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五龍二俠二打蓮花湖老劍客出首力解重圍(1 / 3)

第三回五龍二俠二打蓮花湖老劍客出首力解重圍

卻說老趟子手聞聽於藍報告,蕭銀龍在蓮花湖遇難,遂將蕭銀龍之事,對傻小子盂金龍學說了一遍。金龍聞聽說道:“蕭銀龍是我兄弟,我非將蓮花湖的賊都摔死不可。”說著話向外就跑,誰要阻攔他,碰上就倒。孟金龍跑出鏢局子,不知東南西北。跑出有一裏多地,複又返回,向眾人問道:“蓮花湖在哪裏?”勝爺說道:“金龍不許胡鬧,跟老夫一同前去。”孟金龍答應一聲,說道:“就跟三大爺一同去,非將蓮花湖的賊腦袋擰下來不可。”大眾一看孟金龍這樣,沒有不笑的。列位,孟金龍這樣渾濁猛愣,他怎麼來到的大清國呢?孟二俠對於這樣的兒子,為什麼還打發出來呢?這裏麵尚有一段事情,未能說出。

皆因為孟金龍這一日由家中出來閑遊,走到鄰村趙家峪,正碰上趙家峪的地方夥計趙三,跟他妻子打架,鄉親們勸解不開,都站在一旁看熱鬧。孟金龍一看,乃是男女二人打架,遂上前勸道:“好男不跟女鬥,好雞不跟狗鬥。”趙三一看是孟大少爺,本來認識,說道:“大少爺您別管,這是我的妻子。她罵我,我才打她。”孟金龍說道:“不行,妻子也不許打。”趙三不聽,金龍一著急,照定趙三嘴巴子打去,金龍乃是金鍾罩的功夫,這一掌震動了腦海,趙三立刻身死。金龍一看趙三倒在塵埃,回頭往家中就跑。眾鄉親們一看,孟金龍將人打死,遂在後頭跟著他,金龍回頭一看有人跟著,遂說道:“誰要跟著我,我將他摔死。”大眾一聽,誰也不敢在後頭跟著他,回到莊中,報告了地方保甲,地方保甲遂來到孟家寨。見了孟二俠,將金龍打死人之事說了一遍。二俠聞聽,嚇得目瞪口呆,叫老家人快將大少爺找來。老家人說道:“大少爺有話,員外要是找他,就說他上外祖母家去啦,不叫招呼他。若是招呼他,就拎起來摔死。”員外一聽,又氣又樂:“打死人啦,上姥姥家去就完了嗎?”員外遂說道:“就說員外招呼,要是不來,我架火燒他。”金鍾罩鐵布衫不怕槍刀,就怕火燒。老家人去到後花園,將金龍喚出來,一說員外生氣啦,要是不去,就用火燒。金龍沒有法子,這才跟隨家人來到客廳。一見趙家峪的紳耆,傻小子金龍心中就明白了,叫道:“爸爸,永遠我也不打人了!我沒使勁,地方夥計就死了。”員外說道:“胡說!打死人償命。永遠不打人就算完了嗎?”叫道:“家人!將逆子捆上!”傻英雄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二俠的家法,叫怎麼著就怎麼著,向來不敢違背。金龍聞聽,自己將胳臂向後一背,說道:“捆吧。”若不是二俠在跟前,誰也不敢捆他,就是捆上他,他一用力繩子就得斷。因為有二俠的話,老家人不敢不捆,這才過來將少爺繩縛二背。二俠將少爺交與眾紳耆,叫道:“金龍,到衙門裏你不許無法無天,你若是無法無天,跑到家來,我將你用火燒死,然後我自己一死。”傻小子哭著說道:“我給您磕一個頭,報報您的養兒子的恩吧。”二俠聞聽此言,不覺動了愛子之情,兩行淚下。此時老安人也來到了客廳,叫道:“兒呀,但願上蒼憐佑,保我母子還有見麵之日。”金龍說道:“孩兒若是有靈,半夜三更給您托夢。”母子痛哭,眾紳耆莫不淚下,母子痛哭一場,這才將金龍送到本地衙門。本地衙門過堂,傳屍主趙三之妻,趙三之妻與趙三夫妻終日吵鬧,趙三被人打死,他的妻子並不追求抵償,在本地衙門供的隻求官準嫁人,別的事滿不過問。趙三又無有家屬。本地方官向上司衙門詳文,說凶手與趙三本無仇隙,因勸架誤傷人命,屍主隻求官準改嫁等語,上司衙門也是原詞,送到了王爺府。王子張奇善,無論大小案件,都是親自審理,接到了這件公事,一問傻英雄,傻小子乃是一個渾人,看公文並無仇隙,遂與大帥石朗說道:“此案本應抵償,無奈屍主不追求抵償。人都向著活的,還有向著死人的嗎?二千歲辛苦一趟,到鄉裏調查調查,想法子叫他們私下了解,若是官斷不償命,於國法不合。”二千歲聞聽,遂道:“小弟願往。”帶了幾名差官,遂說著就來到趙家峪私訪,均改扮商人模樣。就聽百姓們三三兩兩坐在一處,談論趙三,有一個老者說道:“火神爺趙三死啦,咱這一方從此得少著幾把火呀。”又一個年輕的說道:“孤墳也得刨的少哇。前些日子非跟我借十吊錢不可,我說現在沒有錢,等麥子收下來再給,他也答應啦,當日夜間我的柴禾園子就著火啦,您看夠多萬惡滔天啊。孟大少爺可給咱們除害了。”又一位老者說道:“孟大少爺這場官司可不好打,可惜孟二俠就一位少爺,還是傻老小子。若是給這宗惡人償命才冤哪。”石朗將此話聽畢,心中暗說:“這宗萬惡之人,無怪乎他妻子都不追求抵償。”帶差官回到王府,將私訪之事,對王子張奇善說了一遍。王爺聞聽,叫道:“二千歲,既然如此,還得二千歲從中私自約出鄉老,協同趙家峪紳耆了結此事。”二千歲私自拿出一千兩紋銀,約出趙家峪的鄉老,給少爺孟金龍了結官司。列位,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若不然石家後世子孫昌盛,世代簪纓?這就是祖上之德,天之厚報也。了完官司,將傻小子打了一百板子,去了凶氣,放回家來。孟二俠從此可就不敢叫孟金龍出門了,將他鎖在屋中。

這一日蕭三俠父子看望孟二俠,聞聽金龍鎖在屋中,三俠勸孟二俠放出少爺,不然恐其鎖壞了,豈不成為廢人?淨鎖著不成,總得慢慢的感化。孟二俠也恐怕日久鎖壞,遂將金龍放出了,金龍見了三俠與銀龍,說了一句:“謝謝三叔。”又叫道:“銀龍兄弟,咱們出去玩去!”二俠與三俠兩人一聽,也樂啦,二俠說道:“蕭賢弟,你看這傻東西,將來怎麼辦呢?”三俠說道:“咱們哥倆沒有勝三哥德行大,您看人家勝奎,又精明,又強幹,少年老成,一看就是大器之子。您的兒子太傻啦,我的兒子太精鬼啦,倆人若攙合攙合都好了。”老哥倆在客廳閑談,金龍跟銀龍二人到了後花園,銀龍可就給孟金龍出了壞主意啦。銀龍跟孟金龍說道:“大哥,二大爺從這兒總不叫你出院,前後門都鎖著,那夠多難受呀?”孟金龍說道:“沒有法子。”銀龍說道:“我給你出一個好法子,你可誰也別告訴。您偷點銀子,上大清國十三省總鏢局子找咱勝三大爺,到那裏跟黃三哥在一塊兒有多好哇。省得您一個人在家裏,就好似坐獄一樣,連一個人跟你作伴都沒有。”孟金龍說道:“我不認識大清國。”銀龍說道:“您多偷點銀子,先坐船,船到了陸地就下來。有人就打聽千佛山真武頂十三省總鏢局子神鏢將勝三大爺,到了大清國沒有不知道的。您先去,隨後我還上鏢局去呢。”孟金龍聽罷,說道:“對啦,若不是兄弟你教給我這好法子,我總在家裏,生生的就將我悶死啦。”蕭銀龍將主意給孟金龍說完了,二人仍然來到客廳,大家用完了酒飯,蕭三俠辭別二俠,回歸了蕭家鎮。

再說傻小子孟金龍,到了夜晚,二俠與安人睡著了,傻小子遂暗暗將箱子打開,偷了不少散碎銀兩。偷的可是小塊的,孟金龍有一個心眼,小塊的花著省事。孟金龍平常買東西,無論該多少錢,全都是小塊銀子,不懂得合,所以偷銀子專偷小塊的,為是花著方便。將散碎銀兩裝了一兜囊,又用手巾包了一包,拿了兩身衣服,孟金龍偷著開開房門,來到後花園。一看後花園鎖著呢,有心將門劈開,恐怕叫家人聽見,報告他的天倫,皆因為孟金龍不會高來高去。孟金龍看了半天,想了一個急法子,拿了三條板凳,兩條在底下,一條放在上頭,登著板凳上了牆頭。裏邊登板凳上來啦,外麵可下不去了,孟金龍沒有法子,一歪身軀,“咕咚”一聲,掉在牆外,將地砸了一個坑。站起身形,將身上塵土撣了下去,也不管東西南北,往前就走,自己說道:“走得離著家越遠越好,不然追上用火燒了。”孟金龍走到東方發亮,來到水旱關口。台灣的兵有認識他的,叫道:“大少爺!您上哪裏去?”孟金龍說道:“我上大清國玩去。”台灣兵說道:“台灣人不許私自上大清國,少爺你有公文嗎?”孟金龍說道:“我不懂得什麼叫公文。”台灣兵一想,他是一個愚人,叫他去吧,管他呢。那兵卒於是並不答理他。孟金龍走到船上,船家問道:“你上哪裏去?”孟金龍說道:“咱上大清國找三大爺去。給你船錢。”將手中小包裹裏銀子完全遞給了船家。船家一看,原來是一個傻子,將銀子收下十餘兩,剩下又給了孟金龍。趕巧啦,船家已經夠載了,當時開船。船到大清國岸口,孟金龍下了船,逢人便問找三大爺,行路的看他是一個傻子,用手一指道:“三大爺在那邊。”孟金龍就走,餓了就吃,吃完飯不管多少,就是一塊銀子,到了夜間不住店,在山坡荒草裏就睡。這一日孟金龍來到一個鎮店上,將銀已經花沒了,餓了兩天,實在餓得沒法子,遂走進一個新開市的飯館子,進屋就吃,吃完了沒錢,站起就走。這個飯館子是一個武舉開的,他吃完就走,武舉上前將他攔住,說道:“你為什麼吃飯不給錢?”孟金龍說道:“我餓急了,沒有錢啦。”武舉叫道:“夥計們,給我打這個傻東西!”夥計們聞聽,如狼似虎,棍棒交加,孟金龍向地下一躺,將頭一抱,呼呼睡著啦。打完了翻身起來,說道:“你們都沒吃飯,打不動人。”武舉沒有法子,打死人得償命,不照致命處打不動他,武舉遂說道:“你不用賣味兒,你要是敢搶人家的褥套,飯算你白吃。”孟金龍說道:“我敢搶,搶完了你別要錢。”武舉說道:“那是自然。”

正在說著話,就見正南上來了一位老者,身上披著皮襖馬褂,手中提著一個小包裹,孟金龍走到老者跟前說道:“給我將小包裹放下,將皮襖脫下來。”老頭說道:“要小包裹倒行,別脫皮襖,受了風了不的。朋友,是線上的嗎?吾也是合字的。”孟金龍說道:“不懂,脫皮襖吧。”老頭說道:“我小包裹裏有好東西,珍珠、貓眼、璧玉。”說著話放下了小包裹。盂金龍一下腰解小包裹,老頭一伸手指,照定孟金龍點去,隻見孟金龍隨手而倒,瞪著眼睛不能動轉,上氣不接下氣。老頭說道:“王八羔子,吃到我這兒來了。我是賊魔,我還不知道吃誰呢?”提起小包裹,踢啦踢啦走去,孟金龍躺在地下不能動轉,眾人看著莫不咋舌。這老者走出不遠,複又返回來,向孟金龍肩頭上拍了一下子,孟金龍翻身爬起,也不敢要皮襖小包裹。老頭問道:“你姓什麼?為什麼在此劫道?”孟金龍說道:“我姓孟叫金龍,還叫混海金鱉。”老頭問道:“你天倫叫什麼名字?”孟金龍說道:“咱爸爸叫孟鎧。”老頭說道:“混帳!你爸爸,怎麼是咱爸爸呢?你再要這樣說,我還用手指點你。你的師傅是誰?”孟金龍說道:“我師傅是夏侯商元。”老頭聞聽說道:“臭豆腐的徒弟,好沒出息,原來是我的盟侄。你因為什麼劫道?”孟金龍說道:“我吃飯沒錢,他們叫我搶褥套。”老頭說道:“混帳王八羔子,大白天叫我侄子劫道,犯了罪就是殺。放火燒這王八羔子!”老頭又一想,吃飯不給錢,為什麼燒人家?回思一想,饒了他吧。遂問道:“你上大清國幹什麼來了?”孟金龍說道:“我找三大爺來了。”老頭問道:“你找哪個三大爺?”孟金龍說道:“我忘了姓什麼啦。”老頭說道:“你還記得是幹什麼的嗎?”孟金龍想起來蕭銀龍告訴他神鏢將三個字,但是還沒記清楚,又說道:“我記得是鏢神三大爺。”老頭說道:“你若不遇我,一輩子你也找不著。走吧,跟著我走,到了那裏不許提我;若是提我,我還用手點你。”孟金龍說道:“我不說。”老頭領著孟金龍來到鏢局門口,用手指給金龍,孟金龍這才來到鏢局子,要不然孟金龍見人就問三大爺,一輩子也來不到鏢局子。這是孟金龍來到鏢局子一段倒插筆。勝爺本打算順便將他送回台灣,不想今日又遇見蕭銀龍蓮花湖遇難,下在水牢,於藍報信,師徒暗探蓮花湖。勝爺、三太、香五、茂龍、李煜、邱成等,收拾好了零碎,勝爺並與高恒起了名字,叫高俊龍,從此大家俱以高俊龍呼之,不許叫高恒。高恒跪倒身軀,謝過勝爺賜號,爺兒十一位起身直奔蓮花湖。

來到蓮花湖河坡,勝爺大眾舉目觀看,山上懸旗吊鬥,山下荷花盛開。勝爺說道:“咱們前者到蓮花湖時,天光已黑,這次到蓮花湖,天光大亮;前者是竊探,此次要來明去白。但不知你兄弟吉凶禍福如何。”楊香五在旁叫道:“恩師,那邊來了一隻小船。”這船是看守稻田的船,隻見那船劃動槳櫓,由東向西而來。此時高恒已將勝爺等背過漩渦之水,送在稻田地內。看看小船來至切近,金頭虎叫道:“高俊龍,孟金龍,咱們下水抓船!”三人鳧水過去,混海金鼇孟金龍,伸出虎掌將小船捋住,船上嘍卒一看,嚇了一跳。有一個嘍卒說道:“朋友,我們的瓢把子,東北風。”東北風即黑話之韓字。金頭虎說道:“我知道,你們賊頭韓秀。你將船攏到稻田岸吧,你看見那邊白胡子老頭沒有?那是我勝三大爺神鏢將勝英。我們也不殺害你們,借你們的船用,我們進蓮花湖。”水手聞聽,不敢怠慢,金頭虎、高俊龍、混海金鼇孟金龍三人站在船上,水手將船攏至東岸,勝爺率大眾上了船,勝爺遂問船上的水手道:“貴姓啊?”這一個水手答道:“在下姓王叫王命。”那一個水手答道:“在下姓吳叫吳生。”勝爺道:“王、吳二位壯士,愚下勝英跟你二位打探一件事,二位可不許隱瞞。現在在下聽說蓮花湖水牢內困住一位少年,姓蕭名叫銀龍,二位本是蓮花湖的人,必然知道的。”嘍卒說道:“您若問此事,提起來話可就長啦,蓮花湖自殘骨肉。我們韓寨主前日將蕭銀龍拿住,下在水牢,老寨主於豐恒暗將蕭銀龍救出,欲要棄山而逃。事被總轄寨主聞知,調隊把住清江湖口。老寨主叔侄父女跟蕭家父子,一隻大船,五隻小船,正向清江湖口出發,偏被韓寨主攔住,老寨主於豐恒與總轄寨主僵了火,在清江湖口動手,蕭傑父子也加入助戰,現在殺得難解難分。”勝爺聞聽蕭傑蕭三俠也來到戰場,心中暗道:“這個事情可鬧大啦。怎麼蕭三俠也來到了呢?”列位,韓秀乃是仁人君子,讀書知禮之士,雖然是占山為寇,頗知尊卑長上。韓秀之父臨死之時,曾對於豐恒托孤,並告訴韓秀說道:“我死之後,汝親於叔父如汝父,千萬不許慢待,凡事聽汝於叔父指教,不許自暴自棄。如要違背汝於叔父之命,即是違背汝父之命。”韓秀站在床前,哭泣著說道:“父親千秋之後,孩兒必當奉於叔父如父,不敢違天倫之囑。”語畢,銀槍手韓殿興老寨主遂歿。韓秀葬了父親,承父遺業,為蓮花湖總轄寨主。老寨主於豐恒乃是第一位老寨主,是事不問,在山中享其幸福。閑暇無事,教授兩個女兒、兩個侄子的武藝。韓秀對於老寨主於豐恒,敬重真如乃父一般,不敢怠慢,韓秀豈敢跟老寨主於豐恒動手呢?有一句俗語,不怕鄉黨無好事,就怕當鄉無好人。一言興邦,一言喪邦。皆因為林士佩住在蓮花湖內,知道了於老寨主救了蕭銀龍,欲暗自棄山而逃。遂在韓秀跟前搬弄是非,言說勝英遣蕭家父子暗探蓮花湖,事情敗露,蕭銀龍被獲,老寨主故此棄山而遁。老寨主走與不走沒有問題,絕不能叫蕭家父子走去,縱虎歸山,必定傷人。況且蕭家父子果然平安出了蓮花湖,豈不叫天下英雄藐視蓮花湖沒有能人?韓秀聰明反被聰明誤,一時間被林士佩愚弄,又加以眾寨主俱都不服老寨主之所為,韓秀實出於無法,遂調齊大隊趕奔清江湖口,截住於豐恒去路。韓秀焉敢與老寨主交手?林士佩出頭作惡人,不叫老寨主出清江湖口,老寨主焉能容林士佩呢?遂大罵林士佩搬弄是非,故此在清江湖口擺開戰船,蕭家父子、於豐恒叔侄父女與林士佩遂動起手來。幸虧於藍報信,勝爺趕到,要不然蕭三俠與於家父女必為林士佩所困。

