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最大的成功是活下去
21、真愛一個人,你才不會在乎自己能力的大小,哪怕飛蛾撲火,以卵擊石。
“大黑熊受傷了你知道嗎?”
抓住一次出外的機會,阿飛將我拉到一個牆角,壓低聲音對我說。
我不作聲,隻定定地看著他,有時候,隻有做到若泰山般巋然不動,才能更好地分析對方的目的。
“怎麼說你呢左安,你是不是連我都不相信?”
我依舊不說話。
“得了得了,壞人我來做,反正我是把寶全都押你身上了,以後你怎麼對待我,那就全憑你自己的良心了。”阿飛恨恨地咬了咬牙,最終攤牌道,“你不覺得現在是個很好的機會嗎?泰山還有他那群好勇鬥狠的手下都是鐵了心跟著你的,如今受傷的大黑熊絕對不是他們的對手。與其等他傷好了受製於人,你何不搏他一搏,自己做湖區說一不二的王者……”
望著阿飛一臉期待的眼神,我繼續低頭向前走,心裏卻在不停地敲著鼓。說實話,這個問題我已經想了好幾天了,但是卻又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大黑熊統治了湖區整整四年,已經成為整個城市犬類的傳說。像他這樣的人物,不是像我們分析的這樣好對付的。再說了,他受傷的事情,好像是他故意讓我知道似的。他去山林時明明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原本,他完全可以將傷養好以後再回來,沒必要留給我“乘人之危”的機會。
“到底幹不幹啊左安?成敗在此一舉!”
阿飛加重了語氣,此刻他已跳上了擋在我麵前的一株灌木。
“這話以後不要再說了,這一次,我就當作什麼也沒聽見。”
最終,我打定了主意,打算再觀察幾天。
“唉,孺子不可教也。”
阿飛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唰一下跳上牆頭,不見了蹤影。
見阿飛走掉,泰山跟了上來。
“阿飛剛才跟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我覺得其實……其實他說的還是有一番道理的。”
果不其然,泰山也是這種想法。
“你放心,我的嫡係部隊絕對不會失手的。”
我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反而命令道:“泰山,你們最近留意一下湖區附近的動靜,我總覺得有好多雙眼睛在背後看著我。疤臉他們的地盤離湖區最近,現在疤臉已經覆滅了,你們要時刻留意那裏是不是有了新的勢力。”
“新的勢力?哈哈,不可能的,左安老大,疤臉的地盤已經被人類盯上了,沒有任何野狗敢以身犯險的,我們都明白人類的厲害和無情。”
在哈哈大笑了幾聲,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泰山咽了一口即將從嘴角滴下來的口水,聲音小了不少:“怎麼可能呢老大?那地方現在是無狗區,沒有狗會去的。”
他哪裏會明白,最危險的東西往往就藏在你最大意的地方。
再說了,我前天還做了一個噩夢,夢裏,自己被幾匹巨大的惡狼團團圍住,而為首的那一匹正是大黑熊。我的噩夢一向很準,我想,密林中的狼群裏,狼王鐵塔也肯定有自己的嫡係部隊,要不然,單憑藍月、太古和鐵塔三個人的力量,絕對不可能讓他們倆成功突圍,畢竟那是幾十頭嗜血成性的野狼啊。如果鐵塔真有嫡係部隊,鐵塔死後,他們一定會聽命於藍月或者大黑熊。如今,大黑熊和藍月都回到了湖區,那支部隊哪兒去了?
