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征和二年。
四月,史皇孫劉進府中。
“夫人,堅持住!”婢女綠袖看著汗如雨下的夫人,趕緊督促其他下人。
“啊...”床榻上的女子麵色發白,痛苦的呻吟讓門外的劉進急不可耐。看著進進出出的家婢,劉進隻能在心裏祈禱孩兒能夠平安降生。
“用力啊夫人!用力!”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產婆的一聲聲呼喚,兀的一聲“哇——”便從房中傳來。
“恭喜夫人,是曾皇孫!”未等下人前來稟報,劉進已經聽到屋內產婆的聲音。他按耐不住內心的激動,推開門邊走了進去,下人攔也攔不住。
“夫人!”劉進坐到床邊,拉起王翁須的手。皇孫妃王夫人早已精疲力竭,但是看到床邊的劉進,還是睜開眼睛,翕動著蒼白幹裂的嘴唇。
“恭喜長孫殿下!”所有下人跪地賀喜。劉進揮揮手,示意他們起身。
“長孫殿下,夫人剛誕下曾皇孫,屋內血氣穢濁,非長孫殿下可以沾染,還是...”綠袖小心翼翼的提醒他,長孫殿下平日裏對人純良溫厚,甚至對下人也很知書達理,所以府上的下人服侍他也沒有那麼提心吊膽。
“夫人與我情誼深厚,此等鄙陋之事何須掛齒。”劉進微笑一下,“綠袖,你去給夫人備藥,產婆留下照顧曾皇孫,其他人等收拾穩妥便下去吧。”
“諾。”所有人應了一聲,便各歸其位。
繈褓裏的孩子小小的,眼睛緊緊閉著似乎一籌莫展,仿佛什麼令人心憂的事即將發生。
七月。
是夜,諾大的漢宮靜謐如水,昏暗的宮燈將院牆斑駁的色澤染成枯槁的模樣。偶爾一列列守夜巡視的侍衛經過,隻留下整齊卻稍顯疲憊的腳步聲,一聲聲踩在漢宮老舊的石磚上,掩蓋了草叢之陣陣的蟲鳴。有那麼多形形色色的人從石磚上踏過,無論是九五之尊的真龍天子,花顏如夢的六宮佳人,還是位高權重的皇親國戚品級官員,亦或勞苦終身卻孤獨一世的宦官宮人。那些汗水淚水血水曾經浸染過這大漢宮城,如果石磚有靈魂,想必現在的靈魂早已是滄桑如海,千瘡百孔。可是這一切永遠不會消停,永遠不會。
而此刻已是二更天,本是天下眾生早就寬衣而眠之際,宮苑某處卻有一些人依舊不眠不休,各懷鬼胎。
“所托之事可有辦妥?”話者是一個語速輕柔的年輕男子,月光下隱約看到他身著深色的宦官服飾,麵容倒也還清秀。
“諾。”身著淺色上衣和深藍色直裾的宮女點頭,“均已妥當,林侍人可否...”
“自然。”被稱作林侍人的男子隱隱一笑,從衣袖裏抽出一塊牌子遞給她,“青玉,這個你拿著,明日白晝你可憑此出宮,記得出宮後緊閉嘴巴,否則蘇常侍他...
“林侍人的意思青玉明白,”青玉頜首,“小女必會遠離長安,尋一處青山綠水人煙寥寥之地過活。”
“知道即可,走吧。”林侍人示意,兩人便分道揚鑣,濃厚的身影沉沒在墨色的夜裏。
林侍人並沒有挑燈籠,想必是會顯得過於紮眼,隻能靠月色慢慢走動。他靠近一處院牆,小心環顧四周後,便側身進去了。
“蘇常侍,您所交代之事,林侍人已經全部辦妥。”
“毫無紕漏?”蘇文眯起眼睛看著他。
林侍人走近蘇文旁邊:“青玉是太子的貼身侍女,辦事伶俐。而她有把柄在我們手裏,方才會麵已稱辦妥,她那邊...”
“林侍人去辦便是。”蘇文說著,嘴角一提:“如是甚好。”
第二日,甘泉宮內。
此時的武帝正與隨行服侍的鉤弋夫人在清涼宜人的甘泉宮內避暑修養。鉤弋夫人如一朵嬌貴的茉莉花,清新的香氣彌散在周身。她如海藻般的烏發與武帝的銀絲形成了對比。她伺候在武帝身旁,替他滿上剛泡好的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