且說勝爺問明嘍卒,遂叫嘍卒將船奔戰場駛去,魚眼高恒高俊龍與於藍藏在水底保護小船,孟金龍藏在船艙裏麵,上麵用船板蓋滿。您道,大熱的天孟金龍為何藏在船艙裏呢?這是金頭虎教給孟金龍的,不叫孟金龍在船上站立。賈明是假裝傻,其實更伶俐,專會出壞主意,孟金龍是真傻,可有一宗,他專聽金頭虎的話,賈明叫他怎辦,他就怎麼辦。金頭虎說道:“你要是在船上站著,蓮花湖的賊一看見你,就都嚇壞啦。你在艙裏藏著,聽我的信,等到打仗的時候,我喊你,你就鑽出來。”孟金龍真聽他的話,就藏在艙內了。三太、香五、茂龍、李煜、金頭虎賈明、邱成等站在船後,勝爺站在船頭,船奔清江湖口而來。來至清江湖口,就見大小船桅,猶如高粱地一般,旌旗招展,繡帶飄揚。水手停船不敢前進,勝爺說道:“向戰船近處開船。”水手不敢怠慢,向大戰船近處開船。來至戰船切近,隻聽得人聲呐喊,裏三層外三層的船隻,圍著當中的戰船。站在小船上,向裏看不清楚,勝爺甩了大氅,攀援上了船桅,向當中戰船上觀看。隻見三層大船前麵,是韓秀的采蓮大船,壓著陣角。韓秀左有水八寨八隻戰船,右有旱八寨八隻戰船,後有中平八寨八隻戰船。左右站立著四員猛將,人稱四猛,左有韓忠、韓孝,右有韓勇、韓猛,抱著金銀銅鐵八隻大錘。韓秀身背後有寶刀將韓殿魁。能打的英雄,懷抱著兵刃有一百多位,不到二百位。韓秀船前,四隻大船聯在一處,下著錨。這四隻大船聯在一處,方圓二十來丈寬闊,蕭三俠與林士佩正殺在難解難分之處。韓秀之船在南,蕭三俠、於豐恒之船在北麵,當中四隻大船就是戰場,蕭三俠銀髯亂飄,熱汗直流。林士佩耀武揚威,手使六十二斤半重狼牙鑽,此兵刃九尺九寸長,當中三尺三寸的杆,兩頭有纂,纂下鋸齒狼牙,在蓮花湖請高等技師所造,為的是專敵上年紀的老英雄,刀槍劍戟碰上就飛。此人真是生來的狠毒,林士佩正在閃、砍、劈、剁,將狼牙鑽按三尖兩刃槍招數使用,但見得,一點眉纘,二撩陰,三紮盤肘,四分心。蕭三俠摘、截、撕、捋,接架相還。林士佩按棍的招數潑風八打,莊家十六棍,又換大槍的招數,滑、拿、繃、把、握,劈、砸、蓋、挑、紮,若是別人,刀早就撒手啦。蕭三俠刀雖未撒手,怎奈年邁之人,熱汗往下直流,衣衫濕透,老英雄氣力不敵,喘息不止。勝三爺心中暗道:“我盟弟雖然年邁,刀法精奇,然而氣力不敵,倘若刀一撒手,就有性命之憂。”兩條腿一鬆,下了船桅,叫道:“水手向采蓮船前開船。”水手說道:“勝三爺,再向前開船,小船頭就要撞在大船尾上了。”勝爺說道:“離大船近了,我自有主意。”遂亮出魚鱗紫金刀,勝三爺丹田叫勁,痰嗽一聲。勝爺年紀雖大,血氣甚足,遂大聲喊道:“蓮花湖的寨主嘍卒眾位聽真,現有南七北六十三省總鏢頭勝英來也!”眾寨主與嘍卒張目觀看勝三爺,隻見頭戴一頂鴨尾巾,脅下襯鏢囊,懷抱魚鱗紫金刀,皺紋堆累,白發蒼蒼,刀似藍汪汪的藍魚,一身紫微微的魚鱗,老英雄一團精神,不怒而自威。蓮花湖的嘍卒呐喊:“勝三爺來啦!快把船閃開當子啊!船聯在一處,摘不開呀!用解手刀將繩割斷吧!”嘍卒們將船的鐵鉤摘開,繩子割斷,閃開有六尺餘寬,勝三爺兵不血刃,船進重圍,由東向西趕奔大戰船而來。

來至戰船切近,勝爺叫道:“三弟罷戰,林寨主不要得理不讓人,勝英來也!”蕭三俠虛晃一刀,向北一縱,一看勝三爺,心中暗道:“您若晚來一時,我們男女老少俱都喪於此矣。”林士佩向東一看,果然是勝英到了。林士佩心中暗道:“怎麼如此之巧?老勝英來了。我平生隻輸與此人反背轉環八卦刀下。”林士佩也收了招,縱到小船上,回到韓秀采蓮船去了。蕭三俠由北麵縱到小戰船上,回北麵於豐恒船上去了。金頭虎向北邊一看,看見了他親娘舅於豐恒之船,二老背後有蕭銀龍、於化龍,後麵小船上兩個姑娘扶著小孩的死屍,鮮血淋淋。金頭虎一看,正是表弟於化虎死了,金頭虎用杵照定吳生頭上就是一杵,將死屍一腳踹下船去。王命一看,大吃一驚,翻身跳下水去。勝爺說道:“明兒,他們受了半天累,為何打死人家呢?”金頭虎說道:“後邊小船死的那個小孩,是叫林士佩用鑽穿死的。我宰不了大賊,杵死小賊,為是給我表弟報仇。”林士佩若不用鑽穿死於化虎,焉有吳生、王命死的死,逃的逃呢?韓秀一看,心中說道:“我的船,我的人,將他們送到地方,將人打死。”韓秀想到此處,遂叫道:“勝老明公!您莫非派蕭家父子暗地勾串我家於寨主嗎?”勝爺擺手叫道:“寨主!聰明反被聰明誤。我勝英殘年之人,我跟寨主素無仇隙,我又不是官人,又不是文武衙門,我打蓮花湖有何好處!要叫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要叫人不聞,除非己莫說。我聽朋友談論,我盟侄在蓮花湖受水牢之苦,我前來拜求寨主高抬貴手,蕭銀龍乃是十三四歲之孩童,請寨主勿為宵小所愚,放了蕭銀龍。現有跟我勝某為仇作對的,給你我挑撥是非。但聽君子話,莫聞小人言。跟我姓勝的有過節,開鏢局子有地點,住家有門戶,愚下住家直隸莫州古城村,座南的大門,鬆棚英雄會在江蘇,一年三百六十日都開著門經營。他不敢鬥勝英,借刀殺人,寨主乃當世的英雄,為何給小人利用?寨主請看,我盟弟蕭家父子困在蓮花湖這份可憐,於家父女,老的老少的少,爺兒五人死了一人。請寨主施惻隱之心,撤了隊伍,放於家父女、蕭家父子,不獨蕭、於兩家感激,勝英也感德非淺。就是寨主拿住於家父女,怎樣處治呢?不如寨主開一線之恩,兩全其美,何必自殘骨肉呢?”韓秀一聽,真是金石良言。韓秀心中暗說:“我早想結交勝英,豈不是天假其便?好事不如無,勝老者替天行道,我若交了這個朋友,增光不少。再說勝英並不強暴。”林士佩在韓秀背後叫道:“總轄寨主,老勝英老奸巨猾,以口舌之才,要說出蓮花湖去,叫他恥笑蓮花湖沒有高人。老勝英就是一人,身背後那七位都是學而未成,咱能戰的英雄二三百位,老勝英知道打不出去蓮花湖,故以口舌之才。蓮花湖的英雄能戰的有二百餘位,把勝英困死於蓮花湖。他背後那七個我都認識,狼牙鑽一掃,結果他們的性命。寨主請看,小船隻有八人。”韓秀一看,果然是八個人,懷抱令字旗道:“勝老明公,我意欲跟您和平辦理,皆因我的手下人他們不服。久聞明公三隻金鏢壓倒綠林,甩頭一子縱橫天下,一口魚鱗紫金刀鎮住十三省,我的手下人都要會會您的高藝。明公若能戰勝了蓮花湖眾群雄,我將蕭家父子、於家叔侄放行,眾位願欲往哪走,隨眾位之意。”勝爺說道:“韓寨主要講好朋友,咱哈哈一笑,兩罷幹戈;欲要鬥輸贏,我勝某也隻好奉陪。寨主若能和平辦理,我勝英感激盛情;如以武力對待,我也不能說不可。寨主與蓮花湖的賓朋,短打長拳,馬上步下,我姓勝的不含糊。如若群毆,一擁齊上,要將在下勝英亂刃分了屍,我也就管不了盟弟與盟侄了。要將勝英捉住,碎屍萬段,那是勝英藝業不高,不怨寨主意狠心毒。韓寨主可派能戰的動手,在下奉陪。”

勝爺語至此,飄銀髯要握魚鱗紫金刀。賈明喊道:“勝三大爺!將艙裏藏貨弄出來吧!”賈明向船內喊道:“大小子出來吧!”就聽船艙裏麵喊道:“好熱呀!”將蓋艙的板子撞在水內,猛英雄出頭露麵,呐喊一聲,驚天動地,跺一腳房倒屋塌。大英雄一看,南麵上人多,北麵上人少,叫道:“三大爺!我先打那邊?”南麵上人多,又一看北麵有蕭三俠,大英雄叫了一聲:“三叔您來啦!銀龍兄弟你也來啦!”北麵於寨主遂打發水手,將勝爺的船撐在大船切近,勝爺上了大船,蕭三俠說道:“老哥哥晚來一會,我們眾人俱都喪於此處了。”此時黃三太大眾等也上了大船,站在三老背後。孟金龍打一小船上一跳,將大船砸得直晃蕩,幾乎翻了船。勝爺說道:“金龍,你認識於老寨主嗎?”孟金龍說道:“我不認識。”勝爺說道:“這是您於叔父。”金龍說道:“他是我叔父?我是他大爺!”勝爺說道:“不許胡說!於叔父與你父乃是結義弟兄。”孟金龍說道:“您給我引見,我就磕頭吧。”孟金龍一磕頭,將船砸得當當山響,勝爺說道:“別磕頭啦。”韓秀此時舉目觀看金龍,心中一怔,暗說道:“羊群裏出了駱駝啦?”身長八尺有餘,頭如麥鬥,項短而粗,豹眉虎眼,虎背熊腰。頭戴絳紫六輪抽口壯帽,身穿絳紫綢子短靠,皮帶紮腰。三層皮子縫在一處,若是一層皮子,金龍用力一紮腰就折啦。兩條大腿如同房柱,青緞靴子,一尺六七長,黃中透亮的臉麵,背後背著降魔寶杵,如意柄一掐粗細,平常人的手攢不過來,後腰下墜一個大皮囊。隻聽金龍厲聲叫道:“我打南邊的!”勝爺道:“不許混戰,單打獨鬥,抱令字旗的是寨主。你上小船,送到戰船上去打戰。”小船貼在三老的船東麵,孟金龍向小船上跳,金頭虎叫道:“大小子!打仗的時候,見一個打死一個,一個也別留!”水手叫道:“大少爺,你慢著點,船要翻!”孟金龍說道:“我沒有使勁。”水手搖開花櫓,到了戰船北麵,離戰船約有三四尺遠,大英雄不會縱遠,小船貼在大船幫,大英雄向船上跳,猶如砸地腳一般。大英雄跳在船上,用目觀看韓秀身後,四猛將捧定金銀銅鐵八隻大錘。大英雄叫道:“四個使錘的小子過來!咱們滾滾!”勝爺在北麵上說道:“金龍說話,愚魯之甚。韓寨主乃當世的英雄,焉能兩人打一人?單打獨鬥。”韓秀令字旗三展,說道:“水八寨、旱八寨、中平八寨,二十四位寨主,哪一位臨敵?”由韓秀大船東邊,有人說道:“總轄寨主,我弟兄要捉拿鏢行的大漢。”這二位,一位是旱八寨的三寨主花槍將柳士永,一位是旱八寨的四寨主花刀將柳士猛:“我弟兄願往。”韓秀一看,說道:“可不許壞蓮花湖的規矩,單打獨鬥,違令者斬。”二位寨主答應一聲:“知道了。”柳家弟兄由打大船上了小船,柳士永顫花槍,柳士猛抽出大刀,弟兄在一隻小船並肩而站。小船由南向北而去,距戰船相隔六七尺遠,柳士永叫道:“賢弟與愚兄觀敵助陣,我拿鏢行猛漢!”說罷此言,一抖花槍,縱到大戰船之上。大英雄叫道:“小子!你叫什麼玩藝?怎麼不叫使錘的來,弄一個小破槍幹什麼來啦?”柳士永叫道:“傻小子!某家乃旱八寨三寨主柳士永,人稱花槍將是也!三寨主槍下不死無名之鬼,大漢姓什名誰?”孟金龍答道:“姓孟名叫金龍,別號人稱混海金鼇。”大英雄並不亮降魔寶杵,自己向自己胸前一拍,叫道:“紮吧!小子!”大英雄一拍胸脯,向前一撞,柳士永的槍正刺在肚臍左邊。大英雄向前一凸肚子,將花槍繃彎,柳士永向後倒退了好幾步,心中暗道:“這大漢不奸則傻,原來是賣弄十三道橫練呢。”柳士永知道大個金鍾罩橫練,前把一高,後把一低,奔哽嗓咽喉刺去。孟金龍伸手捋出降魔寶杵,左手指著自己咽喉,說道:“小子,向這兒紮。”槍臨切近,就聽當啷一聲響,賊人的槍猶如一條活龍一般,出去好幾丈遠。柳士永直甩手,順著十指流紫血,甩著手向南跑。大英雄腿長步兒大,追在賊人背後就是一杵,隻聽噗的一聲,杵紮入背後五寸來深,賊人吼了一聲,大英雄虎爪一使勁,把賊人死屍托起有四五尺高,賊人顏色白似雪霜,大英雄托在南船幫,伸左手向下一擄死屍,扔在水內,說道:“這個小孩有四兩重。”勝爺叫道:“金龍!蓮花湖朋友甚多,以武會友,點到而已,不許傷人。”蓋金龍說道:“三大爺,我沒使勁,他背後原來的窟窿。”勝爺說道:“胡說。”韓秀抱著令旗觀看,水中一股紅水。韓秀叫道:“水手們!快用撓鉤將死屍打撈上來,不許衝出湖口去。”

柳士猛一看,哥哥死在大個猛漢的手下,柳士猛提刀縱到戰船說道:“蠢漢你為何傷了我兄之命?旱八寨四寨主柳士猛要替兄長報仇雪恨!”柳士猛夠上大英雄,摘刀頭立刀纂。大英雄用左手指指自己腦袋說道:“小子,向這兒剁,要是不剁是匹夫。”用手指著一低頭,孟金龍將機靈鬼給愚弄啦,柳士猛果然迎頭剁去。刀臨切近,大英雄一抬杵,將刀磕出三四丈高。柳士猛開腿就跑,勝爺說:“不許害命,拿活的。”孟金龍答道:“捉活的。”一伸手摘皮套,取出龜背駝龍爪,將杵扔在船上。此爪龜背有茶盤大小,上麵有碗大的一個鋼環子,鋼環子上頭有五六尺長的鐵練,鐵練接著一丈五六尺長的絨繩,龜背下有五把鋼鉤,共有二丈餘長。抖手一抓,將柳士猛頭巾絹帕抓住,大英雄一帶絨繩,五把鋼鉤向肉內鉤去。大英雄一晃肩膀,將柳士猛懸在空中,離船板七八尺高,柳士猛在空中亂轉,脖頸伸出來有一尺多長。勝爺叫道:“金龍快放下!”孟金龍聞聽,往後倒退,一鬆絨繩,“噗哧”一聲,摔在船板之上,柳士猛哼了一聲,七竅流血而亡。大英雄說道:“三大爺,這個可不怨我,他長的太糟了。”老英雄一飄銀須說道:“蓮花湖英雄豪傑,都是朋友,連傷二命,為何不聽老夫之話?”盂金龍答道:“三大爺,小小子賈明告訴我啦,一個也不留,見一個打死一個。”勝爺說道:“不許聽賈明之話,再要傷人,老夫不許。”