這,我不得不提防。
“好了好了,一切都聽你的安排就是了,雖然我覺得那是多此一舉。”
看到我的目光無比堅定,泰山不再反駁,悻悻地退到了一旁,跟另一隻大型野狗耳語了幾句後,那條野狗便朝著湖區的方向飛奔而去。我知道,他是去號召小分隊執行任務去了。
不知何時,茉茉和丟丟已經成了好朋友。丟丟向來都是一個懂得博女孩子歡心的家夥,這一點我在小區裏就曾見識過。而此時,他討好茉茉,肯定是看好了行情,覺得有朝一日,她肯定能成為跟我走得最近的那一個。
望著打鬧嬉戲的二人,我鼻子裏噴出一股冷氣。
此刻,我們已經走到了湖區的邊界位置,不遠處是一道高高的圍牆,圍牆裏麵,熱電廠的四根大煙囪正冒著滾滾白煙。雖然隔著厚厚的圍牆,但我一樣能嗅到危險的氣息,能聽見為電廠看護財產的惡狗的叫聲。據說那些狗都是清一色的從歐洲進口的高加索犬,個頭比真正的野狼還要大一倍。
幸好,它們是被關在圍牆裏麵的。
要是它們也成為野狗,光輝的傳說肯定就不止屬於大黑熊一個了吧。
我抬起後腿,用自己的氣味在圍牆的根部標識地盤。
然後,我坐在牆角處懶洋洋地曬太陽,深秋季節裏,沒有比這更愜意的事情了吧。
我眯著眼睛看向被煙霧搞得灰蒙蒙的天空,突然有了種自滿的感覺,還在小區依偎在主人懷抱裏時的左安何曾想過自己會有這一天。我突然覺得就這樣當大黑熊的手下也不錯,天塌下來至少還有大個的頂著,我又何必非得整個你死我活呢?我甚至產生了將虎牙物歸原主的衝動。
“你忘了當年丁丁是怎麼背叛你,向他投懷送抱的了嗎?”
那個熟悉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那是另一個不服輸的我。
“不,不能就這樣算了。就算我現在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命運卻一樣是被那個人主宰,我要完完全全地控製自己的命運,不再聽任何人使喚!”
我搖了搖腦袋,把目光從天空中拉回,落在了眼前荒蕪的、布滿粉塵的草地上。搖曳著的狗尾草淩亂不堪地隨風飄搖,因為自身沒有重量,所以它們才隻能任憑風擺布吧?
“快看,這是什麼?”
不遠處,一條正在茂密的草叢裏搜尋田鼠的野狗發出了驚呼。
不怕你笑話,拜阿飛所賜,湖區裏很多身手敏捷的野狗都學會了狗拿耗子的本領,這片草地因為草籽豐富,所以經常有肥碩的田鼠出沒,而肥美的田鼠肉是秋季裏野狗群難得的美食。換句話說,我們並不是隻祈求人類無意間的施舍。
“咦,這裏怎麼有其他野狗趴過的痕跡,而且還有好多個。”
被什麼動物壓在身下的野草,形成一個個窩狀,看樣子是長時間被壓迫才形成的,就像他們是在守候某個獵物。
“一、二、三、四、五、六、七……”
我尚未趕到,已經有好奇的野狗開始數起了那一個個草窩。
當看到那一排整整齊齊地排列在眼前的草窩時,我倒抽一口涼氣。
這樣整齊劃一的列隊方式,這種肅殺的氣息我太熟悉了,那絕對不是來自紀律渙散的野狗。這種無形中讓人膽寒的氣場,我隻在野狼統治的山林裏有幸領略過。
看來,一切擔心都是真的,真的有一批野狼悄悄地注視著湖區的一舉一動。他們悄無聲息地注視著那裏的一切,保護著狼王大黑熊的一切,他們曾經是鐵塔的致命武器,而如今已經變成了大黑熊的。
“噓!”
我發出了命令,示意身邊的野狗不要大驚小怪。
沒人比我更清楚,他們沒有走遠,說不定就躲著某個地方靜靜地注視著我們。
“肯定是別的野狗想打湖區的主意!”
