了讓我們放心而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我到的時候,你還在午睡,那本《another》就擺在你床邊,大概是看著看著又睡著了。你以前不愛看推理小說,總覺得被作者設個局拖著走是件很不開心的事情。你常說,每個人活下去的方式不同,那麼死去的方式大概也是不同的,要被人早早設計好什麼時候就得死亡,真的很殘忍。

自從得病以後,你卻突然間開始看推理小說:“也許,早點預知到各種死亡的姿態,我才能選一種最好看最美的方式。”蒼白的臉上勉強擠出來的微笑,就跟早春暴雨裏的櫻花一樣,一朵一朵,滿是嬌弱柔情。

上次來看你,你正好在讀《another》,你說看過了電影跟動畫,想讀原作看看。我給你買了一本書,厚厚的一大本,放在你瘦削的手上,就好像那紙擁有了什麼神奇的魔力,瞬間變成愚公要移動的那座山一樣。你笑了笑:“還真是厚啊!”

越到後麵,你就越容易犯困,本來聊著些生活瑣事正在興頭上,你也還在微笑著表示同意,可下一秒看向你,沉沉的睡意已經將你吞噬,我隻能喚來你的媽媽和護士,讓勉強撐著坐起來的你平躺回床上。

你靠在床上,看著窗外陰沉的天氣發呆。果然如你所說,那棵樹的樹枝上才零星掛了幾片綠芽,看上去跟著陰沉的天氣一樣,死氣沉沉的。

我把蛋糕打開放在你麵前,你聞著香味笑著說:“看上去就好好吃啊!這樣的食物才叫食物嘛!”你已經被醫生叮囑過隻能吃流質食物,所有的東西都偏離了原味,這讓一直身為吃貨的你,異常傷心吧?

“生命就是一場漫長的旅行,我在這場旅行中收獲了饑餓,收獲了希望,收獲了愛與同情,卻沒有收獲到你,來一同分享,這場旅途中的快樂還有悲傷。我隻能大聲呐喊,希望借由風的方向把我的情緒還有思念傳遞給你……”

你小聲讀著新買來的書裏麵的句子,似乎有暴雨要來,天色迅速陰沉了下來。我看著你緩緩閉上眼睛,打算要退出病房讓你休息,你說:“櫻花飄落的速度是每秒五厘米,好想去看一次啊。”

“長沙的櫻花開了呢,去看了一下,不是很好看,櫻花很小朵,也沒有櫻吹雪。”說著說著我突然意識到,再說下去隻是徒增你的傷感而已。

“當時看《秒速五厘米》的時候,超級想去看櫻花啊!還有《約定的場所》……”

記憶突然倒回到我們高中的時候,下著雨的體育課,我們坐在教室裏看著《秒速五厘米》,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你,看著電影哭得稀裏嘩啦的。

“你會幫我看那些我沒有來得及看的風景嗎?”

從小一起長大的鏡頭如同黑白默片一樣不斷地重演,其實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你會從我們的生命裏消失不見。我出來的時候,你媽媽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抹著眼淚:“醫生說,可能沒有多少時間了……”

我忽然記起那次大家一起去釣魚,其他人都早早地把魚鉤甩下去想著釣條大魚回來,你卻把魚鉤取下來,換成路邊的小野花。你說,看魚鉤刺破貪吃的小魚的嘴巴很殘忍,就用小花來調戲一下它們好了。

上天是因為嫉妒你的單純可愛,所以想召你回去嗎?真是不公平。

3月27日,長沙大雨,我坐在公交車上忘記帶傘,下車時被雨淋濕一身。

途中收到你媽媽發來的短信:“已安詳離去。”

我漫步在長沙的大雨裏不知所措,路邊的櫻花因為大雨的緣故全掉了下來,花壇裏鋪上了一層粉色的花瓣。我突然很懷念坐在你的病房裏,陪你一起看著隻有點點新芽的那棵樹的那些時光。

我想,我們真的已經失去了你。

抓不到的月光握緊就變黑暗 文/不夏

下班的時候,去蛋糕店拿了預訂的生日蛋糕。

五點半,蛋糕店裏的人有點多,都是趕著下班的點來拿蛋糕的。等了一小會兒才輪到我:“生日蠟燭要什麼數字呢?”

48還是50……一瞬間大腦停止了。雖然每年都記得爸爸的生日,但具體多少歲卻好像沒有確認過。

打了個電話跟我媽確認了一下,在電話裏被吐槽了一番……等到我提著蛋糕出門的時候,又來了一對母子。

小男孩趴在櫥窗上指著蛋糕大聲說:“媽媽,我吃這個可以嗎?”