韓秀令字旗一晃,說道:“若像柳家弟兄,不要臨敵。英雄不盡愚義。”水八寨大寨主鐵棍無敵將朱甘棠、二寨主神抓將張林,黑白二英雄。神抓將張林白素素的臉麵,紫灰色的短靠,身材不足六尺,手使五鉤如意亮銀抓;朱甘棠身高七尺,黑臉麵,黑中發亮,猛勇非常,掌中虎尾三節鎮鐵棍,兩膀一晃有四五百斤膂力,蓮花湖的打手。二人並肩上了小船,小船距離大戰船不足一丈,朱甘棠說道:“張賢弟,你給我觀敵助陣。”一飄身軀,縱上大船,一晃虎尾三節棍,金龍問道:“你叫什麼呀?”朱甘棠答道:“愚下水八寨大寨主朱甘棠是也。”神鏢將勝三爺又叫道:“金龍!蓮花湖俱都是朋友,以武會友,點到而已,不許傷人。”孟金龍答道:“知道啦,三大爺。”語畢,將降魔杵插在背後,叫道:“棠兒,拿棍向頭上打,要躲你就是匹夫。”朱甘棠縱身形抖虎尾三節棍向金龍頭上砸去,勝爺一怔,心中暗道:“金鍾罩閉不住虎尾三節棍。”大英雄孟金龍眼看著虎尾三節棍到了腦門,傻英雄說道:“金鍾罩閉不了這個家夥。”向下一下腰,矬下有二尺多去,一伸左手,將棍梢子擄住,連人帶棍俱都提起,說道:“你看這條腿。”一腿踢去,踢在朱甘棠軟肋梢上,震動了五腑六髒,一鬆手將朱甘棠摔在船上。朱首棠咬著牙,就地十八滾,燕青十八翻,在東南角一聲跳下水去。神抓將張林,一見朱甘棠落水,縱身形躍上船去,報了名姓,亮出五鉤如意亮銀抓,六尺六寸亮銀鏈子,一摔手向傻英雄而來。傻英雄一笑:“小抓將啊。要跟我的抓比較,你是孫子輩。”張林說道:“你算什麼人物?張口罵街。”一抖五鉤如意神抓,奔傻英雄麵門抓去。孟金龍伸虎爪一抓,說道:“小子,迎麵抓啊?”張林未等孟金龍將抓抓住,又向左肩頭抓去。孟金龍說道:“左穿花呀?”又用虎爪抓五鉤如意抓。張林乃是久臨大敵之人,豈容他將抓抓去?黑狗鑽襠,又奔下身抓去。孟英雄閃身軀仍用虎爪去抓,張林的抓也抓不著孟金龍,孟金龍也得不著張林的抓。勝爺背後賈明說道:“大小子有勇無謀,終無大用。怎活那麼大個子?生生世界上無用,他也抓不著你,你也得不著抓。你是金鍾罩,抓一下子怕什麼?抓上你,你就得著抓。怎麼活著來呢?”神抓將張林也聽不出賈明說的是什麼,盂金龍可聽明白了,伸出來大腿,說道:“別抓大腿呀,別抓大腿呀。”列位,他伸出大腿不叫人家抓,豈有此理呢?神抓將一抖五鉤如意抓,又奔孟金龍大腿抓去,正抓在褲子上。這一抓上,可就撤不回去抓啦,孟金龍伸手將抓得住,說道:“小子,將抓拿過來吧。”神抓將張林豈舍得家夥呢?孟金龍一用力,神抓將張林身形可就站不住了,再想撒手也來不及啦,竟將張林舉起六尺餘高。張林趕緊一甩手腕,皮套將手背上的肉皮捋下,鮮血淋漓,奔命的逃跑,跑到南船幫,跳下水去。孟金龍道:“三大爺,怎麼得活的?小崩豆跳下水去啦。”神抓將張林借水遁逃回韓秀采蓮大船,張林此時疼得直咧嘴。韓秀叫道:“張寨主快去敷上藥調治!想不到連輸四陣,死的死傷的傷。”大英雄暗中埋怨林士佩,英雄惟有牙落了咽在腹中,胳膊折在袖內而已。自己暗道:“人家勝老者闖入重圍,恭而敬之,以仁義待人,我當時欲與勝老者相和,你言說勝老者隻背後七人,除去勝老者俱是學而未成之輩,不足憂慮,誰知船艙內藏著如此的人物?憑我韓秀,若與勝老者和平辦理,兩全其美,你言說勝英孤掌難鳴,想不到連敗四陣。”韓秀此時愈思想,心中愈不好過,大有悔意。

林士佩蠱惑之事,皆因為蕭銀龍來到蓮花湖,林士佩得施其蠱惑之伎倆。其實銀龍來到蓮花湖,並不是另有作用,皆因為在台灣,俠客獻寶刀解重圍後,銀龍與三太不忍相離,欲同三太同到大清國。蕭三俠隻此一子,豈能遠離?遂將蕭銀龍攔阻,蕭銀龍當時未能與三太同到大清國。後來銀龍終日與父要求,非上大清國不可,晝夜思念三太等,累次央求老太太。孩子磨母親乃世上常有之事,銀龍每逢吃飯的時候,都舉著碗叫黃三哥,日子長了,老太太恐怕銀龍想三太成病,遂對蕭三俠說道:“你看銀龍終日思想三太,將來若是想出病來,如何是好?不如叫他到大清國一趟。”蕭三俠遂說道:“若叫銀龍去大清國,我還有一件心事。前者我去過蓮花湖,拜望於豐恒老寨主,我二人在酒席上敘起家常,於老寨主說道:‘蕭三哥,你移居在台灣多年,未請教三哥有幾位令郎?’我遂告訴於老寨主道:‘就有一個犬子,今年才十一歲。我跟你嫂嫂很放心不下,此子長的女相,瓜子臉,細彎眉,元寶耳。念書可稱得起過目成誦;武學的功夫,傳教兩三回,永遠不忘,無論什麼一看就會。我跟你嫂嫂恐怕此子才高命短。’於賢弟說道:‘我嫂嫂吃齋念佛,哥哥你行俠作義,積福積壽積兒女,絕沒有短命之理,不用兄嫂放心不下,養兒女是父母的德行。三哥,我的賢侄叫什麼名字呢?’我遂告訴於賢弟:‘此子乳名叫銀龍,眾鄉親送給的外號賽北觀音蕭銀龍。’我又問道:‘賢弟,你有幾位令郎?’咱盟弟說道:‘我實不如哥哥您哪,我隻有兩個侄子,我哥嫂已經棄世。我哥嫂臨死時囑咐我,將來承繼我膝下一子,一子與我哥嫂扛幡架靈。’我遂答道:‘賢弟說的那裏話來?侄兒何異親生?兩個女兒將來出了閣,姑爺有半子之勞,也可娛樂晚年。’於賢弟遂將姑娘叫到桌前。大姑娘穩重莊嚴,向我道了一個萬福,我給了姑娘一錠銀子,說道:‘我是窮,盟伯,這一錠銀子留你買點心吃吧。’大姑娘又道了謝,回歸東屋裏了。二姑娘又過來拜見我,我一看二姑娘年在十二三歲,麵上不施脂粉,姿容秀麗,穩重端莊,也道了一個萬福,我問道:‘二侄女叫何名字?’二侄女答道:‘我叫銀鳳。’我喝著酒可就樂了,於賢弟問道:‘三哥您樂什麼?’我答道:‘你小侄叫銀龍,令嬡叫銀鳳,此二人一龍一鳳。’於賢弟遂說道:‘我有兩句話,可難以啟齒,求三哥原諒。’我遂說道:‘賢弟,有話講在當麵,何須客氣?’於賢弟說道:‘我有心與兄結為秦晉之好,但是我出身太低。’我說道:‘好漢不言出身低,身貧不言曾祖貴。何必客氣?賢弟此言,正合吾意,咱弟兄就此換杯。我可沒帶定禮。’於賢弟說道:‘咱們是一言為定,候至三年二年,咱再過大禮不遲。’因此我在蓮花湖又多住了幾天,才回的台灣,我也跟安人提過幾次。這孩子一心要上大清國去,乘此六月,湖海江河之水漲發,坐船甚便,由台灣奔福建,由福建奔浙江,由浙江奔蘇杭,至清江湖口到蓮花湖,叫於賢弟也看看咱孩兒的品貌和聰明。叫他在蓮花湖住幾日,蓮花湖離鏢局子幾十裏地,叫於賢弟遣人將孩兒再送到鏢局子,便中再將定禮帶回來。”

您道,老倆口子說話,少俠在窗外聽著呢。心中暗說:“允許我上大清國,可先叫我上蓮花湖看媳婦去。我也遵父母之命,我到蓮花湖先攏岸,然後我再行上鏢局子。”那知道小俠客到了蓮花湖,竟惹出了一場是非。老兩口子說著話,遂叫婆子去喚少爺。少爺蕭銀龍聞聽,假裝由後院向前院跑,婆子一出房門,正迎著少爺,將少爺喚至居內,三俠遂對少爺說道:“你欲去大清國,必須叫老家人蕭福跟你同去。你可以先到蓮花湖你於叔父那裏住上幾天,於叔父與勝三大爺也是磕頭弟兄,在那住上幾天,再叫於叔父遣人將你送到鏢局子。”少爺點頭答道:“謹遵天倫之命。孩兒打算明天早晨起程。”蕭三俠又說道:“老家人與我共患難多年,你可不許以仆人相待。老家人忠心耿耿,你必須言聽計從。”蕭三俠當日遂派了十名水手,連老家人共合十二人,一隻大船,第二日遂由台灣起身,直奔大清國。少爺臨行之時,老安人放心不下,蕭三俠說道:“銀龍,你此去必須諸事小心,不可招惹是非,以免你母放心不下。”語畢,將金背折鐵寶刀由牆上摘下,遂說道:“為父數十年創業,全憑此刀。今將寶物交於你手。千萬謹慎,切記切記。”少爺答道:“隻要有孩兒命在,就失不了寶刀。”蕭三俠一聽銀龍說話不祥,有心再將寶刀要回,又恐怕少俠心中難過。安人與婆子等俱都囑咐少爺小心謹慎。少俠諾諾連聲叫道:“母親放心,孩兒記下了。”安人又說道:“銀龍,你若在大清國日期多了,有順便之人,可千萬與為娘帶信,以免為娘掛念。”母子分別,銀龍與家人上船,真是風順船快如馬。

這日正向前而走,大江中有一道山,十數裏之山洞。水手一見十幾裏之山洞,俱都害怕。老家人說道:“從此處奔大清國,路途甚近,若是沒走過此路的,可不敢走,我與員外向來上大清國都由此路經過。”正行走間,忽聽水聲滔滔,水手齊心努力,將船闖進清江湖口。進了清江湖口半裏多地,風平浪靜。老家人叫道:“少爺!您久欲上大清國,咱此時已經到了蓮花湖啦。”少爺出了大艙,站在船頭,一看蓮花湖山青水秀,山上懸旗吊鬥,山下綠水清流,荷花鮮色,有水竹,有稻田,有江葦,青紅滿目,景致異常好看。少爺看得心曠神怡,不由得讚美說道:“蓮花湖占山為王,勝似督府提鎮。若將船攏在山坡,遊玩這樣真山真水,也倒是真有興趣。”少爺遂叫道:“老管家!咱暫將船攏岸,我欲遊山望景如何?”水手將船攏到山坡,少爺帶好兵刃暗器,披上大氅,老家人說道:“您可千萬留神,倘若遇見查山之人,恐其不便。”銀龍說道:“此事無妨。”少爺梳著抓髻,挎著寶刀,自己嫌不好看,遂將寶刀插在背後,這才下了大船。老家人說道:“老奴跟隨少爺遊玩如何?”少爺說道:“您腿腳遲慢,還是我自己去倒方便。”

少爺自己順步走到樹木交雜之處,青草萋萋,少爺行走之處,都用粉石在樹上畫好暗記。銀龍遊得甚是高興,山風一吹,甚是清涼。忽聽有婦女喊嚷之聲:“拿呀!拿呀!”少爺一聽,心中甚為納悶:“蓮花湖後山,何以有婦女之行蹤呢?”少爺轉過一個山環,向西一看,有七八個婆子丫環,各執兵刃,俱都絹帕繃頭,圍著一隻野獸。銀龍一看,並不知此獸叫什麼名兒,隻見一身黑毛,長五尺有餘,銀龍自幼慣走圍場,在台灣沒見過此物。蕭家鎮的人二百多家,全都以打獵為生,蕭銀龍在六七歲上,冬天蕭三俠帶領本村的眾獵人,年年放火焚林,銀龍對於各樣飛離走獸見過無數,就是沒看見過這種野獸。丫環婆子槍刀齊上,也就是剁下幾根黑毛來。銀龍偶然想起此獸,常聞人言有一種狗熊,此物能與虎鬥,變戲法的將此物牙打落,將爪用火烙了,故能馴順。此物專與虎鬥,虎若是敗了就走,這狗熊他不走,他仍在山坡等候。丫環婆子圍繞著狗熊,那狗熊橫衝豎撞。又聽一婆子說道:“二姑娘快來吧。”就聽那姑娘說道:“你們都是廢物,若遇著虎應當怎辦?那還不嚇死呢?”銀龍扭項向北觀看,隻見此女子銀灰絹帕包頭,銀灰汗巾紮腰,外罩銀灰鬥篷,金蓮窄小,銀灰緞子軟底鞋,在旁立著素袍亮銀槍。伸手脫下鬥篷,搭在鬆樹枝上,伸玉腕將槍提起,由北向南奔黑熊而去。丫環婆子向兩旁一閃,黑熊叫丫環婆子打得向前一撞,前爪繃,後腳蹬,姑娘亮銀槍奔熊項上刺去,刺下一縷黑毛,黑熊兩條前腿奔姑娘撲去,姑娘用槍杆照定黑熊後腿打去;黑熊又奔姑娘撲去,姑娘甩槍向熊頭上砸去;黑熊向上一躥,槍杆正打在黑熊脖頸之上。婆子在旁喊道:“咱們走吧,此物皮粗肉厚,打不了的。常言說得卻好,為人不跟畜類生氣。”姑娘用槍照定黑熊頭上刺了一槍,向後倒退。先是人趕熊,到了此時黑熊趕人,有一丫環十三四歲,金蓮窄小,走得慢點,黑熊向上一撲,將丫環左臂咬住。丫環哭叫:“眾位姐姐嬸子大娘救命!”內中有一個大腳的婆子,掌中一口大樸刀,照著黑熊頭上一連就是三刀,熊頭略微見點血跡。此時黑熊又奔大腳婆子撲來,那婆子撒腿就跑,黑熊在後麵追趕不舍。正走在山坡下,銀龍在山坡上看的真真切切,心中暗想:我可不當出頭,我是出外的人,再說他們又是婦女們。又一思想,丫環、婆子又要被害。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今年才十四歲,還有什麼嫌疑嗎?思索至此,少爺是俠肝合義膽,遂將大氅脫下,擰成繩向腰間一圍,一聲呐喊:“黑熊不要傷人,少爺在此!”黑熊由南向北追人,銀龍由山坡東麵過來,正將黑熊擋住。伸手揠寶刀,無奈刀長抽不出來,抽出半尺有餘,仍然又將折鐵寶刀還鞘,由繡花囊中取出毒藥亮銀叉。說時遲,那時快,一丈二的絨繩,六尺的銀練子,套好了挽手藏在背後。黑熊前腿一繃,後腿一蹬,餓虎撲食,直奔少爺撲來。少爺雙手背著,抖手放出雙叉,照定黑熊雙睛打去,將叉抖回,摘下雙叉,向繡花囊中而裝。當時少爺也是忙啦,裝在繡花囊內一隻,那一隻隻將叉翅裝入一個,翻手由背後撤出金背折鐵寶刀,照定黑熊脖頸剁去,隻聽哧的一聲,將黑熊剁為兩段。少爺向外縱身,抬腿用靴底擦刀,將寶刀擦畢,向背後插刀時,一歪身軀,繡花囊中的叉掉落塵埃。少爺也是斬了黑熊高興,亮銀叉落地並未留神,轉身向南而去,又向東走去,不見少爺形影。

北麵上姑娘與丫環看少爺失落了一宗暗器,男女授受不親,不好明說告訴人家。丫環將叉拾起,叫道:“姑娘,您看這宗暗器真好看!拿到後寨,咱們練去吧。”姑娘說道:“人家男子的物件,咱們不能要。”丫環說道:“您要吧。”姑娘說道:“我不要。”丫環說著話,將叉裝在姑娘兜囊之內。