在野狼地盤上長時間滯留過的丟丟自然比我更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然而,更有發言權的他卻狡猾地選擇了回避,他故意用一種極高的聲音對大家喊道。
我知道,他那話是說給附近的某些生物聽的,但那絕對不是野狗。
丟丟一邊說著話,一邊跟我使了一個眼色,我認同地點了點頭。這是丟丟做過的為數不多的讓我讚同的事情。
“看來事情沒那麼簡單。”
回湖區的路上,丟丟毫不掩飾內心的憂慮:“有其他野狼跟大黑熊一起來到了城市。”
“嗯!”
“你想怎麼辦,左安?如果真是那樣,恐怕泰山他們幾個不是對手。”
丟丟這是多此一問了,雙方這種力量懸殊下,我們肯定不能跟大黑熊硬碰硬。現在想來,大黑熊等的一定就是我犯錯的那一天,那樣,他就有合適的理由拔掉我這根肉中刺了。現在,我們隻能利用自己的優勢跟大黑熊周旋,而我們最大的優勢就是時間。我們懂得在城市裏怎樣寄人籬下地生存,我們甚至可以吃老鼠,吃腐爛的食物,高傲的野狼恐怕就不行了吧。他們餓著肚子,肯定支撐不了幾天的。他們注定是要回到山林裏麵,與傑瑞領導的狼群各辟一片天地,過最原始的茹毛飲血的生活。
這樣想著,我不免多了些許底氣,悄悄地命令自己的手下不要再靠近那片草叢。而聽到了這件事情的泰山,第一反應居然是要帶著自己的“部隊”殺將過去,被我和丟丟勸了好久才勉強勸住。
我斷定大黑熊已經知道虎牙的事情了,此時此刻,他之所以沒有和我撕破臉,是因為狼群也有顧忌。
他們剛剛經曆了一場與叛軍傑瑞的大戰,元氣已經大傷,而我已經在湖區建立了自己的勢力,如果大黑熊不找一個合適的理由就“處理”了我,恐怕事後難以服眾。想到這裏,我的舌頭上冒出一層冷汗,如果今天那條野狗沒有在無意間發現野狼的蹤跡的話,恐怕我腦袋一熱,真就幹出了傻事來。
我安撫好了泰山,就回到自己的狗窩睡下了。這是我多年來養成的好習慣,一旦遇見頭疼糾結的事情就先美美地睡上一覺,很多時候睡醒了之後,事情也水到渠成地解決了。我睡覺的時候,天塌下來都無關緊要。這也是阿飛最看不起的一點,他覺得我這是在逃避,身為他們的頭,要時刻保持警覺,危險說不定下一秒就會發生。
我慵懶地醒來時,已經是陽光暖洋洋的早晨,不遠處茉茉的哈欠聲吸引了我的注意,看來,她一直守在我附近,一整晚沒有睡。昨天的事情讓她對我的安危十分擔憂,生怕大黑熊不按規則出牌,派野狼來暗殺我。雖然,就算野狼殺過來,她也隻是一盤配菜,但這個做法卻讓我沒來由地感動。真愛一個人,你才不會在乎自己能力的大小,哪怕飛蛾撲火,以卵擊石。
“你醒了啊左安?”
看見我,茉茉那雙因為瞌睡而變得灰蒙蒙的眼睛裏閃現出了興奮的光芒:“整整一晚,湖心島都很平靜,我已經讓泰山帶領手下在附近警戒了。”
我伸出下巴蹭了蹭她毛絨絨的腦袋,沒有開口說話,一切盡在不言中吧。
“怎麼樣,想到對策了嗎?”
此時,阿飛已經跳到了我的身旁。不遠處的湖邊,沒心沒肺的花影重又在用撿來的碎麵包喂湖裏的金魚了,成千上萬條金魚聚攏在水麵上,攪得水花嘩啦啦地響。由於愛心泛濫,她已經跟湖裏的金魚成了跨種族的莫逆之交,以至於一聽見她的叫聲,金魚就會蜂擁而來,成了湖區一景。甚至還有很多人慕名而來,為的就是看這狗魚情深的一幕。對此,花影重很是得意,覺得自己就像個明星,但我覺得這並不是一件好事——野狗是人人喊打的,怎麼能跟人類有交集呢?
