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尖利的爪子摳住水泥護坡的縫隙,一步步地向上攀爬,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蝸牛,背著重重的軀殼,每一步都是那樣的艱難,卻又充滿希望。屁股受到了重創的我用了很久才爬上十幾米高的護坡,然後,我便看見了連綿不斷的山巒,時而有飛鳥驚起的叢林。我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我想,這就是野狼們的殿堂了。正所謂,井底之蛙從未見過更大的世界,這是人類教育孩子時經常用到的典故,現在看來,的確是這樣,與一望無際的山巒叢林相比,大黑熊所掌控的湖區,如今顯得那樣渺小。
而對“井底之蛙”這個成語,阿飛的解釋卻顯得很與眾不同。
慵懶地躺在樹杈上的他,不以為然地對我說:“要想創立一番不世偉業,你心裏必須有一雙翅膀,要像鷹一樣搏擊長空,那樣,山巒、大地,才會被你踩在腳下!隻要有恒心,井底之蛙也能變成偉丈夫。”
想到這裏,我的嘴角不禁泛起了一絲微笑,我覺得阿飛口中所說的那個偉丈夫就是我。我在湖邊沒少觀察青蛙跳躍時的樣子,我也知道,要想跳得高,跳得遠,在跳躍之前,你必須把身體蜷縮得更低,那樣才能積蓄更大的力量。如今,我放低自己,在大黑熊甚至環球麵前忍氣吞聲,為的正是將來的一躍衝天。
正當我忘情地遐想著將來的王者回歸時,身邊的草叢裏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我一下子跳上前去,你猜我看到了什麼?我居然在草叢裏看到了一隻瑟瑟發抖的小刺蝟。他的身體蜷縮成一團,身上的尖刺呈放射狀四散開來,以為這樣我便奈何不了他。可是,他未免小瞧了我,要知道,我左安可是跟人類生活過一段時間的,我學會了叢林中的野狼永遠也無法學會的本領,那便是利用工具。
不遠處,就有一根幹枯的樹枝。
把樹枝叼在口中的我,將一枚小石塊踢到刺蝟麵前,搭上樹枝,輕輕一撬,原本防衛得密不透風的刺蝟便把最柔軟的粉紅色肚皮呈現在了我的麵前。
這其實不算什麼啦,如果給我一個支點,我都能撬動地球。
對麵的肉球一副等死的表情。
我湊上前去,用爪子輕輕碰一碰他的肚皮:“嗨,我不吃你,隻要你告訴我野狼在哪兒?”
“野……野狼?”
提到這兩個字,對麵的肉球立馬瞪大了圓溜溜的眼睛:“我可沒見過。你覺得我要見過它們還能有命活著嗎?”
我苦笑一下,看來眼前這家夥還沒完全被嚇傻,而且,在意識到我並不是為了他這口肉後,他明顯往話癆的趨勢發展,我平生最討厭的就是跟話癆打交道。意識到這一點後,我又用枯樹枝將他輕輕一捅,幫其翻過身後,向著自認為有野狼出沒的密林走去。
“不過,我曾經聽見過他們的叫聲。”
背後,再次傳來了刺蝟的聲音。
我轉過頭,定定地看著他,隻見他艱難地挪動著臃腫的身體,緩緩地向我爬了過來,他又不敢靠太近,在距離我一米遠的地方用一雙綠豆眼盯著我。
“在哪裏?”
確定我並無惡意後,刺蝟的臉上甚至泛出了一抹自以為很博學的笑意,揚手一指叢林後麵:“喏,那裏。”
嘁。
還不如不說,誰不知道野狼就在叢林裏麵,我重新邁出腳步,而這時身後的話癆卻還沒有罷休:“不過,我有朋友肯定能找到它們。”
我幾乎恨得牙根癢癢了,難道這家夥就不能一次把話說完?要不是口感不太好,說不定饑腸轆轆的我真的會拿他打牙祭。
“真的真的,我朋友有一萬隻眼睛呢。”
見我不為所動,小刺蝟奮力地刨動四肢,妄圖追上頭也不回的我。我確定這家夥在嘩眾取寵信口開河了,什麼東西會長一萬隻眼睛?
“我朋友是隻蜻蜓!!”
最終,背後的刺蝟抬高了聲音:“有一次螳螂抓住了他,我把螳螂給吃了,我們就成了朋友。其實我本來想吃他的,結果螳螂卻突然衝了出來。”
他這麼一說,我就覺得有點譜了,我以前的確在動物世界裏聽說過,蜻蜓的確有好幾萬隻複眼。
“他會飛哦,一天能飛好幾百裏。”
刺蝟明顯是把我當成一棒槌了,我能不知道蜻蜓會飛嗎?下雨之前蚊蟲最多的時候,經常會有大批的蜻蜓到湖邊捉蚊蟲。有一次,擅長跳躍的阿飛甚至還抓了幾隻打牙祭。我咬了一口,差點沒把苦膽吐出來,那蜻蜓有一股青草味。
不過,刺蝟雖然有點二,但著實可以好好利用一下。於是,我上前一步,盡量以一種盛氣淩人的姿態俯視著他:“還不快去把你朋友找來!”
那一天,我們是在一個大型的蜘蛛網上找到名叫毛球的刺蝟的好朋友蜻蜓伶仃的,我覺得他的這個名字起得的確好,伶仃,他可不正是細腳伶仃。
事實上,我們要晚來一步,伶仃就沒有了。
彼時,劇毒黑蜘蛛正打算用獠牙將毒液注射到他的身體裏,把他的血肉化成汁液好好享用。那時,救友心切的毛球,直接爬上了灌木的樹梢,把自己團成一個刺球後,直直地對著蜘蛛網砸了下來,蜘蛛網被砸出一個大洞,伶仃因此獲救。
那一天,好客的毛球為我準備了豐盛的昆蟲大餐,我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望著樹洞裏大快朵頤的兩人,我心裏唯一的想法就是早點打聽到野狼的蹤跡。
“急什麼啦,肚皮大於天,吃飽才能幹活。”方才差點被別人填飽肚皮的伶仃說起話來甚至比毛球還囉唆,那一刻,我終於知道他們倆為什麼能做朋友了,正所謂人以群分,物以類聚,我當初能和阿飛做朋友,不也是因為我們倆都會爬樹嗎?
想來,打著飽嗝的伶仃是在傍晚時分出發的,他忽閃著翅膀帶著大肚皮左突右撞飛行的模樣,讓人不禁擔心下一秒他就會墜落。漸漸地,廢話連篇的伶仃變成了一個點,又在被夜色浸染成黑色的密林中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