且說小俠客低頭一看,亮銀叉丟了一隻,想起方才斬熊向背後插刀時,許是掉在那裏。小俠客複又返回原路尋找亮銀叉。姑娘見少爺蕭銀龍走來,遂對丫環說道:“你快將那亮銀叉給人家送去吧。”丫環說道:“您怎麼不給人家送去呢?”姑娘說道:“我是個姑娘,焉能在山內跟外來男子說話呢?”丫環說道:“您是姑娘,我也是姑娘。”說著話轉身走去。姑娘無法,將叉由兜囊中掏出,影著身子遞叉,小俠客用手提著大氅接叉。姑娘背著臉舉著叉,說道:“你哪,接叉。”小俠客說道:“你就鬆手吧。”姑娘一鬆手,將叉扔在塵埃。姑娘站在下山坡,銀叉向下滾,正滾在姑娘腳麵上。銀龍一看窄小的金蓮,銀灰緞子小鞋,上繡萬字不到頭。小俠客心中暗道:“姑娘你走,我好拾叉啊。”姑娘心裏的意思,打算小俠客拾起叉來,姑娘好走。正在此時,忽由樹林中縱出一人,說道:“你們倆人好約會?別將我忘了。”小俠客此時可就顧不得嫌疑啦,由姑娘腳麵上將亮銀叉拾起,轉身走去。惡淫賊見小俠客走開,對姑娘說道:“那個小孩子什麼都不懂的,你怎麼單看上他了呢?”姑娘說道:“我不認識他,你不要胡說。”淫賊說道:“你不認識他,你為何叫他摸你的手,摸你的腳?我都看見啦,姑娘你不用害羞。”姑娘說道:“惡賊趁早走去,別找無趣。我是蓮花湖於豐恒老寨主的二姑娘。”淫賊說道:“我不是蓮花湖的人,我是來給朋友辦事來啦。你若從了我,我必秘密不言,要什麼樣的首飾衣服都有。”說話伸手要持姑娘玉腕,姑娘向後退著,甩了鬥篷,提起亮銀槍,照定賊人當心就刺。賊人說道:“啊,姑娘凸盤啦?就愛小孩,他也得明白人事啊。”賊人一甩大氅,亮出戥窠皮。戥窠皮這宗刀是圓頂的,沒有尖,無論什麼家夥,都不容易捋刀。姑娘因打熊身體已經乏了,見賊人接架相迎,恐其不是賊人的敵手,虛晃一槍向北而跑。姑娘一上了北山坡,腳底下一滑,摔倒塵埃。淫賊打算調戲姑娘,並沒有跟姑娘動手的心,戥窠皮還鞘,伸手奔姑娘而去,意欲將姑娘抱起調情,忽聽腦後有金刃劈風的聲音,賊人向南一閃。

原來,蕭銀龍在山環內看見賊人調戲姑娘,小俠客以為是湖寨的姑娘,必不是好人。後來一看姑娘與賊人動手,小俠客這才明白賊人是調戲姑娘,趕奔進前,向賊人腦後劈去。賊人聞聽金刃劈風的聲音,麵朝東南橫著往外一縱。此時小俠客的刀劈空,姑娘在地下躺著,小俠客這一刀若落下去,必將姑娘砍為兩段,小俠客此時收招不住,惟有向前探身,這一探身軀,向前走了兩步,就從姑娘身上邁過去。姑娘站起身軀,鬥篷也顧不得拾啦,亮銀槍也不要了,蓬頭散發跑去,直奔寨中去了。賊人說道:“小孩,你將穿灰的姑娘霸占了,你是色欲薰心。”少爺說道:“胡說!我並不認識這位姑娘。你是幹什麼的?”賊人說道:“我姓張名德壽,綽號人稱玉麵小銀蝶。我是到蓮花湖拜望朋友的。”賊人說道:“你是幹什麼的?”少爺說道:“我是遊山玩景的。”賊人亮兵刃向前就剁,少爺金背折鐵寶刀接架相還。惡賊心中說道:“小孩怎麼使這大的樸刀呢?我有心與他久戰,恐怕姑娘走遠了。”此時賊人的戥窠皮一碰少爺的金背折鐵寶刀,二刃向一塊一碰,火光冒出多高。各跳出圈子外看自己的兵刃,金背折鐵寶刀並無傷損,賊人戥窠皮碰了一指寬的一個裂紋。賊人此時假裝敗了,向東跑去,賊人並不是落敗,還是追趕姑娘的心勝。少爺一看,賊人向正東而逃,少爺心中暗道:“賊人必然還是追趕姑娘。”小俠客遂在後麵緊緊追趕淫賊,賊人回頭觀看,小孩在後麵追趕,賊人將戥窠皮交於左手,右手暗暗由兜囊中登鏢,故意的跑得慢啦。少爺追至賊人背後約有一丈來遠,賊人一反臂,就聽嘩啦一聲響,鮮血淋漓。原來少爺早看出賊人暗中登鏢,少爺在後麵將寶刀交於左手,摘下亮銀叉,及至賊人切近之時,賊人方一反臂,少爺抖手一叉,正叉在賊人左肩頭上,三個大窟窿。賊人就覺著好似火燒的一般,心中發麻。列位,賊人的鏢可並沒撒手,反受了毒藥叉,賊人此時色心全無,向南而逃,趕緊由兜囊中掏出一粒止毒丸放在口中嚼了。少爺在後麵並不追趕,心中暗道:“你就是吃藥哇,你就是有仙丹也不成。三日準得毒氣歸心而死。”賊人跑到蓮花湖寨內,自己又敷上了止疼散。少爺以為賊人沒有活路,哪知道賊人專用毒藥暗器,將藥敷上,當時止住了疼痛麻木。

且說小俠客抬頭一看,天光將晚,自己說道:“我淨顧與賊人動手,天光到有此時,豈不叫老家人放心不下?”少爺心思至此,遂由原路而歸。老家人蕭福正在山頭張望,見少爺回來,問道:“少爺,為何去了半天才回來?叫老奴好不放心。”少爺答道:“蓮花湖的山景真好,我隻顧看景致啦,可就耽誤工夫了。”老家人蕭福說道:“少爺遊山的工夫,我們打了六七條金色鯉魚,給少爺做好飯多時了。”說著話主仆上船,老家人說道:“咱的船就在此處下錨吧。”少爺說道:“不能在此下錨。方才咱來的時候,由此向西去,有一片荷花江葦,那兒的景致極好,咱將船在那裏攏岸。”老家人遂吩咐水手將船靠到水竹江葦之處,真是又清雅,又涼爽。少爺叫道:“老管家的,將船頭向南,船尾向北,下了底錨,我在船上喝酒。”老管家的又給少爺鋪好涼席,又將蚊帳支起,茶桌竹椅子俱都擺好,擦抹桌案,擺好了小菜,將酒熱好,菜蔬上齊。老家人給少爺斟好了一杯酒,少爺喜悅,賞月觀花,看竹飲酒。少爺飲酒想起沒酒的事,心中想起蓮花湖的姑娘,又穩重又端莊,蓮花湖山大王的姑娘真有這樣的人品。少爺想到這裏,自己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我父言說於老寨主之次女許與我蕭銀龍為妻,於老寨主之次女若有此女之品貌端莊穩重,我蕭銀龍也不枉人生一世。”自己又笑道:“別胡思亂想,喝酒喝酒。”嘴裏雖然是這麼說,心中仍想在山內幾乎將姑娘腰斷兩節,由姑娘身上邁過去的事。此時老家人站在少爺身旁叫道:“少爺!這一瓶酒不少啦,您還喝嗎?”少爺說道:“你豈不聞人生朝露,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寸金失去還能覓,光陰過去何處尋?老管家您再給我熱一瓶酒來。天也不早啦,您也該休息去了。”老管家無法,又給少爺熱上一瓶酒,把蒸食端上兩碟,老家人遂安歇去了。少爺杯杯淨,盞盞幹,背後折鐵寶刀背著覺著甚重,遂取下放在桌上。喝完酒,吃了幾個蒸食,站起身形,覺著腹內發熱,遂伏幾而臥。似睡非睡之時,就覺著左頰微疼,好似有人用手掐的一般,遂招呼水手家人,又聽船艙內的人沉睡不醒,少爺見眾人不醒,可就不招呼了。又一轉想,左頰疼痛,必是有邪魔來擾。思索至此,自己又說道:“我父折鐵寶刀能避邪,絕沒有妖魔鬼怪之事。”正在此時,抬頭一看,折鐵寶刀蹤跡不見,少爺嚇得三魂皆冒。定了定神,心中暗想:這一定是蓮花湖的賊人前來盜我的寶刀。我白天在蓮花湖後山斬熊救姑娘,與淫賊動手,有人看見我的寶刀啦。既然是丟了,我喊叫也是白費,更栽筋鬥。少爺尋思至此,複又伏在桌子上竊看湖水,就見船近水花一轉,上來一個小孩,年在十三四歲,背後背著這口金背折鐵寶刀,伸手奔蕭銀龍左頰,又要掐蕭銀龍的嘴巴子。蕭銀龍心中明白,方才我左頰疼痛,一定是這孩子的把戲。這回他掐我,我將他抓住,拿著才算賊呢。他仍然眯著雙眼,假裝沒看見,那小孩的手看看伸到銀龍左頰,銀龍一伸右手,向那小孩手腕上捋去,遂大聲喊道:“哪裏跑!”您道,水衣水靠是滑的,蕭銀龍一伸手未曾捋住,隻見那小孩“噗咚”一聲,躍入水中,潑風踏浪奔南邊竹林而去。蕭銀龍心中暗說:“隻要看著你,你就跑不了。”銀龍一拍船板,叫道:“老管家,有賊了!我去追賊。”語畢,下水追去。隻見那小孩奔竹林近處,銀龍心中暗想,竹子有四五寸粗,一根挨著一根,他決鑽不進去。哪知道小孩來到竹子前,雙手一分竹子,進了竹林。銀龍心中納悶:竹子一根挨著一根,他怎麼進去的呢?來到竹林前一看,原來裏邊有一條水道,二尺多寬。銀龍打算也由這水道去追,又恐怕這條水道中有埋伏,遂由竹林旁邊,繞道迎頭去追。來到北口一看,白汪汪一片大水,連個人影兒都沒有了。

銀龍心中暗想:我將寶刀失去,我絕不能回家,豁出我這條命去,我去旱寨去尋此賊。鳧到山下,將身上水摔了摔,奔山裏走去。走出不遠,就見前麵有一片鬆林,少爺就聽鬆林外有人說道:“這孩子的刀可真有點來曆,將我戥窠皮損壞。小冤家這一叉叉了我三個窟窿。”又一人說道:“你太不對啦,兔兒不吃窩邊草。蓮花湖的姑娘還有外人嗎?”少爺以為寶刀必是此人得去啦,出了樹林,夠奔這三人麵前叫道:“山賊快獻金背折鐵寶刀!”張德壽一看少爺,分外紅眼,說道:“你要什麼刀?”少爺說道:“金背折鐵寶刀。”張德壽說道:“你要贏了張寨主,什麼刀都有。”此時柳玉春亮出鬼頭刀,張德壽亮出戥窠皮,崔通亮出樸刀,小俠客亮出判官雙筆,與三寇在樹林前動手,摘戳撕捋,接架相還。張德壽一撤刀,縱出圈子外,口中叫道:“二位兄長別動手啦。”複又叫道:“小冤家,咱們別在此處動手啦,咱們找一個寬闊之地,單打獨鬥,你若是贏了張寨主,可就有你的刀。”說罷此話,張德壽遂奔西南而去。小俠客說道:“龍潭虎穴,你家少爺也不懼。”跟隨三寇奔西南而來,出去半裏多地,隻見前麵有一片菜園子,有一二百畦菜,可是空畦,並沒種著菜,畦內青草長得約有一寸多高,有人走的鞋底印,馬踏的蹄印。張德壽來到菜園前與蕭銀龍又動手,二人戰了五六個回合,張德壽被小俠客點了一筆,張德壽敗陣而逃。蕭銀龍在後麵緊緊的跟隨,張德壽跑過了一個菜畦,假意摔倒。張德壽由第一個菜畦背上,假裝絆了腿啦,向前用力一撲,就撲到第三個菜畦去了。小俠客不知是計,在後麵追趕,及至到了第二個菜畦,隻聽咚的一聲,落在陷坑,扔了雙筆,將眼一閉。一丈六尺的深坑,坑底滿鋪石灰,少爺緊閉雙睛。上麵張德壽一看,哈哈一陣冷笑,叫道:“崔賢弟!柳賢弟!還不將小冤家用飛抓搭上來。”崔通不言不語,也不動手,柳玉春由腰中摸出飛抓,將少爺英雄帶抓住,二人用力將少爺提出坑來,寒鴨鳧水,四馬倒攢蹄,將少爺捆好。張德壽說道:“我與小冤家仇深似海,煮熟的鴨子他給弄飛啦。”惡狠狠舉起手中兵刃就要往下落。小英雄話未出口,心中暗想:悔不聽父母之言。由家中起身之時,父母告訴我先拜見五十二寨老寨主,明是拜望盟叔,暗是拜望嶽父。若先到在那裏,焉有此禍?隻為遊山觀景,多管閑事,夜間在船上失去金背折鐵寶刀,不想又身逢絕地。少爺思索至此,遂杏眼一閉,一等死而已。列位,張德壽刀落之時,被崔通用手將腕子托住,說道:“你知道秦尤與韓秀寨主因為什麼割袍斷義,斷桌一角嗎?皆因為秦尤盜來國寶意欲奉送韓寨主,韓寨主不要,秦尤麵上不掛,競絕交而去。韓秀為人隻是公正自居,無論什麼高朋貴友,不許破壞他的山規。你若是在蓮花湖殺人,韓秀豈能輕饒?”正在說話之際,來了查山的嘍卒,叫道:“眾位在此何幹?”打開火折一照,原來捆著一個小孩,張德壽舉刀欲殺,崔通攔阻不讓殺。嘍卒說道:“蓮花湖不許殺人。這個少年是幹什麼的?”張德壽無言可答,順口說道:“他是探蓮花湖的。”嘍卒說道:“若是探蓮花湖的,將他搭到大寨,交與寨主發落。在此殺人,我們擔待不起。”張德壽無法,遂將刀還入了鞘內,嘍卒用杠子將少爺搭起,直奔中平大寨而來。

