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淡卻幸福的日子裏,時間一點點溜走。有時候,看兒女圍繞身邊,林徽因也認為歲月安好,自己隻是尋常婦人。然而心中卻有一股力量,在推著她前行,行走在事業的道路上。
1933年秋,林徽因終於放下手頭永遠也忙不完的事情,和梁思成以及營造社的其餘幾人,一起踏上了去往大同的旅程,前去考察雲岡石窟。習慣了相夫教子生活的林徽因,感動於滿眼的新鮮和美好,她曾對沿途風景有過這樣的描述:“天是透明的藍,白雲更流動得使人可以忘記很多的事,更不用說到那山山水水、小堡壘、村落,反映著夕陽的一角廟,一座塔!景物是美得使人心慌、心痛。”
事物不會停留在最初的美好,接觸之後,才會更深刻了解到美的真諦。林徽因萬萬沒想到,大同曾經是遼金時代的陪都,而今卻如此的落後貧窮,不由又興起“物換星移幾度秋”的感慨。
在這樣的地方,衣食住行都成了問題。環境越是艱苦,林徽因反而愈加樂觀。或許在往後的生命裏,她的堅強和樂觀確實成了支撐生活的動力,也讓後人更全麵地了解了林徽因。在大同,交通工具主要是毛驢;在大同,一日三餐主要是麵條;在大同,他們住在四壁透風的農舍裏……
隻因心中有夢,一切都變得無比美麗。惡劣的環境反而催生了林徽因高昂的鬥誌,她跟隨梁思成一起爬上爬下,拉著皮尺測量平麵,考證洞窟石刻的手法……這些古建築,一度被遺忘在歲月的角落裏,曆經風吹雨打,此刻它們被林徽因愛撫著,似乎所有悲戚的過往也變得無比值得。
在那個經費、交通都受限製的年代,想要更多地考察古建築,卻又不知從何處入手。中國的地大物博反而成了阻礙他們考察古建築的一個重要因素,很多古建築,在經過成百上千年的歲月洗禮之後,是否還存在?是否還保存健全?這些都是他們決定前去當地考察之前需要認真考證的先決條件。
有時候,困難在有心人麵前是那麼不堪一擊。在無法預知一個地方的古建築是否還有考察價值的問題上,林徽因和梁思成想出了一個獨特的辦法:他們給很多地方的照相館寄去一封信,信中請求照相館幫忙拍攝當地知名的古建築,並把照片按原地址給他們寄回來。大多時候,梁思成夫婦也會在信中附上一點兒酬勞。
在如今信任危機的年代,過去的淳樸和善良已經變得如此遙遠。當時,大多數地方在接到這樣的請求信之後,都會給他們寄來相應的照片。還有一些照相館,他們扛著相機,翻山越嶺,給他們拍好照片寄回來,卻不收任何酬金。
回過頭,這段時光盡管不是林徽因生命中最燦爛的年華,卻是她生命最充實的階段。這時的林徽因,不僅兒女成雙,事業日上,還可以和心愛的人一起攜手,踏遍青山,尋訪斜陽,在鳥語花香的荒野一起漫步,完成他們年輕時的夢想,考察一個個凝固的藝術。
有時候,我們總羨慕別人的青春不老,卻遺落了自己最初的夢想。背起行囊就能遠遊,放下行囊就是故鄉。在日漸富足的生活中,人們日複一日地重複著同樣的工作,蒼老的不是青春,而是被遺落的一顆心。
安好·歲月靜美
相對的時光,有苦才有甜,有動才有靜。如若不曾失去過,何來高於一切的珍惜?月上柳梢頭,我們向往蓬勃的朝陽;青春不再,我們追憶曾經的蔥蘢歲月;戰火紛飛,我們懷念最初的和平年代……
1937年前的這段時光,是林徽因動蕩生活之前的最後平靜。在即將到來的戰火麵前,每個人都無比渺小,如果隻能在動蕩的年月裏隨波逐流,又何談夢想?可惜沒有人能夠預知未來,如果看得到以後,在安好的歲月裏,恬淡自如的林徽因怕也要珍惜每一秒的光陰,哪怕隻是多收獲一點,多前進一步。
在這個白雪紛飛的冬夜,捧著林徽因的詩,心頭有說不出的暖。愈加相信,她是一個懷著對生命無盡熱愛的女子,她流露在筆端的,對自然、對時間的敏感,那麼細膩,那麼柔軟。我同樣感歎於歲月的無情,本該如流水般溫和的時光,偏偏這麼刺骨,在不經意間讓人換了容顏,變了心境。
在戰爭以後的時光,林徽因的詩褪去了以往的柔和、爛漫,甚至在往後的日子裏,她很少再寫詩。於我,便愈加珍惜她平和人生中的點點滴滴。一次次撫摸過她的詩集,裏麵的每一首詩、每一篇文章,都是林徽因五十多年人生中的零碎記憶。如果可能,是否能用這些散亂的回憶,拚湊出一代才女的完整一生?
細細想來,真正參與進林徽因生活的人,應當有著更彌足珍貴的回憶。自1932年在一次聚會上相識之後,費正清、費慰梅夫婦正式走入了林徽因的生命。有人說,圍繞在林徽因身邊的,沒有女性朋友,但費慰梅當是其中之一。
林徽因從小在東西方兩種文化的教育下成長,對她來說,四書五經和拜倫、雪萊一樣,都是奔騰在她生命裏的血液。同樣的,在這樣的環境下,講究仁義禮智信的傳統文化和崇尚自由、個性的西方文化,在林徽因的身上不可思議地完美融合在一起。中西方的兩種文化,對於林徽因來說,都是不可或缺的生命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