我將目光從波光粼粼的水麵上收回,沉思了一會兒,輕輕地嗯了一聲。
“我打算再出一趟遠門了,暫時離開湖區一段時間,去周遊世界。”
“好耶,好耶,周遊世界,我要跟你一起去!”話音未落,茉茉已經迫不及待地歡跳起來。我連忙對她使了一個眼色,以免讓湖心島的大黑熊聽到。
“嗯,是個辦法。”
看來,還是隻有足智多謀的阿飛能理解我。大黑熊現在正等著我犯錯,就算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也無法避免,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所以現在我隻能躲,讓他無處發力,畢竟,現在野狼們都潛伏在附近。我就一直等,等他們無法在城市裏生存下去,回到山林之後,我再回到湖區。那時候,大黑熊恐怕就拿我沒辦法了。
其實,“周遊世界”隻是一個形容,野狗的世界能有多大,我也就隻能在周圍的幾個城市鄉村轉一圈吧。我無法看到北極光,也沒有辦法欣賞熱帶魚,我們能涉足的地方撐死了也就方圓幾百裏。
“這次我跟你一起去,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在你遇到困難的時候我可以照顧你。”
聽了我的話,茉茉連珠炮似的重複著同一句話,生怕這次我再把她落下。
這件事情我昨天已經想過了,帶著茉茉雖然難免有些累贅,但是可以很好地迷惑大黑熊,讓他以為我是真的去度蜜月了。你想啊,一條隻懂兒女情長的可卡狗,能對他的王位有多大威脅呢?
在看見我點了點頭後,茉茉高興得幾乎花枝亂顫了。
對於這個決定,唯一一個不讚同的是泰山,他找借口說茉茉會拖我後腿,其實心思誰都能看得出來,他對茉茉用情太深,這種關口居然不以大局為重。但是,這個時候我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說得難聽點,畢竟逃命比較重要。
當然,在此之前,我是偷偷地向泰山保證過的,我以我死去的前主人的名義向他發誓,絕對不會碰茉茉一根手指頭。
22、成功的第一要件是活著,如果連命都沒有了,還談什麼前途,還怎麼成為英雄?你隻能他喵的成為英靈!
很多很多年以後,想起那次與茉茉的“環球旅行”,我還是不知不覺中就會笑出聲音來,可是很多時候,我笑著笑著眼睛就濕了。
那一次,我們去的地方不遠,卻再也回不去了。
我們先是偷偷地爬上了一輛掛著外地牌照的小皮卡車,然後躲在車廂的油布下麵,淚流滿麵地顛簸到了狗生地不熟的城市。我們之所以淚流滿麵,是因為我一時大意,居然上了一輛拉洋蔥頭的小卡車,而且,那車還在翻越一座小小的丘陵時拋錨了,我們等整整一天也沒有修好。饑腸轆轆的我們大氣都不敢喘,生怕同樣饑腸轆轆的小司機把我們烤著吃了。最後餓得實在受不了,於是我們生平第一次啃了洋蔥。
兩個小時後,從對麵城市趕來的另外一輛小卡車才將它拖走。
夜幕降臨,嘴巴已經被洋蔥辣得毫無知覺的我和茉茉,悄悄地從油布下麵探出了頭。因速度快而產生的風,將我的兩隻大耳朵拍得啪嗒啪嗒作響,山丘下城市的燈火一點點地亮起,與頭頂的星辰相映成趣。
“我們永遠不回去了吧?”
“好不好,左安?”
