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王者歸來
19、有些話,由別人傳到耳朵裏的,要比自己親耳聽到的更可信,特別是對於領導來說。
大灰和環球帶隊進攻疤臉的殘餘部隊時是在一個雨夜。
兩隊人馬在疤臉他們避雨的天橋下遭遇,戰鬥的場麵我沒有看到,但是不難想象——窮途末路的疤臉可能恨透了這兩個出爾反爾的家夥。
他們在玩命廝殺的時候,我在幹什麼呢?
我和茉茉就蹲在馬路對麵的自動取款機房裏,呈呆萌狀望著路麵上雨滴激起的一圈圈漣漪,我看見霓虹燈將它們染成了五彩繽紛的顏色。雨越下越大,嘩啦啦的雨聲淹沒了從天橋方向傳來的慘叫。我知道,這一戰過後,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是湖區真正的王者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一點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高興,一種龐大的孤獨感反而油然而生。
厚厚的玻璃門外,是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世界。
回想起自己的這一生,我甚至還能隱約記起當初在媽媽懷裏吃奶的情形,突然有一天,一雙粗糙的,還黏著黑色機油的大手將我從一群兄弟姐妹中抱起:“就你了,以後咱們可要相依為命嘍!”
說著話,那名車間小工人情不自禁地將胖嘟嘟的我舉到嘴巴上,吧嗒親了一口,我還能嗅到濃重的口臭。
然後,我便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小區。
在撕壞了主人無數雙襪子,扯碎了無數卷手紙後,我終於跌跌撞撞地長大了。我甚至還因為對主人家的坐便器好奇,而爬到馬桶上觀看,掉進去過一次,那一次,我差點嗝屁!
後來,我結識了丟丟,跟小區裏的大狼狗鬥智鬥勇。
我的人生是那樣的精彩,我永遠不知道下一步會遇到什麼樣的危險,也不知道下一步會途經什麼樣的風景。
窗外,有一對情侶打著傘匆匆經過,路過櫃員機時,看到了躲在裏麵的我和茉茉,那個女孩還冒著大雨停下腳步,用手機給我們兩人拍了一張照。
“左安,剛才那女孩長得有點像顧小舟。”茉茉喃喃地說道,語氣裏滿是不甘。
“好了,別想她了,如果你跟她有緣,注定還會遇到的。”
“嗯,其實有你在,我就已經知足了,要是有一天她真的找到了我,要把我帶回去的話,我還真不願意跟她走呢,除非,她連你一起帶走。”
……
門外的雨越來越大,仿佛某個人將倒懸在頭頂的大海捅了一個窟窿,水不停地往下流一樣。透過瀑布一樣的雨簾,要很努力才能看清馬路對麵的情形。
也不知過了多久,隱約的慘叫聲已經沒有了。
雨聲將周遭反襯得更加寧靜,仿佛手持巨大鐮刀的死神就蹲在某個陰影處,隨時靜候著,來收割這一個個渺小卑微的靈魂一樣。
昏暗的路燈下,一個黑影緩緩地從天橋下走了出來,似乎身體裏的疲憊也跟影子一樣,被燈光拉得很長很長。緊接著,他的身後出現了另外三四條野狗的黑影,看樣子,他們都多多少少受了傷。從黑影走路的姿態,我能很容易判斷出那是泰山。
我推開玻璃門,快速地跑上前去。
“全都搞定了!”
說話間,他回身望了一眼,此時,丟丟正從天橋下走出,疲憊地來到了我的身邊。
“大功告成了左安,從此以後,你就是湖區說一不二的首領了,再也不會有人跟你作對!”
我抬起頭看著泰山,與丟丟相比,我更加相信他一些,希望能從他口中得到肯定的答複:“真的全都搞定了?”