小孩子好像都很喜歡吃蛋糕。

記得我六歲生日那天,想要出去玩,我爸不同意,我就站在房間裏哭。當時想著就是拿著大人給的生日的錢出去玩,跟小夥伴炫耀我新收到的四驅車玩具,卻被我爸一句“不許去”給生生掐滅,好像點在蚊香盤裏的蚊香,燒到了這個點足夠了,就“哢嚓”一聲,將其掰斷。

哭聲由低變高,小孩子愛炫耀的心思,怎麼止也止不住。我媽心疼,悄悄指了指冰箱上方:“你看那裏有什麼?”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冰箱頂端似乎是放了一個禮盒還是什麼。我甩了鞋子跳上沙發,驚喜地喊了起來:“有蛋糕吃哎!”

美食的誘惑,戰勝了小孩子的心思。

後來也就不知不覺植入了過生日一定要吃蛋糕這樣的想法,不然總覺得少了某一個重要的儀式一般,不夠圓滿。

在我長成能夠用自己賺的錢買蛋糕的少年以前,是需要存很久很久的零花錢,才能買到那個好吃的水果蛋糕的。

在收到爸媽送的生日蛋糕的時候,自己會很開心,也理所當然地覺得,爸媽收到自己送的蛋糕也會很開心。於是為了讓我那個經常凶巴巴瞪著眼睛的父親也笑起來,我擅自決定,存錢買個大的蛋糕送給他。

小時候每天都有零花錢,一塊或者兩塊,自然是不能跟現在的小孩子動輒成百上千相比。不過,對我來說,已經算是一筆很大的財富了。每天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把省下來的錢放到我的小豬儲蓄罐裏。聽著硬幣在它的肚子裏搖得叮當作響,就覺得很安心。

我爸生日那天,一大早我就搬著我的小豬儲蓄罐出門了。那個時候還沒有提前一天電話訂購、第二天再來取這樣的業務,蛋糕店裏現存現賣的蛋糕也不多,所以,隻能在蛋糕店等著師傅現烤一個。最最無奈的是,我的錢少了,已經仔仔細細翻了一遍,卻實在找不出更多的錢……

“小弟弟,買蛋糕給誰呢?”

“今天爸爸生日,想買個蛋糕給爸爸,這樣就算我犯錯誤,爸爸也不會生我的氣。不過我好像沒有那麼多錢。”

我隻能感謝那位烤蛋糕的師傅是那麼善良,他說可以給我烤個小一點的,我帶了多少錢給他多少就好了……於是我用五十塊錢買了一個蛋糕,我發誓這是我七年時光裏,最光榮的一刻,我用自己存的錢買了一個蛋糕……還是送給我爸爸的禮物。

等待的過程是痛苦的。蛋糕的香味時不時鑽到我的鼻子裏,我的心裏。雖然我很努力地想要把他們驅逐出去,但似乎做不到……當師傅把用塑料繩子綁好的蛋糕遞給我的時候,覺得自己帥氣得就跟英雄一樣……

可是,我已經花光了我身上所有的錢,連坐車回家的錢都沒有了!

我隻能一手提著我的蛋糕,一手抱著我的存錢罐往家裏走。一路上我很開心,因為我覺得這一瞬間我特別男子漢,所以走路也有點輕飄飄的……沒看到路上被行人亂扔的香蕉皮而摔了一跤什麼的,應該也隻是男子漢偶爾的失足吧?

嗯,等我爬起來的時候,蛋糕已經從我手裏摔了出去……小豬存錢罐也已經碎成一塊一塊的玻璃碴……

哭著把蛋糕撿起來,繼續往家裏走,這是我記憶裏哭得最久的一次,為我在男子漢這條道路上小小的失敗,以及精心為爸爸準備的蛋糕竟然摔壞了。

故事的最後,我捧著那個半路上連塑料繩都斷了的蛋糕回了家。我一邊哭一邊把蛋糕遞給我爸,我爸看到這個裏麵已經變得非常糟糕的蛋糕什麼都沒說,就用勺子大口吃了起來,還往我嘴裏送了一塊!

“謝謝你,很好吃。”

第一次從我父親嘴裏聽到對等的謝謝,成為男子漢的感覺真的很好。

現在還是會買蛋糕回家,也不需要存那麼久的錢,也不會半路摔倒端回一個糟糕的蛋糕。但在成長這條道路上,倒是教會了我,你若覺得別人對你做某件事你會開心,那麼相對的,你對別人做那件事,別人也會開心的!

愛,從來都是,相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