忘情的茉茉這樣對我說,我嗅到了她身上散發出的荷爾蒙的氣息,那種味道讓我產生了一種朦朧的錯覺。如果真像她說的那樣再也不回湖區了,我不知道是錯還是對,我更不知道,如果此時此刻依偎在我身邊,跟我說這話的人換成丁丁,我是不是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茉茉也是美好的,但是對我而言,總是缺少那麼一點點東西,就像是鮮美的蛋湯裏少了一點胡椒。有時候,正是這麼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感覺,讓人少了衝動,多了冷靜。
沒有聽到我的回答,茉茉失望地將腦袋轉向了一邊,車子已經緩緩地駛下山丘,城市裏的燈火也變得越來越稀薄,最終被凸起的山丘擋住了最後一絲光亮。
當然,我沒有忘情地沉浸在美麗的夜色中,我要記住路邊的每一個標識物,每一縷縹緲的味道。
先是城市邊緣,煙囪中冒出的微微刺鼻的硫化氣體,那裏是青安城的邊緣,緊接著是一座小型的煤場,那裏的味道我再熟悉不過了,跟湖區旁電廠附近的味道差不多。大約出城三裏地,有一家專為跑長途的貨運司機提供服務的小旅館,旅館的老板娘做菜時喜歡放辣椒……
這所有的味道,在以後我回青安城時,都有可能為我指明方向。
除此之外,我還從阿飛送給我的布袋裏掏出幾粒種子,丟到了路邊隱蔽的地方。
幾個小時後,行動極其緩慢的“拖車”終於趕到了另外一座城市。
趁他們卸下洋蔥頭之前,我和茉茉一前一後地跳下了車,頭也不回地向著黑暗的地方奔去。
這是一個陌生的城市,到處充滿了危機,也到處都是機遇,我不擔心會被當地野狗欺負,我不覺得這裏還有比大黑熊還金光閃閃的存在。我有這個自信,就算是再也不回去了,我也有能力在這裏建立屬於自己的小小“王國”。
剛跳下車時,我就敏銳地覺察到,這座城市跟青安城不同,青安城的空氣是凜冽幹燥的,而這裏迎麵撲來的風雖然溫度比較低,卻是微微濕潤的,還裹挾著一股鹹腥的味道。
直到第二天天亮,縮在某個巷子牆角的我睜開眼睛,才猛然發現,這座小小的縣城居然有那麼大一片蔚藍的海洋。
我先是聽見了一波波海潮拍打沙灘的聲響,然後幾個早起趕海的孩童揮舞著手中的鏟子,踩痛了我的尾巴。
我尖叫一聲,睡意全無,跟在他們背後,從狹窄的巷子裏衝出,然後,我便第一次看見了洶湧澎湃的大海。
“丁丁,丁丁,快起床來看啊,大海啊,你不是一直想看大海嗎?”
我難過的是,自己居然叫錯了茉茉的名字。
好在睡眼蒙矓的茉茉沒有聽清,她揉了揉眼睛,搖搖晃晃地走到了我的身邊。
“哇,好大的湖啊。”
對於茉茉這種沒文化的家夥,我懶得去跟她爭辯這是大海了。我曾在前主人家的彩色電視機裏看到過大海,當時的節目中,還有一條長毛狗踩在一塊木板上衝浪,彼時的我覺得,那才是瀟灑的浪子該有的節奏。
嘩啦,嘩啦——
海浪的聲音就像是一首雄渾無比的交響樂,讓人一瞬間忘了所有低俗的想法,忘記了饑餓,忘記了地盤,忘記了丁丁。
無邊無際的海洋,從不嘲笑任何人,但當你站在她的麵前時,就不自覺地感到自己是那樣的渺小。
空氣裏滿是海藻的腥味,漁船出海時尾巴裏噴出的柴油味以及老船長嘴巴裏噴出的烈性煙草味混合在一起,構成了我對這座小城的第一印象。
不用去問,這裏是沒有成批的野狗的,這裏隻有吃著狗糧、穿著毛衣的寵物狗。
這裏的人必定愛吃海鮮,而狗狗的食譜上很少涉及魚類,所以,流浪狗是不會選擇這樣一座城市作為家園的。
這裏,應該是喵星人的天堂。
果不其然,我這個想法剛剛一閃現,身後就有一隻騎在牆頭上的大花貓對我喵嗚叫了一聲,仿佛是在提醒我:“嘿,夥計,踩線了!”
