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徐誌摩而言,處於兩極的感情恰恰是一種折磨。他對林徽因狂熱執著的迷戀有多少,對發妻張幼儀冷酷無情的冷漠也就有多少。詩人的自由隨心決定了他情緒的任意宣泄,愛,他便轟轟烈烈;厭,他便視而不見。
蝶戀花,花逐風,人生若真是一場戲,誰又是誰舞台上的主角,誰又甘願為誰跑一生龍套?張幼儀甘心隨徐誌摩遍走天涯,卻不過是他眼中的塵埃一粒,無限多餘。林徽因飄忽如雲,他反而甘願一生仰望,苦苦追隨。
不管張幼儀再如何端莊賢惠,在徐誌摩的眼中也終究是封建婚姻的符號。在他看來,翩躚如蝶的林徽因才是他愛情中的主角,清新淡雅而又俊俏靈動,也隻有她才能拉動自己生命的弦,一起譜出詩意的樂章。
愛是走火入魔的癡念,是一曲百轉千回的哀歌。若隻是將兒女情長的求不得、怨憎恨藏在心底,藏在故事裏,又何來後世無盡的談資。摒棄世俗,摒棄飛短流長,那場追逐畢竟點亮了林徽因少女的夢,在多霧的倫敦綻放了她安靜的美麗。
揮別·漸行漸遠
沒有人嘲笑飛蛾撲向火苗,用生命點亮信仰,卻隻換一瞬燃燒。或許它也曾飛過花海,與夕陽擦肩,貪戀過晨露,隻不過在看到火光的那一刻忘掉了自己,飛過去成了唯一的信念。也曾想,當那薄弱的雙翅吻到火焰的唇,會是興奮的戰栗還是無盡的悔恨?如若是後者,又該如何收回撲過去的雙翅,硬生生停在半空,倒退回無憂無慮的藍天?
人又何嚐不是如此?發生過的即成曆史,不能倒退,隻能向前。即便往事悠悠空餘恨,卻偏偏不能釋懷,隻因心裏存了一個夢,從此再也無法安享夜的深邃,不能成眠。
我一度相信,人出生在這世上是為了些什麼,或許是一件事,或許是一個人,或許是一段回憶……自此不瘋魔不成活,直至生命盡頭。對於徐誌摩而言,感情大概便是生命裏最絢爛的罌粟。
一個詩人骨子裏的浪漫不會甘於被一段封建婚姻束縛,對感情的熱忱終究會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噴薄而出。和林徽因在倫敦的邂逅,戳中了徐誌摩對美好愛情的一切向往,於是他像一隻破籠而出的鳥失去了理智和方向,隻要能在藍天飛翔,便不惜耗盡所有氣力,直至力竭而亡。
徐誌摩曾說過:“我將於茫茫人海中訪我唯一的靈魂伴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看似輕鬆的話語卻恰恰濃縮了他一生的無奈。即便他背負了薄情的罵名,狠心與張幼儀離婚,林徽因卻還是在歸國後和梁思成訂下婚約。而後他又遇到了風情萬種的陸小曼,再一次全身心跌進愛的塵埃,卻同樣萬劫不複。
這樣悲戚地燃燒自己,不過是為了尋求一生唯一的靈魂伴侶,這份熱度是一朵白蓮的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所以林徽因沒有選擇徐誌摩,或許因為冰與火在致命吸引之後,隻會彼此傷害,彼此消融。
清冷的月色,因為有一個人相伴,就變成了圓滿。徐誌摩的到來,畢竟填補了林徽因孤寂的時光,讓她在朦朧中分不清方向。後來林徽因的終生好友費慰梅曾這樣評價:“她是被徐誌摩的性格、他的追求和他對她的熱烈感情所迷住了……”
也有人說,徐誌摩和張幼儀離婚是因為林徽因的一封信,信的內容大概如下:我不是那種濫用感情的女子,你若真的能夠愛我,就不能給我一個尷尬的位置,你必須在我和張幼儀之間做出選擇……
這似乎是一切爛俗泡沫劇的情節,也似乎是一切世俗社會中合理的存在,但作為林徽因的摯友,費慰梅最有發言權。她在書中這樣說道:“至於婚姻呢?思成曾親口對我說,不管這段插曲造成了什麼困擾,但多年來,徽因和她傷透了心的母親同住,使她一想起離婚就惱火。在這起離婚事件中,一個失去愛情的妻子被拋至一旁,而她卻要去頂替這個位置。徽因無法想象自己將走進這樣一種人生關係,她自然聯想到母親的羞辱。”
文中“一個失去愛情的妻子”便是指張幼儀。徐誌摩的一生,要麼淡然如林徽因,要麼肆意如陸小曼,在他生命裏扮演了白玫瑰和紅玫瑰的角色。唯獨張幼儀,作為徐誌摩愛情的配角,被傷害、被流放、被遺忘,到頭來還要成全徐誌摩和陸小曼的婚姻,百味雜陳。
愛情裏總是充滿明媚的憂傷,為一個人傷得千瘡百孔卻仍然不肯撒手的人比比皆是。全心全意地付出隻奢求所愛的人的一個微笑,如此便是天堂。對張幼儀而言,徐誌摩是心頭最美的風景,隻可惜獨上蘭舟,遍訪天涯,也覓不得他的真心。
訝異一個人的變化,多情如徐誌摩竟也會此般薄情。1921年春張幼儀赴英,在徐誌摩一發不可收拾地跌入對林徽因的迷戀的同時,張幼儀懷孕了。本該享受丈夫的驚喜和嗬護的女人迎來的卻是冷冰冰的麵孔和要求墮掉腹中胎兒的嚴令。
如果沒有希望,也就不會有失望。心裏存著美好希冀的,總會遍體鱗傷。張幼儀隻好前往德國投奔弟弟,在那裏生下了屬於她和徐誌摩的第二個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