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遠山的呼喚
10、我有我的世界
我決定離開湖區一段日子了。
離開跟離開是不同的，有的離開是被人打敗後灰溜溜地一去無返，而有的離開是為了更輝煌地歸來。
我臨走的時候，索性把自己的狗屋留給了泰山。
這也是用了心計的，其用意有三：
一來，可以順理成章地讓泰山離茉茉遠一點。
二來，可以讓泰山對我充滿感激。
最次要的一點，泰山可以幫我看管狗屋，要不然等我某一天回來，環球和大灰那倆貨肯定早已把我的狗屋糟踐得騷氣連天。
一切交代妥當，我便出發了，我要去的是在犬界傳說了很久的朝聖聖地——野狼山。如果幸運的話，我還可能遇到丟丟。丟丟這二貨雖然總是對我出言不遜，但是他骨子裏肯定是傾向支持我的。畢竟，我們小時候在同一個社區長大，後來肩並肩搶過喵星人的地盤。
如今，雖然他音信全無，但在我心中的某個地方一直有種強烈的預感，我預感到未來的某一天我們還會再相見，也許是在某個餿臭難耐的垃圾桶旁，也許是在某段潮濕肮髒的地下管道，又或許是在一家窗明幾淨，還有服務生拉著動聽的小提琴的西餐廳裏。那時候，桌子上放著香噴噴的三分熟烤牛排，最好是帶骨頭的，紅酒就不必了，來碗熱騰騰的肉湯便可以。
除了泰山和阿飛，臨走的時候，我沒有跟任何人告別，包括茉茉和丁丁，我不願意讓自己心愛的女孩看到我最落魄時的樣子。
我選擇的第一站是火車站，因為我在垃圾山上層親眼看到過一列火車，穿過山洞隧道，向著野狼山的方向遠遠地駛去了。
而要想順利到達火車站，我必須先經過疤臉三兄弟的地盤，我樂觀地想，這一切都不在話下啦，如果連疤臉三兄弟都對付不了的話，又談何跟大黑熊一樣去找野狼論道？
這樣想著，我辭別依依不舍的阿飛，跳出湖區，帶著一種偉大而悲壯的使命感踏上了征程。
我出了湖區，車流撲麵而來，空氣也變得嘈雜無比。
我抬頭看向每一個從我身邊經過的人，而他們無論男女老少，每一個人臉上都寫滿了程式般的木然，仿佛每個人的腦袋裏都住著一個小人，操控著他們的每條神經，綠燈亮了前行，紅燈亮了停頓。他們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部手機，他們目不斜視地盯著屏幕，隔絕了周圍的一切，仿佛這個小盒子才能支配他們的大腦似的。
他們甚至不如路邊隨風擺動的白楊樹有思想。
而他們眼中也很少有我曾在那個名叫顧小舟的女孩眼中看到的東西，那種東西彌足珍貴，而愚昧的人類偏偏棄如敝屣般將它丟棄。
我發誓不要當一條傀儡般的狗，不去遵循大黑熊乃至先人幾千年來製定的守則規章，因為，我有我的一生。
我有我的世界！
11、要想跳得高，跳得遠，在跳躍之前，你必須把身體蜷縮得更低，那樣才能積蓄更大的力量。
火車站是需要檢票的，而對於身材矮小的我來說，這都不在話下，再說了，先進的電子自動售票機裏也沒有寵物票賣。我趁人們一股腦湧向檢票口的時候，從人們的腿縫中穿插迂回，鑽出檢票口，一下子衝過柵欄，任憑後麵的檢票員大呼小叫，頭也不回地向前跑。
我選擇的不是人多眼雜的客車，而是通常隻有一個司機的貨車，那種老舊的火車，總是拉滿黑乎乎的煤炭，像一頭彌留之際的老牛一樣，冒著滾滾黑煙，呼哧呼哧地從垃圾山對麵的山洞裏穿過，經過野狼們把持的深山，一路開往另一個城市。這種車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速度極慢，適合跳上跳下。
一條狗，還不足以引起站台工作人員的注意。
在被驅逐了幾次之後，我選準了一輛已經裝滿煤炭的火車，從車廂與車廂之間低矮的連接處一躍而上，縮在了一個角落裏。
也不知過了多久，咯吱一聲，隨著一陣劇烈的震動，撲哧撲哧放了幾個屁的火車像一條蠕蟲緩緩地開動起來。
出了車站，是一片低矮的山坡，從這裏看過去，我居然能看見湖區那泛著波光的湖麵。我輕歎一口氣，選擇了一個相對舒服的姿勢，趴在搖晃不已的鋼鐵連接架上。我看見了前主人工作的那個廠子，看見了被喵星人霸占的垃圾山，然後突然一陣冷風吹來，天色暗了下來。我知道，自己已經跟隨這趟列車，踏入了第一個隧道。隧道中昏黃的燈光讓我有些恍惚，我本以為過了這個隧道會是到處開滿鮮花的山坡，柳暗花明又一村呢，結果，接下來卻還是一條隧道。
天色明暗交替，在穿過七個隧道之後，我決定跳車了。
因為我不知道接下來還有多少個隧道，如果接下來沒有第八個隧道，而是另外一個城市的話，我就慘了。
有隧道，就說明這裏是山區，是野狼的地盤。
而地勢平坦，燈火通明的城市，從來都不是這種孤傲的動物敢涉足的地方。在城市裏，它們甚至沒有我們犬類有生命力，在這個連悲催的哈士奇都當狼來打的世界上，燈火闌珊處，已沒有它們的天堂。
它們的天堂，是鮮花和荊棘並生的叢林，是夜晚還能看見月光的山岡。
它們喜歡據守在山上最高的岩石上，高高地抬起頭顱，像個孤獨的俠客一樣對著滿月嚎叫。
“嗚嗷——”
那聲音，能沿著尚未被鋼筋水泥侵占的土地傳向很遠很遠的地方。
在火車咣當咣當地穿過第七條隧道，拐彎減速時，我閉上眼睛，一狠心，猛地跳下了車。
我在地上翻滾了好多下，才完全化解了慣性，咚的一聲，我一屁股撞在了路邊的一塊石頭上。我揉著屁股站起身來，發現兩邊是陡峭的人工護坡。好在這個坡度對於阿飛的高徒來說，根本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