來至大寨前將少爺由杠子上向下一捋,將少爺摔在平地,少爺恐怕摔了桃花臉,將頭向上一揚。旁邊一個頭目說道:“你們何必故意摔他?慢慢放在地下多好。若是摔破臉麵,叫寨主看見,豈不被申斥?蓮花湖的規矩,拿著人不許傷損,你們怎麼更不知道守規矩了?”語畢,嘍卒頭目走到韓秀座前,單腿打千,說道:“現有張寨王、柳寨王、崔寨主,三位寨主拿一個探蓮花湖的。”韓秀問道:“怎樣拿住的?”張德壽答道:“在菜畦前動手,將他引到陷坑,落在陷坑之內拿獲。”今日乃是山中嘍卒頭目比武之日,大家正在大寨比武。韓秀說道:“大家不要比賽了,將他足下綁繩挑開,不準動他身上的東西。”嘍卒頭目將少爺的判官筆仍然插在背後,打開足下綁繩,又給少爺將身上灰塵撣淨,露出了本來麵目:五色線網子繃頭,麵似桃花,荷花色短靠,玫瑰紫的絨繩十字絆,荷花色的褲子,福字履緞鑲緞鞋,一看好似女相,年在十四五歲。這位嘍卒頭目姓崔行三,在此山多年,人極正大光明,一看少爺蕭銀龍如此美貌,心中暗想:張德壽、柳玉春二人最下賤不過,這是由哪兒弄來的小學生?崔頭目思索至此,遂叫道:“學生,你見了我們總轄寨主,不要害怕。你別看刀槍劍戟好似樹林,可並不傷人。你是幹什麼來的,隻管說實話,總轄寨主不能責備你。”蕭銀龍點頭說道:“多承長者美意。”跟隨崔頭目邁步進了中平大寨。少爺杏子眼一轉,向東廊下觀看,隻見十六個大柵欄,每一個柵欄有一間屋子大,上麵懸著黑地金字匾,匾上頭均有三個小字(前八寨),三個大字(第一寨、第二寨、第三寨、第四寨、第五寨、第六寨、第七寨、第八寨),八塊大匾。再看西麵十六個柵欄,是旱八寨,第一寨至第八寨。向南一看,東麵上四個柵欄,西麵上四個柵欄,乃是中平八寨,正當中掛著一架座鍾,名叫聚眾鍾,有水缸大小,蓮花湖若有大事,一敲此鍾,合山寨主俱到。再向北看,有一人獨坐金交椅,荷花色老虎帽,正當中荷花一朵,身披桂州綢坐氅,那張臉麵真好似荷花放蕊一般,劍眉朗目,三山得稱,背後背著亮銀雙刀,此人乃萬丈翻波浪韓秀是也。在韓秀身背後站著四個大漢,左邊兩個大漢,懷抱八楞亮金錘,八楞亮銀錘;右邊兩個大漢,懷抱八楞青銅錘,八楞镔鐵錘。在韓秀桌前兩張金交椅,左邊坐定一位老者,白麵長髯,背後背折鐵寶刀,乃是韓秀之叔,寶刀將韓殿魁;右邊金交椅上坐的是震八方林士佩,背後十二顆鏢槍,相襯烈火苗,繡花囊內別定三雙點穴钁,在一旁龍頭鳳尾架子上,戳著六十二斤半重的狼牙鑽。聚義廳下站立四十八位削刀手,韓秀佯裝不理的樣子,連頭都不抬。削刀手說道:“小孩給總轄寨主爺跪下。”蕭銀龍佯作未聞,削刀手又喊道:“你聾啊!怎麼裝聽不見?”韓秀說道:“你等不要大呼小叫。”蕭銀龍觀看韓秀,韓秀觀看蕭銀龍,猛一看好似姑娘的樣子,細看原來是一個小學生。韓秀心中暗說:這一小孩,男長女相,好似陳塘關的三太子。韓秀遂問道:“小童子姓什名誰,因何至此?”蕭銀龍答道:“我乃無名氏。被你們拿獲,何必多問?殺剮存留,任憑於你。”韓秀說道:“原來是少姓無名的小孩子。將綁繩鬆開。”韓秀口中可說解開綁繩,並沒有人給解繩。少爺桃花臉一紅,說道:“少爺名姓資重格高,你這是用話擠兌我。你家少爺姓蕭名叫銀龍。子不言父名,吾之家嚴震三江蕭。”韓秀一怔,問道:“勝英是你何人?”蕭銀龍答道:“勝三爺與我天倫八拜結交,他老人家是我勝三伯父。”韓秀聞聽說道:“不問可知,你是勝英所使。勝英前者探蓮花湖,我曾率眾追趕,他渡過漩渦之水,我不欲結仇,未曾窮追。你既是蕭傑之子,勝英之盟侄,你就該跪倒求饒,本寨主有惻隱之心,不傷你的性命。”銀龍說道:“久聞你是精明強幹之人,原來聞名不如見麵,連一句知道羞恥的話都不會說。你們本是一群賊,少爺乃是俠義之子,焉能跪你們賊人?像你們蓮花湖之人,寨主、嘍卒之名,不過比賊好聽點。你們本來是搶劫之徒,若能搶富人濟貧人,那還算有點良心,像你們這群賊,就知道肥己的,都不是好人,賊父、賊母、賊子、賊孫、賊妻。”少爺這幾句話,說得群賊大怒。韓秀桃花臉通紅,說道:“小乳子嘴尖舌巧,綠林道不得一樣。豈不聞高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寒門生貴子,茅屋出公卿;鹽車困良驥,深潭隱蛟龍;沙子裏邊澄黃金,綠林道中出英雄。本寨主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非禮勿視,非禮勿聽,財色分明。小娃娃口出不遜,你說綠林身價輕,我能宰活人,我一句話將你剁成肉泥。”少爺聞聽,微然冷笑,遂說道:“韓秀,少爺若有半字哼哈,不是蕭門之後。你要是敢傷了少爺,此處離鏢局子幾十裏地,我勝三伯父如要知道,必然殺到蓮花湖,將眾賊殺得幹幹淨淨。少爺那時雖死在九泉下,也心平氣和。量你們不敢傷少爺。”總轄寨主韓秀鬧得騎虎難下,說道:“乳臭小兒,竟敢開口傷人。”遂吩咐道:“群寨主亮家夥,將此子亂刃分屍!”少爺冷笑兩聲,叫道:“韓秀!你看少爺臉麵改色沒有?你空有韓小帥之名,不曉得用兵之策。你是賢愚不分,不稱韓小帥三個字。聞名不如見麵,你完全是山大王野蠻脾氣,何足為英雄?”韓秀一看少爺坦然自若,談笑如常,遂叫道:“眾寨主且停刀槍!”又叫道:“娃娃,你說我人多勢重,我將你放開,咱倆遞遞手如何?”少爺說道:“滅高人有罪,遞手我不是你的敵手。”韓秀說道:“咱倆作篇文章如何?”少爺說道:“作文章,我沒有才學。”韓秀說道:“為何你說寨主不稱韓小帥,不曉得用兵之策呢?”少爺說道:“你本來少才無智,不分賢愚好歹。十三省總鏢局什麼人才都有,怎麼就單用少爺探蓮花湖呢?少爺本是遊蓮花湖來的,現在山外有船為憑。少爺遊湖觀景,多貪了幾杯酒,你們山裏賊人看見少爺金背折鐵寶刀,將少爺的寶刀偷來啦。”韓秀問道:“你那寶刀什麼樣?”銀龍答道:“我那寶刀乃是金背折鐵,刀柄上有字:震三江蕭。”韓秀吩咐查山寨主,趕緊到各寨查看,若隱匿不獻,當時號令斬首不貸。查山嘍卒到各寨查找寶刀,四十寨俱都未見此刀。蓮花湖的規矩,無論誰得著東西,都得交到總寨,不許隱藏。韓秀問林士佩道:“此事應當怎樣辦理?”林士佩欲要公報私仇,遂答道:“這孩子殺也殺不得,放也放不得。”韓秀問道:“如何辦呢?”林士佩說道:“他若不是探蓮花湖來的,將他殺了,叫人談論起來,蓮花湖寨主跟小孩子一般見識;若是放了,他要真是探蓮花湖來的,蓮花湖的事叫他探去一半去。依我之意,將他暫且幽囚起來,若是勝英打發他來的,三日內必有動靜。”林、韓二人商議完畢,遂將少爺下在梅花亭下水牢之內,外人無論有多少人也找不著。韓秀遂說道:“林大哥與朱大哥朱甘棠大寨主辛苦一趟吧。”林士佩站起身軀,手中執定六十二斤半的狼牙鑽,朱甘棠執定水叉,林士佩一拍少爺的肩膀:“有一個幽雅的地方,你歇息歇息去吧。你是走著去,還是用繩捆上搭著去呢?按說你是俠客的兒子,不用費事。”少爺說道:“憑少爺還用你們搭著嗎?龍潭虎穴,少爺也不懼,少爺有幾句話,總得說完了。”林士佩說道:“有什麼話你說吧。”少爺說道:“我好比猛虎離山被犬欺,蛟龍出水被蝦戲。得時狸貓雄似虎,退毛的鳳凰不如雞。可恨可惱我那心慈麵軟的勝伯父,三月間蓮花峪南北英雄會,反臂轉環八卦刀,那時節反臂轉環八卦刀,要將林士佩一刀殺死,焉有後患?”林士佩一聽,心中暗說:“就敗與勝英一次,他都說出來了。”羞惱變成怒,摘鑽頭,立鑽纂,按三尖二刃的大砍刀,照定少爺脖頸砍去。少爺麵不更色說道:“這都是我伯父爺給我們後人遺留後患。”林士佩狼牙鑽向下一落,就聽噗的一聲。原來,林士佩將鑽揚起,寶刀將韓殿魁,一把將林士佩的腕子托住說道:“慢動手,先將他押在水牢,等候勝英探山,再作道理。此時若傷了孩子的性命,豈不弄得真假難明?”朱甘棠執定水叉在前,少爺蕭銀龍在後,林士佩手擎狼牙鑽在少爺背後跟隨,真是小人得誌不讓人,押著少爺奔水師營而來。

少爺一看,水麵船桅雅賽高梁地一般,朱甘棠由兜囊中取出呼嘯吹了三聲,水師營的嘍卒由戰船下來,叫道:“大寨主有何吩咐?”朱甘棠說道:“現在拿住了探蓮花湖的奸細,押往水牢,你撐兩隻小船來。”少爺由旱寨奔水寨,下山坡倒縛著二臂,少爺縱身形上了小船,眾嘍卒如狼似虎,開船夠奔西南。銀龍心中暗道:“既然被獲,隻可任這群賊蹂躪而已。”不表銀龍心中亂想,再說兩隻小船奔西南出去約有有一裏餘地,見正當中有座涼亭,座西向東,南麵是欄杆,北麵也是欄杆,西麵是石牆,東麵是石頭門。朱甘棠叫道:“小俠客請到裏麵吧。”少爺縱身形登階腳石上亭子。少爺一看,心中暗道:“好闊的一座亭子。”漢白玉磯石頭的柱子,亭子當中,大石頭的月牙桌,西麵放兩張青石的椅子,南北兩張青石板凳,幽雅清潔,連一個塵土星兒都沒有。四外觀看,波浪滔滔,惟有東南角有一片大葦塘,葦子有一丈餘高,西北角有一片小葦塘子,除去這兩片葦子,一望無際,俱都是水。少爺又聽林士佩說道:“將水牢打開請他進去吧。”少爺聞聽,心中說道:“我以為就在此亭內呢,死了也落一個幽雅幹淨。原來水牢在亭子底下呢。”嘍卒將大月牙桌抬在一旁,月牙桌底下有一塊大青石板,上有鐵環子。將青石板撬開,用鐵棍支好,嘍卒換好水衣,打著燈籠在前,倒下台階,先進了水牢。林士佩也換上水衣,下了水牢,然後將少爺推入水牢。那水牢內的水約有二尺多深,少爺用腳一踢,四周圍俱都是巨石,如同石頭屋子一樣。二尺多高的水,是由石壁的四角,有二寸多寬的縫兒,水由四外流入。雖然不見天日,可是活水。當中有木樁子,木樁子上下有鐵環,上邊有鐵環,為的是吊頭發的,下邊的鐵環是捆腳腕子的。林士佩吩咐,先將少爺的腿腕子捆在木樁上,又吩咐嘍卒將少爺發髻打開,吊在上邊鐵環之上。老嘍卒頭目說道:“叫少爺多活兩天吧。咱們這輩子當嘍卒,下輩子還當嘍卒嗎?”列位,嘍卒這明明是罵林士佩呢,無奈林士佩是客情,不好意思答話,於是隻捆了二足,沒吊起發髻。嘍卒們與朱甘棠等出了水牢,說道:“咱們兩隻船共來了十二位,此處留下六名嘍卒,每日換班看守。”林士佩與朱甘棠等回歸大寨。嘍卒們見林士佩、朱甘棠走後,大家遂將小船撐到葦叢中賭博去了,暫且不表。

且說少爺下在水牢之內,到了第二日午刻,就聽水牢上麵青石板掀開。少爺抬頭向上觀看,見一位白胡子老頭,穿著一身青衣服,外罩水衣,托定一個四方托盤。水牢內黑暗,少爺看不甚真。老者背後有個十五六歲之人,也是一身青衣服,外罩水衣,手提一個小錫壺,端著一瓷杯。一老一少順著階腳石而下,二人下得水來,老者說道:“我們總轄寨主說,沒有餓死之罪。”用手一指少爺說道:“你看我們給你送吃食來啦。我可不敢放開你,我用筷子喂你。”少爺說道:“你是何人?”老者答道:“我是瓢把子的老家人韓福是也。”又一指後麵少年說道:“他是書童韓喜。”少爺一笑說道:“原來是兩個賊奴呀。少爺不吃,快滾出吧。不吃賊飯,怕汙了少爺的五髒。”韓福說道:“你不要開口罵人啊。餓你三天,看看你有本事沒有?”遂說道:“喜兒咱走,真不識好人呀。”一老一少上了亭子,將托盤放在月牙桌上,將青石板放好,少爺仍在水牢受罪,並未飲食。少爺方下水牢的時候,有火氣助著,不覺水涼,後半日火兒消下去啦,可就覺著涼啦,筋骨皮肉痛麻,少爺也不知黑天白日。天有定更來天,少爺自己思索:“想我有生以來,父母何等的疼愛?婆子下人,終日伺候著,還嫌不自由。悔不該在蓮花湖貪玩,失去寶刀,被人拿住,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身在水牢之內。”杏子眼一轉,淚如雨下。“我若死在水牢之內,若被我父母知道了,豈不疼死?久後蕭氏門中絕了香煙,誰是後代根苗?可惜我今年才十四歲,生有處,死有地。”

少爺自己正在歎息之時,就聽上麵青石板鋼環子響,哢嚓一聲,將青石板掀開。少爺抬頭一看,一道綠火光,借火光一看,有一人青臉紅發,壓耳紅毫半尺餘長,火筒繃在左肩頭上,紅胡須紮煞,好似赤線一般。蕭銀龍歎道:“命強人欺鬼,時衰鬼摸人。蓮花湖果有妖魔鬼怪,叫妖怪吃了倒好,省得受水牢之罪。”就聽階腳石登登登,下了水牢,來到近前。少爺思索:“妖怪若是吃人,必先吃臉麵。”遂閉目等死。那人在少爺背後輕輕拍了一掌說道:“你閉眼幹什麼?我前來救你來了。”少爺問道:“足下何人?”睜目一看,嚇得少爺又將眼當時閉上,暗道:“壓耳紅毫,令人可畏。”隻聽答道:“我是你二大爺。非自己爺們,誰來救你?”少爺心中暗想:我們原是大清國的人,遷居台灣隻有十餘年耳。我父結交天下英雄,大清國我父朋友甚多,未聽有這麼一位藍臉紅須的二大爺。少爺尋思至此,遂對那人問道:“您既是我二大爺,您可知道我是何人嗎?”藍臉之人說道:“你不是龍兒嗎?大名叫銀龍。自幼看著你長起來的,焉能不知呢?”少爺聞聽,叫道:“二大爺,不錯,不錯,我是您小侄龍兒。”隻見那紅胡須人亮出匕首刀,把樁上繩子挑斷,胳臂上繩兒解開,叫道:“銀龍,你活動活動吧,大概被泉水浸壞了。”說著話,向前攙扶著銀龍,來回活動了一會,銀龍這才覺著身體輕爽。那人說道:“趕緊出水牢吧。”銀龍說道:“我的腿有點麻木不仁,請二大爺將我抱出水牢吧。”那藍麵之人說道:“少時可抱著,如今這大年歲怎麼抱呢?我用飛抓將你英雄帶抓住,將你提出水牢吧。”銀龍說道:“那更好啦。”遂將英雄帶用飛抓抓好,那藍麵之人將銀龍向上一提,提到剛見天時候,銀龍向上一直腰,將藍麵人的鬼臉胡子撞落。少爺仔細一看,嚇了一跳,原來是一位千嬌百媚的大姑娘。銀龍忙問道:“你是何人?前來救我。”姑娘說道:“事已至此,也不必瞞著啦。我前來救你可是偷著來的,你若到了大寨,千萬可不許說咱倆人在此接談。我本是五十二寨頭寨老寨主踏雪於豐恒的二姑娘。”銀龍聞聽,原來是自己未過門的妻子,不由得臉兒一紅。又聽姑娘說道:“咱們既是夫妻,又是家長愛好結親,早晚你別鬧小脾氣就好啦。可有一宗,在此處咱能說話,若是到了大寨,我可絕不能跟你接談。咱們快逃走吧,我扶你走幾步兒,現在小葦塘有我的小船。”銀龍說道:“我的四肢無力,不能鳧水呀,一步兒都走不了。”姑娘無法,說道:“那麼待我呼喚水手。”由兜囊中掏出呼嘯一吹,哪知道水手孫三在船上睡著啦,愈吹呼嘯,愈不見孫三到來。原來孫三有個外號,叫睡不醒,他是有空兒就睡。姑娘來的時候,還囑咐他你可千萬別睡,他見姑娘向水牢鳧去,當時他躺在小船上就睡著啦。姑娘吹著呼嘯,不見孫三到來,姑娘遂對蕭銀龍說道:“那個水手孫三本是睡不醒,想必他又睡著啦。咱不可在此耽誤,倘若出了是非,可不是鬧著玩的。你雖未受重傷,在水牢內被水泡的當時不能動轉,如果查山嘍卒前來,他們人多勢眾,咱們是自受其苦。況且我是偷著來的,傳說出去,於名譽上很不好看。你既然不能鳧水,那可沒有法子。孫三該死的睡著啦,隻好我背你奔蘆葦內小船吧,好在十幾丈遠,我也許背得了你。”少爺蕭銀龍處在這個光景,真是英雄氣短,不由得打了一個唉聲。姑娘一下腰,少爺趴伏在姑娘背後,姑娘兩手將少爺兩腿一攏,躍入水中,少爺兩手將姑娘的粉頸摟了一個結實。姑娘說道:“銀龍你要將我勒死?我喘不出氣來啦。我背後有雞爪雙鐮,你兩手摟住雞爪鐮,可別勒我的脖子啦,我實在喘不出氣來啦。”少爺聞聽,這才鬆了手,捋住雞爪鐮。但是姑娘的水性本來平常,年幼的時候跟於老寨主學的一點水性,自己在水裏鳧著還費勁呢,如今身後又背一個人,哪有前進的力量呢?在水內紮掙著鳧了三五丈遠,就覺著渾身無力,骨軟筋麻,不能前進。姑娘回頭叫道:“銀龍,你能夠慢慢鳧兩步嗎?我在水裏攙扶著你行不行啊?我實在鳧不動啦,您看我都要累死啦。”銀龍說道:“此時我覺著稍微有點力氣,大概你扶著我許能行。”姑娘說道:“隻要你上身晃悠著不沉底就行,我就能拉著你走。”語畢,銀龍由姑娘背後下來,姑娘用手攙著,銀龍尚能支持著鳧,不至於沉底。正在此時,就見前麵一隻戰船破浪而來,鼓聲喧天,鑼音震耳,船頭上站立一人,手擎六十二斤半重狼牙鑽。姑娘抬頭一看,隻嚇得渾身立抖,少爺蕭銀龍此時惟有聽天由命,一語全無。看看林士佩戰船趕到,姑娘叫道:“銀龍!事已至此,隻可拚命而已。寧可死於賊人之手,絕不能生還。你是不能動手了,我迎上前去與賊人動手,殺一個我夠本,殺兩個咱倆人全都不白死,殺三個咱們賺一個。林士佩這樣惡賊,是跟咱們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對頭。”語畢,姑娘撤出雞爪雙鐮,直奔林士佩的戰船迎來。此時,蕭銀龍在水內必定得淹死了。列位,蕭銀龍在水牢內,被水浸得筋骨麻木不仁,此時由水牢內出來,稍微活動活動,在水內可以勉強支持,晃悠著上身,也就是不能沉底而已。