我轉過身,看向頭頂那隻肥碩的花貓。
牆頭上,最後一季的薔薇花還在肆無忌憚地開放,這個城市的秋天看起來也比青安城晚來了一些。
花貓抖了抖身子,豎起毛發,盡量使自己看起來強壯一些,紅白兩色的花瓣飄搖而下。
“嘿,哪來的二貨,這裏不是你們汪星人該來的地方,你最好有多遠滾多遠。”
說話間,他故意亮出了自己的利爪,在堅硬的牆壁上撓了幾下,發出咯吱咯吱刺耳的聲響。
我強忍住心中的大笑,上前禮貌性地問了聲好,畢竟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突然想起了我跟大灰第一次見麵時的情形,彼時抓住小辮子要挾大灰的我,一定也跟這隻肥貓一樣討厭吧。
看見我有些服軟,肥貓的下巴高高地揚了起來:“嗬,看你還算懂規矩,我就好心地提醒你一句,煙海城可是我們貓族的地盤,你最好乖乖的,哪裏來的回哪裏去。在這裏,你們是生存不下去的,我代表首領給你們三天的時間,三天內必須離開煙海!”
說話間,他猛地躍起身來,跳進了花叢中,消失不見。
看來,他本想表現得瀟灑一點,卻忘記了那些尖銳的薔薇花刺,跳到巷子另一麵的他被紮得吱哇亂叫,罵了聲髒話後,頭也不回地跑掉了。
此時,茉茉已經咯咯地笑了起來。
“你瞧啊左安,這裏的天空好藍!”
也許是刮了一夜的海風,把所有的霧霾全都吹散了的緣故,沿著狹窄的巷子往上看,天空是無法形容的藍,偶爾一兩朵白雲也顯得是那樣慵懶,倒映在茉茉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就連她的眸子似乎也比在青安城時純淨了許多。
“走吧,我們去海邊!”
我轉過身,示意茉茉跟上來,可是站在原地的茉茉卻猶豫著不敢上前一步:“那隻花貓的話你忘了嗎?這裏是他們的地盤!”
“嗬,什麼狗屁地盤,我壓根就沒把幾個喵星人放在眼裏。”
麵對漂亮的女孩時,很多人都會不自覺地自大起來,我也不例外,既然早前放了豪言壯語要帶她周遊世界,我又怎麼可能讓她把自己看扁。阿飛那樣高智商的野貓在我麵前都得乖乖地俯首稱臣,我又何懼幾條外地貓?
茉茉原本陰雲密布的臉上再次露出了笑容,歡快地跟了上來,和我一起向著海邊走去。
腳底的肉墊第一次觸上細軟的沙灘時,我有一種錯覺,就像是再次回到了前主人的身旁,某個冬日,笨手笨腳的他曾親自為我縫了四隻鞋子,那鞋子軟綿綿的,都讓我不會走路了,跟如今腳下的沙灘無異。那一次,走路劈叉的我被丟丟笑話死了,後來,我索性將那一堆鞋子丟到了小區的公共女廁所裏。那裏,前主人是肯定找不到的。人類最大的缺點就是有時候太自作聰明,從來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將一些意誌強加給自己的父母、愛人、兒女、朋友,甚至是寵物。
我深呼一口氣,漫無邊際的大海給人一種前所未有的自由感,海浪一波波地拍打在腳下的沙灘上。我試探著伸出爪子,碰了碰夾雜著綠色藻類的海水,又觸電一般地收回。我彎下腰,伸出舌頭舔了舔海水,但差點沒把舌頭吐出來,我懊惱地看著身邊一臉茫然的茉茉,沒好氣地對她說:“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