看見泰山點頭,我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但凡有一條野狗跑了出去,將這件事情傳揚開來,恐怕我的名聲就保不住了。大黑熊不再回來還好,如果他真的僥幸回來了,恐怕沒有我的好果子吃。
“疤臉也真夠潑皮的,都傷成那樣了,居然還硬生生地咬住了環球的脖子,最後,是泰山解決掉了大灰。”
丟丟的話還在繼續,而我仿佛根本就沒有聽進去一樣,隻嚴肅地告誡他們,這件事情到此為止,就連阿飛也不能告訴。
快到湖區時,我停下腳步,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我轉眼看著泰山和丟丟:“你們兩個人功不可沒,從此以後,大灰和環球的地盤就歸你們倆了。”
“真的嗎左安,不,不,左安老大?嘿嘿,嘻嘻,沒想到我丟丟也能對別的流浪狗發號施令了。你放心,以後我和泰山會絕對服從你!”聽到我的話,丟丟已經迫不及待地表態,而泰山卻一直望著我身邊的茉茉,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對她說。
當然,最起碼的樣子我還是要做的。
於是,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一條我早就安排好了的生麵孔來向我和阿飛報告——昨晚大灰帶隊在天橋下跟疤臉發生了衝突,同歸於盡了。
聽了他的話,阿飛一臉鐵青。
在跟我一起“裝模作樣”地帶著一大隊人馬搜尋完疤臉餘黨,發誓要為大灰報仇後,他一反常態地從樹上搬了下來,跟樹下的花影重住到了一起。
我知道,他那是在向我示弱。在他眼中,我怎會允許有隻貓天天住在自己的頭頂上呢?
聰明人心照不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隻要他不碰觸,我自然樂得相安無事!
可是,正當我清理了門戶,重新頒布了新的“禁令”,打算放開手腳大幹一場的時候,大黑熊居然回來了。
傷痕累累的他不但沒有葬身群狼嘴下,還帶回了藍月。
我再次看見那個熟悉的龐大身影後,心咯噔了一下,他就像是一團很低很低的烏雲,仿佛轉瞬間就壓到了我的頭頂。
“完了,完了,既然藍月跟來了,虎牙的事情她一定告訴他了!”
這樣想著,我招呼上幾名親信,硬著頭皮走到了大黑熊麵前,我必須跟他保持一定的距離,以防他跳過來擰斷我的小細脖子。
大黑熊很疲憊,原本就疤痕縱橫交錯的臉上,此刻又添了新傷。
“老大,您回來了?”
我用了“您”這樣一個敬語,後腿卻暗暗使勁,準備隨時跟大黑熊打個你死我活。我確信泰山一定會幫著我,當然,還有他訓練出的那些手下。
出人意料的是,大黑熊好像並不急於跟我攤牌,而是說了句“我累了”,就帶著藍月,在將我撞了一個趔趄後,遠遠地向著湖心島走去。
他撞我一下,其實就是在跟我攤牌了,虎牙的事情他肯定已經知道了。而如今,他剛剛回到湖區,急需調整,如果跟我撕破臉皮的話,鹿死誰手還真的不一定。我確信,在我來之前,跟在他身邊的那幾條癩皮狗已經將大灰他們的事情告訴他了,而他,卻選擇了令人生畏的沉默。
藍月跟在大黑熊身後走向湖心島時,回頭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長。
不用問,鐵塔肯定已經不在了。
大黑熊也一定沒有戰勝狼群,要不然,他又何必灰頭土臉地回到這裏?此行,他最大的收獲應該就是救下了藍月,如果還有別的的話,那就是徹底看透了我的目的吧。
可是,如今他帶著藍月去了湖心島,一直守在那裏的丁丁怎麼辦?
這個想法僅僅隻是在我腦海裏閃現了一下,就立馬被我打消了,眼下,我已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哪裏還有精力去管別人的事?我隻知道,丁丁跟藍月相比,嗬嗬,還是知趣點,算了吧。
天越來越涼了,秋日裏的月光總是特別的亮,一陣晚風吹來,樹葉啪嗒啪嗒落下。這種蕭瑟的情景下,我不禁想起了遠在山林之中的鐵塔。他跟我分別時的眼神就像極了一片荒蕪的秋天,是那麼空靈,那麼絕望。
不知何時,茉茉已經蹭到了我的身邊,強忍了一會兒後,她終於忍不住感歎道:“剛才那條白狗可真漂亮啊,應該是薩摩耶吧,可是又不像薩摩耶。”
我微微一笑:“她叫藍月,可不是你說的薩摩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