閑言少敘,且說姑娘迎到林士佩大船切近,看看兩下兵刃相接,正在此時,就聽見東南方上一聲痰嗽,叫道:“林寨主不要動手!蕭銀龍不是外人,乃是老夫的表侄。姑娘不要造次,老夫於豐恒來也!”姑娘一見天倫到了,忙轉身向葦叢中鳧去,並用手點著蕭銀龍道:“你看看,這都是為你,有多不好看哪。”銀龍說道:“誰叫你來的?”不表未過門的夫妻互相埋怨,再說於老寨主對水八寨寨主說道:“蕭銀龍是我之表侄,他是來到蓮花湖遊山觀景來啦,並沒有什麼作用。皆因為丟了寶力,一時的情急,故此在山內與綠林道的人動手。”水八寨八位寨主俱各低頭不語。林士佩說道:“昨天將蕭銀龍拿獲的時候,他也沒提您一句。蓮花湖乃是銅幫鐵底的山寨,就怕有裏應外合的人,鬧出是非來。”老寨主於豐恒一聽,林士佩說話有點藐視老寨主,老寨主心中大為不悅,叫道:“林士佩!蓮花湖是我的山寨,我是老寨主,你在蓮花湖是客情,你管得著蓮花湖的事嗎?想當初你父千辛萬苦創造的蓮花峪,你子承父業,不能率眾,蓮花峪冰消瓦解,你棄山而遁,苟延殘喘,逃奔蓮花湖。你若是識時務的君子,你就當隱姓埋名。世界上還有你這樣的英雄?在蓮花湖要住著,住一個仁義水甜,也不枉是朋友,何必挑撥是非,多管閑事?終久落一個小人。蓮花湖都是正人君子,規規矩矩,沒有你這樣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朋友。何必多管閑事呢?蕭銀龍乃是個十四歲的孩子,探蓮花湖還打發孩子來嗎?你不必借刀殺人,有本事自己報仇雪恨,上能對你亡故的父親,下能對你蓮花湖的賓朋。要想借刀殺人,可以不在蓮花湖。蓮花湖以你是好朋友,我以為你是當時的英雄,知禮知義的君子,原來你是不知尊敬長上、任性胡為的小人。”水八寨八位寨主一見老寨主大罵林士佩,俱各低頭不語。林士佩有心要與老寨主翻臉,無奈又恐怕韓秀不依,況且自己是避難的時候,倘若弄僵了火,更不方便了。林士佩思索至此,臉上一陣紅,一語全無。

正在此時,就聽西北上鑼音響亮,一隻采蓮大船破浪而來,船桅上旌旗飄擺,上書鬥大一個韓字,隻見韓秀站在采蓮大船船頭上,懷抱令字旗。林士佩正在無地可容之際,見韓秀到來,返身直奔韓秀采蓮船鳧去,來到采蓮船頭,用狼牙鑽一點船岸,縱上船去。來到韓秀的大船上。韓秀問道:“林大哥,是保鏢的前來搭救蕭銀龍嗎?”林士佩答道:“非也。鏢局子就是來了千軍萬馬也不足為慮,就恐怕你蓮花湖的人裏應外合,勾謀外人,蓮花湖難免危險。你看,現在老寨主於豐恒來了。並且是姑娘搭救蕭銀龍,姑娘背著蕭銀龍由水牢內出來的時候,我正趕上,要不然人不知鬼不覺,已將蕭銀龍盜走多時了。況且姑娘背蕭銀龍,恐怕於你蓮花湖的名譽不好聽啊。此事關乎你蓮花湖的內事,愚兄不便多言,賢弟可不要受了裏應外合之計。”韓秀聞聽,微然一笑,叫道:“兄長且請船後休息。老寨主與我父親生死之交,我父親臨終之時,曾托付於老寨主,老寨主與我是自己爺們,絕無他意。兄長不要過慮,小弟自有辦法。”林士佩羞慚退到采蓮大船後麵去了。

於老寨主見林士佩在韓秀耳旁說了半天話,心中明白,這小子必定是挑撥是非。跟著也奔采蓮大船而來。來到船旁,韓秀雙手一拉老寨主的手腕,將於豐恒拉上大船,叫道:“於叔父!您這是何必呢?蓮花湖您怎麼還帶著家夥出來呢?”老寨主叫道:“韓秀!你不用和我動生意口。有事但聽君子講,是非休聽小人言。要說近可是咱爺們近,林士佩方才在你耳旁說些什麼?蕭銀龍本是我的表侄,他是前來望看我來啦。他沒直接到老後寨去,他貪玩蓮花湖的景致,在後山上遊玩,夜晚在船上多吃了幾杯酒,你兄弟於化龍與他玩笑,將他金背折鐵寶刀盜去,他醒來不見寶刀,遂追下船來,他沒追著你兄弟,誤落陷坑被獲。也是他年幼無知,未提我是他表叔,被你將他下在水牢,現在寶刀在我的後寨呢。昨天是十五日,你在中平大寨演武,今日休息很早,故此我未驚動你。我本意先將銀龍救出水牢,明天我再到中平大寨給你一個信,又因為我這幾日眼睛上點火,所以我叫你妹妹跟我來的。正在救蕭銀龍的時候,水八寨八位寨主趕到,我那小船上的水手害怕,將船藏在葦叢之內,我去找船去啦,你妹妹此時就要與林士佩動手,幸虧我當時趕到啦,你妹妹未遭毒手。韓秀,我且問你,蕭銀龍是我的表侄,被你下在水牢,我若是今天將他救走,明日我到中平大寨給你送信,行不行呢?”韓秀叫道:“叔父!事從兩來,莫怪一人。他並沒提您是他表叔,他若提您是他表叔,侄兒焉敢將他下水牢?侄兒應當以上賓相待。換一句話說,就是侄兒的親朋,若是誤入後寨,被您拿獲,他要不提便罷,他要提起與侄兒是親朋,您也不能加害呀。蕭銀龍本是一個小孩子,皆因為他父與勝英是盟兄弟,前者鏢行竊探蓮花湖,侄兒曾追到漩渦水處,他們已經渡過河去。若是沒有勝英前次竊探蓮花湖,侄兒今日也不能多這個心哪。既然是您的表侄,我小侄當到後寨賠禮,那就沒有別的問題啦。但是不知道就是蕭銀龍一人前來,還是另有別位?或是有鏢行之人呢?”於老寨主答道:“現有一隻大船,還在山坡上停著呢。十名水手,一位管家,並無別物。”韓秀說道:“既然如此,您就請回吧。我用船將您送回如何?”老寨主答道:“我現在有一隻小船在葦叢之內,倒不用你送我啦。”語畢,於爺由采蓮大船上縱下,破風踏浪,奔蕭銀龍而來。

再說,姑娘方要與林士佩拚命,隻見父親到了,姑娘遂奔葦塘中鳧去。到葦塘子裏一看,孫三睡得正在甜蜜之際,還直打呼聲呢。姑娘氣得杏眼圓睜,揚起玉腕照孫三嘴巴子打去,一個嘴巴子將孫三打醒。孫三揉了揉眼睛,說道:“什麼事呀?”姑娘說道:“我還囑咐你別睡覺,你這一會兒工夫就睡著啦。你看鬧出多大是非來?韓秀的大船也來啦,水八寨八隻大船也來啦,你看鬧得天翻地覆,幾乎鬧出幾條人命來。得啦,你快救那個小孩去吧。”語至此,姑娘用手向水麵上指蕭銀龍。蕭銀龍此時在水內晃悠著身軀,隻可不能沉底,可不能向前進。孫三將船急忙搖至蕭銀龍的跟前,將蕭銀龍拉上船來。蕭銀龍心中明白,姑娘方鳧到葦塘之內,就由裏麵出來一隻雙櫓小船,不問可知,一定是來救自己的。上了船問道:“姑娘呢?”水手孫三答道:“鳧水回歸大寨去了。”孫三一看少爺長得真漂亮,心內說道:“無怪乎姑娘偷著來救呢,長的這樣好,真愛人兒,連我都愛看。”

不表孫三心中胡思亂想,且說於老寨主此時已經到了小船切近,上了小船。蕭銀龍叫道:“於叔父!小侄給你老人家行禮。”說著話,趴在船上磕頭。於老寨主看著銀龍被水浸得臉兒粉白,可是眉清目秀,真不亞如處女一般。於豐恒趕緊用手相攙叫道:“侄兒免禮!”接著說道:“賢侄,你來到蓮花湖,為何不先到老夫的後寨?你若先到老夫的後寨,見了我,然後你再往各處遊玩,你用鐮將荷花都給打了也沒有說的。你這一來,幾乎斷送了性命。你父親不放心你來,昨日你父親來到啦。”蕭銀龍一聽,心中一怔,說道:“我父在台灣,怎麼來到這裏呢?”於寨主說道:“皆因你走後,你母親放心不下,終日啼哭,你的父親無法,遂用一隻小船,四名水手,星夜追趕,恐怕你有差錯。不料想,果然不出你的母親所料,竟鬧出這樣的大事情來。”銀龍叫道:“叔父!我父親若是不來,什麼事都好辦啦,我父親這一來,可就不好辦啦。明天韓秀若是到後寨送酒席,明著是給您賠禮,暗著是竊探有鏢行之人沒有。明天他到後寨,見了我父親,他必然得問,您必得給介紹,皆因為我父是成名的俠客,絕沒有隱藏的道理。他若知道了我父前來,這裏頭可就有了是非啦。”於爺說道:“咱先回到後寨再作定奪。你父此時心中不定有多麼不放心呢。”說著話,來到了後寨。蕭三俠聞聽銀龍與於老寨主來到,趕緊從屋中向外跑。列位,為老人的疼兒子,全都是這樣。蕭三俠迎出來,一見銀龍被水浸得臉上雪白,嘴唇是黃色的啦,心中不由得難過,打算要數說兒子幾句,又恐怕兒子心中不好過。來到上房,銀龍換好了衣服,於爺叔侄與蕭三俠父子爺兒五位擺好酒席,入座飲酒,銀龍獻策,於爺要棄山而走。銀龍叫道:“二位老人家,韓秀所講到後寨賠禮壓驚者,一定是暗查老寨主後寨。那時節要查出我父在此,韓秀不跟您直接反對,必叫別人跟您反對,咱們爺兒幾位,打不出蓮花湖去。”少爺這一席話,正對於爺的心意。前十餘年,賈七爺就勸於爺棄山歸正,教子讀書,當時於爺不舍山寨,致與賈七爺僵了火,十餘年兩家未通音信,骨肉之親,竟因此斷絕來往。今日銀龍又說話,於爺深為讚成。飯畢,於爺與二位姑娘相商,惟獨大姑娘不願意,大姑娘說道:“我們俱都生於此處,若是搬到別處去,沒有在蓮花湖便利。”二姑娘銀鳳對姐姐說道:“咱們搬到大地方去,與蕭大爺一宅分兩院,住在一處有多好哇。在山上怎麼好也是山大王,終久不能出頭露麵。”爺兒倆勸了大姑娘多時,大姑娘這才點頭。丫環婆子搬運東西,五條小船,一隻大船,天到五更來天,才將物件搬運完畢。蕭家父子與於家叔侄在大船上,後麵小船姑娘丫環婆子,直奔清江湖口而來。船行一裏餘地,就聽高山上的鍾響如雷。蕭爺問道:“於賢弟,這是什麼響亮?”於爺說道:“這是高山上聚眾鍾,此鍾在中平大寨,蓮花湖有緊要之事,鳴此鍾時,五十二寨寨主俱都到中平大寨。沒有緊要之事,不可鳴此鍾。”於爺叫道:“水手!諸位趕緊用力開船!出去六七裏地,撞出清江湖口,就沒有事了。”向西又去一裏多地,前麵有一片水竹,過了水竹可以直往清江湖口。方過了水竹,就見清江湖口內,大小船桅雅賽高梁地一般,戰船一隻挨著一隻,用大繩聯在一處,排了兩層戰船。韓秀采蓮大船船頭向北,桅上掛著大旗:“蓮花湖韓”,鬥大之字,韓秀獨坐金交椅,懷抱令字旗。水八寨八隻戰船列於韓秀大船西,旱八寨八隻大船列於韓秀大船東,中平八寨八隻大船列於韓秀大船後。韓秀左右站著四位大漢,懷抱金銀銅鐵八隻大錘。韓秀背後站定寶刀將韓殿魁,背定折鐵寶刀,白麵長髯,威風凜凜。韓殿魁背後站立綠林英雄二百多位,俱是黑白兩道、水旱兩麵江洋大盜。這個戰場大小戰船約有二百餘隻,嘍卒各執分水青銅刺,弓上弦,刀出鞘,有兩千餘人。

再說,於寨主收拾細軟的時候,韓秀早派人竊探老後寨,探子見老後寨搬運東西,遂回歸中平大寨報告韓秀。韓秀又遣林士佩打探虛實,林士佩回中平寨,對韓秀道:“老後寨現有一個戴鴨尾巾的老頭,大概許是勝英。必然是裏應外合,前來攻打蓮花湖,見事不佳,他們棄山而逃。韓賢弟早作準備。”韓小帥說道:“林大哥,我怎能與我於叔父反目呢?”林士佩叫道:“韓賢弟,這有何難!不必與老寨主變臉,他們打清江湖口走,咱們隻要戴鴨尾巾的老頭與蕭銀龍,不與老寨主相幹啊。”韓秀說道:“此計甚好。”遂傳出號令,叫二十四寨寨主奔清江湖口,由打四更多天,就到了清江湖口。於爺到湖口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正向前走之際,隻見刀槍如麥穗,劍戟似密林,撐船的水手不敢前進。於爺說道:“船向前進,都有我呢。”於爺大船來至韓秀采蓮船切近,韓秀叫道:“叔父!意欲何往?”老英雄手撚黑髯,叫道:“韓秀!你率領眾寨主,要去哪裏?”韓秀說道:“您欲何往?”於寨主說道:“我回歸故裏,要為民去了。船上的東西都是老後寨的,別位東西,一草一木都沒有。”韓秀說道:“叔父不欲占山為王,您要是給我一信,我必然送您走;您不給我信,我也不敢攔阻。您並肩那位老頭是何人?”於爺答道:“你問此公啊?震三江蕭三俠,他乃是我的盟兄。我弟兄背後這三個小孩你都認識,蕭銀龍與化龍、化虎。”韓秀笑答道:“您乃是我之叔父,雖然異姓,您與我父情同手足,我不敢慢待長者。您老人家走與不走,我不加可否,你老人家得將蕭家父子給我留下。三月間勝英探蓮花湖,我沒追上,震三江蕭三俠與勝英乃是金蘭兄弟。”於爺說道:“不錯,我也與勝三哥是盟兄弟。”韓秀說道:“叔父,你老人家就將蕭家父子留下吧。”於爺不大歡悅,說道:“實對你說吧,蕭三俠與我是盟兄弟,又是兒女親,蕭銀龍是我小婿。慢說是給你留下他們父子,你就是動一動他們衣服都不行。”韓秀和顏悅色叫道:“叔父!我可不敢跟您如何,恐怕眾人不服啊。”於寨主道:“哪一個不服,與老夫較量短長。”韓秀說道:“叔父若如此,小侄無法了。”令字旗三展,由東麵來兩隻大船,每船八名水手,將四隻大船並在一處,方圓二十丈寬闊,四個鐵錨下在東西南北。於爺之船在北麵,韓秀之船在南麵,韓秀吩咐四條小船,將三十二名水手接下大船。韓秀又叫道:“眾寨主,哪一位臨陣?”林士佩此時正在韓秀背後,說道:“愚兄臨陣,捉拿蕭家父子、於家叔侄。”此時林士佩正要公報私仇,轉過船頭,將狼牙鑽戳在護船木上,甩了粉蓮色大氅,十字絆英雄帶緊了緊,問了問背後十二顆鏢槍,囊中三隻點穴钁,正了正粉蓮色壯帽,銀灰色短靠,藍繩十字絆,胸前折疊蝴蝶扣,吉祥白的腰圍子,銀灰的底衣,足登燕雲快靴,細腰窄背,劍眉朗目,不亞如三國的呂奉先,列國的子都,真有三國周郎的毒狠。北麵船上蕭、於二位老者身後,就是三位小爺,俱都十四歲,後麵船上兩個姑娘。林士佩這明明是以強壓弱,欺負老的老小的小。早有一隻小船橫在韓秀大船頭前,林士佩起下狼牙鑽,縱到小船,由南向北送。小船離大船相隔一丈來往,縱到大戰船之上。林士佩應當站在戰場當中,他直接就縱到戰船的北麵,抖丹田一聲呐喊:“蕭家父子、於家父女,哪個不怕死,前來戰船迎戰?”蕭三爺聞聽此言,忙將大氅一脫,摸了摸紫金毒藥叉紫金鏢,伸手揠刀。原來,於化龍盜去寶刀,在老後寨已經還歸故主。於爺說道:“老兄長你要何為?不論在哪裏打仗都是您先動手,惟獨在蓮花湖得叫小弟臨敵。”五隻載家具的小船,騰了一隻,於爺上了小船,四個水手送到大船,離戰船一丈遠,於爺一縱身上了戰船,一聲呐喊:“鼠輩小兒林士佩!你敢在蓮花湖逞能。”韓秀在南麵大船上壓住陣角,高聲呐喊:“林士佩,可不許傷我於叔父!”於爺行龍過步,點鋼钁奔林士佩就打,林士佩閃身形並未還招。於爺第二招二龍吐須,奔林士佩二目,林士佩向東一閃身躲過。於爺又雙鋒貫耳點去,林士佩向西又一縱身,說道:“老兒,我讓你三招。”於爺第四招連肩帶背又點去,林士佩一橫鑽,用盡平生膂力,向上一繃,緊跟著一推,就聽當啷啷聲音響亮,於爺點鋼雙钁出手,繃出一丈多遠,點鋼钁落水,於爺虎口震破,臂膀發麻。林士佩摘鑽頭立鑽纂,奔於爺脖頸打去。於爺將頭一伸說道:“林士佩小兒打來。”韓秀一看於爺要有性命之憂,遂叫道:“林士佩,不許傷他老人家的性命!”鑽到脖頸,林士佩將鑽停住,用鑽杆推於爺說道:“老兒逃命去吧!”於爺由大船上縱入水去,將钁摸起,破風踏浪,奔北麵鳧來。蕭爺一捋於爺的手腕說道:“賢弟如何?”於爺說道:“略帶微傷,虎口震破。”蕭爺聞聽,勒十字絆,緊英雄帶,要奔小船。

此時於化虎早縱到小船之上,水手送到大戰船去了,及至於爺看見,化虎早到戰場啦,對林士佩罵道:“林士佩小兒,敢戰敗我的爸爸,於化虎要與爸爸報仇!”手中拿著藤子雙蛇。此兵刀二尺多長,兩頭三寸長的尖子。林士佩一看是小孩,臉上還點著紅點呢,林士佩向後退了幾步,將狼牙鑽一橫,並不答應。化虎直奔林士佩麵前,藤子雙蛇奔麵門點去,林士佩狼牙鑽往上一橫,將雙蛇崩飛。化虎翻身奔北而逃,林士佩隨後趕上,狼牙鑽奔後心刺去,噗的一聲,將化虎由後心鑽到前心,舉起來走到船邊,說道:“有不怕死的,前來應敵,別打發小孩來現世。”說著話將手腕一抖,死屍落下水去。蕭銀龍叫道:“水手,趕緊打撈上來!”水手將死屍打撈上來,送到姑娘的船上,姐倆扶定死屍痛哭。銀龍叫道:“於叔父,您告訴他們姐倆別哭。這樣的戰場,死生不定,何必哭呢?”於爺吩咐姑娘不許哭泣,姑娘眼淚汪汪,扶屍嗚咽而泣,不敢出聲。

蕭三俠上了小船,送至戰船。林士佩向後退了幾步,見三俠上來,陰陽把一扣狼牙鑽,按三尖兩刃槍,紮胸前掛二肋,蕭三俠一閃身形,躲過狼牙鑽,剪林士佩的腕子帶攔腰斬。這一刀非常的厲害,順著狼牙鑽先剪林士佩的腕子,若是剪不著腕子,還可以斬腰。林士佩狼牙鑽向上一繃,蕭三俠撤刀。林士佩是一力降十會,二人大戰五六十個回合,蕭三爺這大年紀,心懸兩地,鼻窪鬢角見汗。紅日當空,萬裏無雲,林士佩得勢不讓人,一鑽緊似一鑽,一勢強愈一勢,蕭爺熱汗直流,衣襟濕透。林士佩抖威風,要賣弄武藝,狼牙鑽先按三尖兩刃刀,後又換槍的招數,又換棍的招數,又按本鑽用招,巨齒狼牙,摘劫撕捋,蕭三俠喘息不止。非是蕭三爺藝業不濟,實乃氣力不敵。正在此時,一陣大亂,勝三爺趕到。勝三爺船頭站立,背後七位年輕的英雄。勝爺進了重圍,先禮而後兵。要依韓秀是與勝英和平辦理,怎奈震八方林士佩蠱惑,勝爺方要上戰船動手,金頭虎喊道:“將藏貨弄出來吧!”大漢上船戰了四位英雄,前文書已經表過,茲不再敘。

且說韓秀令字旗三展,遂說道:“哪位寨主去戰大漢?”蓮花湖英雄俱各低頭不語。天到晌午,蓮花湖又來第二撥戰船,三十隻戰船,三十位寨主,又送來鮮貨點心茶食,又隨來了三位朋友:蕭金台老寨主派大徒弟桑燕彪、桑燕豹,叫秦尤給陪來啦。原來,柳玉春、崔通、張德壽先來到蓮花湖,就是給秦尤與韓秀疏通。韓秀已然點頭,故此蕭金台老寨主閔士瓊,派來二桑,叫秦尤送來入夥。到了蓮花湖,知道韓秀在戰場,直接來到戰場。秦尤見了韓秀,賠了禮,彼此說些客氣場麵話。韓秀說道:“秦大哥,咱是盟兄弟,不過言語不合,一時的誤會。”彼此哈哈一笑,言歸於好。韓秀趁無人答話之際,就將連敗四陣之話,對秦尤說了一遍。秦尤說道:“賢弟,放著真佛你不禮拜,現有高明在此。”總轄寨主叫道:“賢弟,何人也?”秦尤用手一指說道:“此位捉猛漢猶如探囊取物。”秦尤指的是後麵中平八寨第三隻戰船上的一位道人。韓秀一看,原來是一位道人,背後背定七口寶劍:左右二肩頭兩口長劍,當中五口短劍,楊木道冠,赤金簪別頂,黑真真發髻,豆青的道服,白襪雲履,頷下四寸長的黑髯,黃白臉麵。總轄寨主韓秀說道:“那是蓮花湖中平八寨三寨主的朋友,我焉能奉煩他人呢?”秦尤叫道:“韓賢弟,那有何難?此人和我至厚,我去請他。”秦尤說著話,來到後邊船上,叫聲:“道爺,您過采蓮船上去。”老道遂與秦尤同到了韓秀的船上。秦尤說道:“趙道爺,咱們一筆寫不出兩個綠林道來。勝英帶來的大個力大無窮,道爺能仗義相助嗎?”老道微然一笑,遂說道:“我拿猛漢與勝英,易如反掌,不費吹灰之力。恐怕總轄寨主不能見用耳。”秦尤說道:“哪裏話來?我們都是自己人哪。”韓秀吩咐小戰船送道爺上大戰船,捉拿猛漢。一看老道上船,勝爺叫道:“於賢弟!此老道在蓮花湖何如人也?”於爺說道:“勝三哥,蓮花湖沒有老道。這是中平八寨第三寨主的朋友。”勝爺又問三俠,三俠也不認識此人。勝三爺說道:“此人乃下五門第三門掌門徒弟,七星真人趙昆福。先者發賣薰香蒙汗藥,奸淫劫盜,後來耳聞他取童子紫河車,有身懷六甲的孕婦,他將孕婦開膛。萬惡滔天,慣使薰香蒙汗藥之賊。我尋拿他幾次,未曾找著此人。傻小子連贏四陣,怕受惡道的暗算,將金龍喚回,愚兄臨敵。”遂說道:“金龍連贏四陣,快回來吧!老夫臨敵!”孟金龍遂喊道:“剛戰得高興!我打三天兩天再說吧!”勝爺說道:“胡說!快回來,老夫臨敵。”大英雄心中暗想:“連我父親都聽勝三大爺的話,沒法子,回去吧。”於是遂轉身形來到北岸,由大船往小船一縱,離著有一丈多遠,沒縱到小船上去,噗咚一聲,落在水裏啦。傻英雄破風踏浪鳧至三老船上,在水內猶如快馬一般,就是沒有飛簷走壁的能耐。鳧至船頭前,不能向上縱,勝爺伸手將他拉上船去。大英雄到在船上一站,將勝爺與蕭三俠二人俱都引笑啦。勝爺說道:“金龍,你累不累呢?”傻英雄說道:“不累,勁兒沒使開呢。”勝爺說:“你要不累,再去戰去。”說著話,勝爺由兜囊中取出寶馬平安散,倒在手心中,叫金龍聞藥。金龍說道:“我怕打嚏噴。”勝爺說道:“不打嚏噴。”傻英雄用手指沾點,聞至鼻內。傻英雄說道:“麻木涼香,真好!我再聞點吧。”勝爺說道:“你再回去可坐船,可別鳧水,別將聞藥洗去。”此時老道來至戰船上。傻英雄可就回去啦。候了一候,金龍坐船又回來了。大英雄來到戰船,老道說了一聲:“無量佛,認識貧道嗎?”金龍說道:“我不認識雜毛。”老道說:“你死在眼前,你還不知?”說著話,惡道一伸手由鹿皮囊中取出一對錘來,七寸長,錘頭有雞卵大小,上有七個小孔,如人的七竅一般。金龍說道:“老道,給我一個搗蒜去吧。”老道說道:“你死在眼前,還裝傻充愣呢?”說著話,兩個錘頭一碰,一股黃煙奔金龍而來,老道說道:“倒下吧。”大英雄笑道:“小子,不倒下。”老道心中思想:這藥是母子所配,無論什麼金鍾罩也得倒下。大概蓮花湖的湖風硬,猛漢未曾聞去,離近點再碰錘。老道遂向前一伏腰,又對大英雄一碰雙錘說道:“看你倒下不倒下。”大英雄說道:“還是不倒下。”老道又向前走幾步,離金龍四五尺遠,叭叭叭,一連碰了幾下錘頭,打到金龍臉上黃煙不少。金龍說道:“老道你還有多大的能耐?你將黃煙給我點當聞藥聞吧,三大爺早給白麵聞啦。”老道心中一想,無怪老勝英將他喚回呢,還是老勝英經的多見的廣。帶上雙錘,抽出雙劍,大英雄抽出降魔寶杵,口中說道:“碰飛了你這鐵片劍。”惡道撤步亮雙劍。惡道武藝超群,二人戰了四十餘個回合,老道虛晃一劍,一個敗勢,奔東南而去。傻英雄隨後緊追,方要用杵去打老道,老道一反身,將背後的小寶劍抽出,照定傻英雄麵門打去。傻英雄趕緊閃躲,正中在肩頭之上,衣服破了,黃肉皮白了一道。就聽勝爺背後有人喊叫,蓮花湖的人聽不明白,勝爺與三俠、於爺也都不知道說的是什麼。原來是金頭虎喊叫,金頭虎說話,就是金龍明白,老道連一個字也沒聽明白。金頭虎喊的是:“傻小子你真傻,小寶劍釘在眼上就得瞎,釘在胸口窩就得死,金鍾罩蔽不住。你不會用飛抓抓他呀?”孟金龍一聽明白啦,將杵向背後一插,將飛抓掏出,一伸虎爪,套好了皮套,向外帶絨繩抖開一丈五六長,有核桃粗細,鋼練子也有核桃粗細,龜背駝龍抓真有冰盤大小,龜背下麵五把鋼鉤,上麵一個大鋼環子,如飯碗大小,鋼練在環子上繃著,一抖手喊叫:“雜毛!你腦袋戴個鐵帽子吧!”老道一看來了一物,一縱身軀,躲開飛抓。金龍又帶回飛抓,一抖鋼環子,奔老道襠裏而去,說道:“小雜毛!看抓!”大英雄的抓招招有法,仙人踢毽、黑狗躥襠、左右串花。劍客的傳授,一百單八抓抓不著,另外還有二十抓。七星真人閃轉騰挪,五六十抓未曾抓著,老道累得通身是汗。又聽勝爺背後有人喊:“大小子活個什麼勁!無用之物。沒有見個兵書戰策?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指上抓下,指東抓西呀。”老道聽不明白,孟金龍可聽得明白,大英雄一晃飛抓叫道:“小雜毛看抓!”老道一縱身,金龍沒鬆手,等老道腳方一落地,直奔道冠抓去:“大雜毛喲!”這一抓可將老道給抓住啦,惡道縮項藏頭。列位,龜背駝龍抓,越抓越向裏入。大英雄將絨繩向背後一背,拉著絨繩,口內直哇哇,學著山東號子拉船。老道這個樂子可大啦,鼻子臉被船擦得都破啦。金龍拉出去五六丈遠,老道的金簪也掉啦,頭發也出來啦。幸虧老道頭發是假的,真頭發四寸來長,拉的工夫一大,將頭發可就拉掉下來啦。傻英雄正向前拉呢,老道頭發一掉下來,傻英雄鬧了一個大爬虎。老道就地十八滾,鼻子臉流血,滾到水內,逃命去了,回到采蓮大船,韓秀加以安慰,嘍卒將老道攙扶到後邊戰船敷藥調養去了,暫且不在話下。

韓秀令字旗三展,遂說道:“哪一位臨敵?”無人答言。韓秀心中思索:勝老者欲和平辦理,林大哥你非打不可,到如今你臨陣退縮,若不叫你臨敵,韓秀非為英雄。回頭看著林士佩說道:哪位臨敵?”林士佩麵上一紅,叫道:“韓賢弟,愚兄臨敵。”韓秀說道:“非大哥不能戰猛漢。”林士佩挺身而出,勝爺背後有人喊道:“大小子留神哪!這個小子可厲害,跟勝三大爺戰過一百二十八個回合。”小船送林士佩到了大戰船切近,林士佩一縱身形,縱到大船上,狼牙鑽斜插柳擎著,大英雄連跑帶跳來到林士佩切近,揚起降魔杵,運動平生的膂力向下就砸,林士佩向西閃身,用鑽向上一擋,就聽“當啷”一聲響亮,林士佩心中說道:“好大的膂力。”孟金龍一跟步,橫著又是一杵,林士佩一閃身形,向外一磕。孟金龍緊跟著泰山壓頂,照定林士佩頭上又是一杵,口內喊道:“杵上就完!”林士佩運動平生的膂力,用狼牙鑽向外磕去。孟金龍說道:“好家夥,小子,三杵真沒倒的呀。”林士佩心中說:“反正我不跟你碰家夥啦,我的臂膀虎口都發麻啦。”您道,林士佩以為他狼牙鑽六十二斤半重,在南七省可以壓倒群雄,哪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又來了一位比他胳膊根還粗的,林士佩可就不敢碰家夥啦。但是林士佩鑽法純熟,上下翻飛。孟金龍說道:“好小子,淨使花招不敢碰啦?上中下三十六杵,都打不倒你,咱師傅教給的以外還有二十杵呢。”韓秀回頭對綠林眾人說道:“可千萬別拿猛漢當笨漢,杵法精奇,招數受過高人的傳授。”二人正在戰得熱鬧之時,林士佩虛晃一鑽,縱出圈子外,一個敗勢,大英雄喊道:“別走哇!好容易遇上對手。”大英雄照定林士佩就是一杵。林士佩此時將鑽交於左手,反臂照定金龍麵門上一鏢槍,孟金龍閃身不及,就聽哧的一聲,鏢槍打在井肩穴下。孟金龍喊道:“怎麼你扔開零碎啦!賣冰的兒子扔冰鑽,中!”孟金龍衣服損傷,肉上落一個白印。林士佩一看鏢槍不中用,心中暗想:“我這有點穴钁呀,專破金鍾罩。”此時勝爺背後有人呐喊:“大小子!留神點穴钁呀,專破金鍾罩,點穴钁打上可就沒了命啦!”林士佩又返身用鑽交戰,二人又戰了三四十個回合,林士佩又一個敗勢,向南一縱,摸出點穴钁,奔大英雄點來。大英雄一看點穴钁奔麵門而來,一低頭蹲在船上,點穴钁離金龍頭上二尺高,打在船板上三寸餘深。勝爺背後又有人喊:“大小子!點穴钁打上啦就歸位!你怎麼不拿大抓抓他呢?”列位,賈明說話團著舌頭,別位聽不明白,孟金龍可聽得明白。大英雄遂由兜囊中掏出龜背駝龍飛抓,降魔寶杵向身後一插,用皮卡子卡住,對林士佩說道:“你來戴個帽子吧。”林士佩一閃身形,大英雄又將抓帶回,又一反手,說道:“小林士佩看抓吧!”林士佩聞聽,心中暗道:“這東西真可惡,奔我襠裏抓來,還叫我小林士佩。”孟金龍的抓,黑狗鑽襠,浪子踢毽,左串花,右串花,一抓跟著一抓,得勢不讓人,一百單八抓抓不著,外有二十抓絕藝。林士佩被抓抓得熱汗直流,狼牙鑽不敢碰飛抓,恐怕被抓抓住兵刃,林士佩沒有猛漢的膂力大,惟有閃展騰挪。

此時天光已然平西,飛天鼠秦尤叫道:“總轄寨主韓賢弟,蓮花湖的英雄,至勇莫過於林大哥,勝老英雄能戰之人,莫如孟金龍,這就如同兩根台柱子碰在一塊似的,林寨主的衣襟濕透,若叫猛漢給抓倒下,蓮花湖可就栽筋鬥啦。我有一策,將大漢置於死地,筋骨皮肉化為灰塵。等到掌燈之時,總轄寨主先將林大哥替下來,您的藝業高強,與金龍可以延遲工夫,叫水八寨的寨主暗中率領嘍卒,將戰船南、東、西,三麵撒下銅鐵網。總轄寨主將他誘到水中,先留下一口,你鑽於水底,用銅鐵網將猛漢卷住,別出水,將他拉到西南山頭上,用幹柴架起他來,點著烈火,將他燒成飛灰。勝英等自然恐懼,再拿他們那十餘人不遲。”韓寨主聞聽,搖頭叫道:“秦大哥,英雄單打獨鬥。若將金龍用陰謀置於死地,我於心不忍。”秦尤說道:“當斷不斷,必然生亂。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蓮花湖的朋友寨主叫他傷了多少啦?你豈不聞殷紂王不殺西伯侯,後來出了個武王伐紂;鴻門宴霸王不殺劉邦,然後楚項羽自刎於烏江。”韓秀被小人這一蠱惑,遂將令字旗交與韓殿魁之手,叫道:“叔父,你給壓住陣角!”遂叫水六寨寨主挑選精明嘍卒三十六名,將銅鐵網下在戰船南、東、西三麵。水有四丈多深,將網下在兩丈當中,在西北角留了一孔,襯上假菱的牌子。韓秀將諸事吩咐已畢,口中叫道:“叔父壓住陣角,若有亂山規者,斬首!”韓秀扶了扶背後的亮角雙刀,右肩頭上繃了繃千斤屯。千斤屯乃是低頭錦背花裝弩。又問了問亮銀鏢、墨雨飛蝗石,抬胳膊遞腿,靈便異常。四名水手,趕緊搖動花櫓,隻見那采蓮小船向北送去,工夫不大,離大船相隔切近。韓秀高聲呐喊:“林大哥退下來,將猛漢讓與小弟吧,您且退下。”林士佩正在熱汗直流,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有心要敗下去,怕蓮花湖眾人恥笑,總轄寨主這一臨敵,正對林士佩心意,心中想道:六略三韜的學問,我可不如韓秀;講武學的工夫,韓秀可不如我。韓寨主這一臨敵,必有捉拿猛漢之法。林士佩趁勢虛晃一鑽,趕緊跳出圈子外,回歸小船去了。大英雄問道:“你這小白臉叫什麼?”韓秀答道:“猛漢,我乃總轄寨主韓秀是也。”勝爺在北麵大船上喊道:“金龍!可不準傷韓寨主寸皮,你要傷了韓寨主,我可不依你!林士佩與韓寨主這二位可不許傷損,他們二位都是當世的英雄。”大英雄叫道:“小韓秀你聽,咱大爺那說啦,我不能傷你。來吧,我將你捆上吧,你幹不幹?”韓秀說道:“猛漢你不必裝傻,本寨主前來拿你。”雙刀離鞘,明亮亮透膽寒。韓秀一晃刀,孟金龍用杵向上一碰,韓秀的刀早回去啦,韓秀的刀繃紮窩挑,淨使巧招,孟金龍仗著膂力大,用降魔杵遮前擋後。韓秀動著手,叫道:“各寨嘍卒,速點燈籠火把伺候!”船桅上係起號燈,船上點起燈籠火把。燈籠火把這一照,再向水裏看,什麼也看不見啦。大戰船船頭之上站立一個水手,通身水靠,手中拿一個鐵絲罩籬,有冰盤大小,一個藤杆子,有二尺多長。韓秀正在與金龍戰得不可開交之處,就見那名水手揚起鐵絲罩籬,對著韓秀三晃,韓秀一看,心中明白。原來,韓秀方才在采蓮船上吩咐水六寨六位寨主,三十六名有能為的水手,下在水內,圍著戰船三麵撒開了銅鐵網。將水內銅鐵網放好,上來一名水手,對著韓秀晃悠罩籬,那罩籬是暗號,就是告訴韓秀埋伏已畢。韓秀虛晃一刀,縱出圈子外,叫道:“孟金龍,你且住手!你叫混海金鼇,本寨主叫萬丈翻波浪,你敢在水內與本寨主動手嗎?”孟金龍說道:“哪兒都敢去。你們蓮花湖湖眼在哪兒?小子,咱倆上海裏打三天去,誰要含糊,誰不是英雄。”韓秀說道:“好好好,你算英雄,與本寨主水中去戰吧。”語畢,亮銀雙刀還鞘,噗咚一聲躍入水內。傻小子就要下水,勝爺在北麵上看的明白,勝爺一見韓秀臨下水的時候,雙刀還鞘,勝爺心中疑惑,為什麼在水裏動手,韓秀怎麼他將雙刀還鞘呢?勝爺遂叫道:“金龍不要入水去戰,水內必有埋伏!”傻英雄說道:“要是不下水,咱們爺們就栽啦。龍宮裏麵也敢跟他去動手。”說著話將身一橫,一縱身躍入水內,一按水縮入水底。韓秀一看傻英雄躍入水中,奔假菱角牌子鳧去,那假菱角牌子是用綠緞子作的,與真菱角牌子一樣。韓秀鳧到菱角牌子處,底下有一個網口,由網口鑽出去,將網合在一處。網上有鐵環鐵鉤,將網合在一處,由水底鳧走。傻小子正碰在第八塊網上,向下縮了一丈多深,就撞在網上了啦。嘍卒將左右的網趕緊向上麵一蓋,用鐵環鉤子卡好。三十六塊網將傻英雄層層圍住,由打水底下將孟金龍拉走,拉到東南坡下,出了水麵,用青水刺,將孟金龍身上的網釘在山坡下。

孟金龍一出水麵,大聲喊道:“小子們,你們將窮網打開,咱們出來幹幹!”嘍卒們說道:“沒聽那麼說過,出來你就跑啦。候等總轄寨主來到,再將你發落。”工夫不大,由西北來了一隻船,其行甚快,船頭上站立一人,來到山坡跳下船來,大眾一看,原來是秦尤。其中有認識的,叫道:“秦爺,給您道驚。”秦尤說道:“多承桂懷,多承掛懷。”秦尤又說道:“這是愚下出的主意,你們寨主乃是婦人之慈,若非我出主意,蓮花湖的人就得跟大漢都拚了命。將他向東麵山頂上拉吧。”孟金龍此時頭朝東腳朝西,大聲喊道:“拉到哪兒也不怕你們,隨你們治吧!”秦尤說道:“此處離水師營甚近,你們去幾位,找三顆毛練大繩,六顆川釘,一把大錘。”嘍卒答應一聲,去不多時,扛著大錘、毛練大繩而來。頭一條大繩橫在腰間,那兩條大繩,頭一根,腳上一根,兩頭用大鐵釘釘在地內。三條大繩俱都繃緊完畢,秦尤遂派嘍卒搬運柴草。一層樹枝子,一層蘆葦,堆了一人多高,雅賽一堆柴禾一般。又派人將硫磺火硝取來,去了兩名嘍卒,將硫磺火硝取來有五六斤,俱都拋在柴禾堆上。秦尤說道:“你可曾將引火之物取來?”嘍卒答道:“你沒告訴我們,未曾取來。”秦尤笑道:“為兵卒者不能為帥,小人辦不了大人的事。不取引火之物,焉能點著火呢?”列位,當嘍卒的那有好人呢?一看秦尤說話不恭,遂有一嘍卒說道:“三月間割袍斷義走啦,這時又回來當少寨主來啦?誰不知道自愛。”秦尤明知道嘍卒是藐視他,無奈客情的關係不好還口,隻可忍在肚子裏而已。內中有一名老實的嘍卒說道:“我去取火種吧。”秦尤說道:“此時再取火種,來回好幾裏地,勝英餘黨甚多,若來人救走,豈不晚了?我這兒有火折子。”語畢,掏出火折子,對著金龍說道:“小太爺姓秦名叫秦尤,祖居太倉州。小太爺與勝英有殺父之仇,跟你可沒有仇隙,誰叫你替勝英充光棍呢?”說著話將火折子搖著。孟金龍隔著柴禾堆的縫兒向外一看,紅綠火苗甚亮,孟金龍一看,暗道:“這回可幹啦,就怕這一手兒,我可不能活啦。”英雄淚如雨下:“我一死不要緊,我父母隻生我一人,若叫我父母知道了,豈不活活痛死?再說我若一死,我勝三大爺與蕭三叔、龍兒他們都出不了蓮花湖。沒有別的能力,我若死後真有魂靈,我必保護著我勝三大爺出蓮花湖。”列位,大英雄是血氣男兒,臨到將死,還不忘保護勝爺他們呢。忠臣義士有危難,必有救星,正在此時,秦尤晃悠著火折奔柴禾堆走去,秦尤離著柴禾堆一丈來遠,就聽西麵樹上有人喊道:“秦尤小兒,不要傷害我的門下,老朽來也!”忽見樹枝一顫,腦袋朝下,向下一落,離地有尺來遠,一疊腰站住身軀,奔秦尤而來。秦尤一看大腦殼如鬥一般,秦尤此時可就急啦,再要想夠奔柴禾堆去點火,恐怕來不及啦。距離柴禾堆兩丈來遠,秦尤將火折奔柴禾堆用力拋去。劍客一看,可真著了急了,沒想到秦尤扔火折,劍客也是急勁,一縱身軀,夠奔火折而去,竟將火折伸手接住。列位,秦尤拋火折是頂風,要是順風,劍客可抓不回來。這二三十位一看這人長得奇怪,俱都下水而逃。秦尤喊道:“來者何人?”劍客答道:“震三山撼五嶽大頭鬼王鬼見愁,水中別號叫趕浪無絲。”秦尤用匕首刀奔麵門就刺。劍客思索:此小冤家是秦八爺之子,八弟婦苦守冰霜二十餘載,我若不看我死去兄弟的麵上,我就將小冤家損壞了。劍客思索至此,一閃身軀,手掌立著照定秦尤手背上就是一掌,秦尤疼痛難當,撒手扔刀,翻身就跑,跑出約有六七丈遠,劍客追上,一抬腿將秦尤踢倒,秦尤腰節一發麻,趴伏在地。劍客取出秦尤的飛抓,將秦尤寒鴨鳧水捆上,提著離柴禾堆切近,咚咕扔在塵埃。

大英雄此時叫喊:“老師救人吧!”劍客一伸兩手將柴禾堆分開,劍客鷹爪力的工夫,樹枝柴禾等不能紮手,將柴禾分為兩堆,露出銅鐵網,三道繩子將大英雄繃在地上,劍客將大川釘晃悠活動了,拔下大釘,拉著鎖練大繩向西去,旁邊有秦尤匕首刀,拿過匕首刀,將大繩挑開,銅鐵網的鉤環摘開,一層一層的網,連人帶網六七百斤,若不是劍客的力量,還辦不了。猛金龍由網內出來,拿起降魔寶杵,奔秦尤而來,叫道:“秦尤小子!我若不將你釘在山裏去,我不是英雄是狗熊。小冤家,這就是你葬身之地!”雙手執定降魔寶杵就要動手。劍客撚髯觀看,心中暗想:秦尤是寡母孤兒,金龍是殺人不閉眼的手兒,這一杵必將秦尤鑽個透心。劍客思索至此,叫道:“金龍,且慢動手!”孟金龍將杵停住,劍客說道:“秦尤你閉眼睛幹什麼?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有話對你說。你不認識老夫?我與你父秦八爺乃是聯盟弟兄,老朽複姓夏侯名商元。你從此必須改邪歸正,老朽不忍觀看你與你勝三大爺結仇,你得在老朽麵前對天起誓,一不許你擾鬧官麵,二不許你與你勝三大爺結仇,三不許你為盜。你若不作賊,不擾官麵,你不犯王法。你若不與你勝三大爺結仇,你勝三大爺必照管你,你娶妻生子接續香煙。你若不對天起誓,我不放你。”秦尤心中暗想:我若不起誓,他們不能放我。不擾官麵也成,不作賊也成,惟獨不與勝英結仇那不成。我起個誓,外號叫牙疼咒。秦尤思索至此,遂說道:“我若再作賊擾鬧官麵及與我勝三大爺為仇作對,久後我走在三岔路口,一鏢將我打死,中我哽嗓咽喉。”劍客說道:“金龍將他放開。”金龍道:“不能放他,久後是何時?走到三岔路口,一鏢打死,哪有那麼巧的?哪裏來的鏢呢?我不放他。”劍客道:“秦尤呀,離地三尺有神知,未曾起意神必知。你可記得當初你讀書時候,夜間你打著燈籠往後院去,你曾在後院拾得一個包袱,內有紋銀五十兩,你母子欣幸,就是老夫暗中與你母子送去的。你須知道老夫是好心好意,絕沒有不好的道兒給你走,你今天起誓,可不許口是心非。你可知道昔日周紂交兵,殷紂王殺妻誅子,次行無道,將大太子殷郊綁出午門,欲要斬首,真人施行佛法,一陣黑風,天際烏雲遮日,待至天晴雲散,不見太子殷郊。真人將殷郊救出,傳與法術,後來真人命殷郊下山,投薑子牙麾下,保武王立國。真人說道:‘殷紂天下將亡,你不許逆天而行,你下山若真誠去保武王,我賜你天下無敵的法寶。但是我恐怕你口是心非,下山仍然扶保你父殷紂王,你必須對天起誓,不然我不賜你法寶,任你自由。’殷郊當時聞聽真人之言,心中猶疑:我師傅為何叫我與父皇作對,下山時跟我父皇打仗,保人家坐天下?殷郊尋思至此,計上心來:我起一個牙疼咒,絕不能中誓,遂對真人說道:‘我下山若不扶保武王,叫二山將我夾住,木犁將我的三頭耕下。’真人念了一聲:‘無量佛,善哉!’遂將叩天鍾、晃魂幡賜與殷郊。殷郊下得山來,心中尚在猶豫,不知保誰為對,有心要保殷紂王,又恐怕真中了誓。正在此時,適逢機會,申公豹由打山下路過,抬頭看見太子殷郊,問道:‘太子意欲何往?’殷郊答道:‘我欲投薑尚麾下,扶保武王。’申公豹問道:‘你為何與你父為仇作對?’太子備言真人賜寶起誓之事。申公豹說:‘豈有此理?你師傅不是真人,是假人,你為什麼聽他的話?我請來各路的散仙,還給你家打天下呢,你反向別人去,豈不落個不孝之名?’殷郊聞聽申公豹之言,遂投了紂王,到薑子牙營中罵陣。頭陣金叱、木叱,殷郊一搖晃魂幡,金叱、木叱昏迷倒在塵埃;二陣黃臉大漢手使三尖兩刃刀,乃是二郎楊戩,太子一搖晃魂幡,二郎楊戩借火遁而逃;三陣哪吒上陣,太子一搖晃魂幡,哪吒乃是蓮花化身,沒有魂靈,二人一場大戰。太子累得通身是汗,敗走一座高山,正在山上休息,忽聽咕咚一聲,二山山崩地裂,將太子夾在當中,隻露三頭。正趕上老祖木犁青牛耕山,太子喊道:‘老師傅別耕,這裏有人。’老祖答道:‘特來耕人。’哢哧一聲,三頭俱落。這就是起誓應誓,絲毫不爽。秦尤你可不要口是心非。”語至此,劍客下腰,給秦尤解開繩子,匕首刀仍還與秦尤,秦尤反身爬起,對著劍客磕了一個頭,轉身形夠奔大寨去了。劍客以為秦尤必然回奔太倉州,哪知道秦尤又到大寨送信,搬取嘍卒,前去戰場打接應去了。

再說,劍客何以來到蓮花湖呢?原來,蕭金台老寨主,打發三寇送秦尤到蓮花湖與韓秀見麵,坐的是大車,正趕上在路途行走,三寇在車上說話,桑燕彪叫道:“秦賢弟,你到蓮花湖與韓秀賠個不是。雖然是盟兄弟,你歲數大些,究竟這場事情,不是韓秀對不過你,是你脾氣太暴了,以後做事不要這樣剛愎。”秦尤諾諾連聲。劍客一聽三寇要上蓮花湖,劍客心中一動,我為什麼不隨著他們到蓮花湖看看呢?劍客遂打樹林中出來,鑽在大車底下橫木上,仰著身形,繃在車底下。來到蓮花湖橋口,桑燕彪、桑燕豹道了辛苦,叫嘍卒們給回稟,嘍卒們說道:“你們哥三位還用回稟嗎?現在寨主沒在中平大寨,在清江湖口呢,此時正在與勝英的那邊大漢交鋒呢。死了兩位寨主,敗了四陣,你們三位就此到戰場觀看去吧。”劍客在車底下聞聽,心中一怔:大漢莫非說是我徒兒金龍嗎?我必要到戰場看看。大車走到清靜地方,劍客遂由橫木鑽出來,奔了樹林去啦。劍客在樹林內隱藏著,就聽嘍卒們來回的傳說:“勝英那邊有一個大漢,手使降魔寶杵,龜背駝龍抓,蓮花湖的人都不是大漢的敵手。”劍客聞聽,心中納悶:我徒兒在台灣,怎樣來到這兒呢?使降魔寶杵、龜背駝龍抓,絕沒有第二人,那必是我徒兒無疑。劍客在樹林中工夫大啦,嘍卒來回報告,劍客聽了個明白。然後劍客聽到韓秀用計,下銅鐵網要捉拿猛漢。劍客心中暗想:金龍是傻小子,必然受了暗算。劍客由打樹林內出來,方要下水,就見水麵上露出二十餘人,向山坡拉網,劍客趕緊回到樹林內,上了大樹觀看。工夫不大,就見從水內將金龍拉出,金龍喊叫,秦尤道名姓,罵金龍,派嘍卒搬運柴禾。劍客有心當時下來搭救金龍,劍客心中暗說:“叫傻小子受一回驚險,然後再遇著事,也叫他長心眼。”故此劍客遂在樹上隱藏著,觀看秦尤指揮。比及秦尤派人取硫磺焰硝引火之物,方才將硫磺焰硝灑在柴禾堆上,秦尤就晃火折子,劍客可就嚇壞啦,不想秦尤腰裏帶著火折呢,故此趕緊縱下樹來,正趕上秦尤向柴禾堆走,劍客遂喊道:“老朽來也!”秦尤一拋火折,劍客一時急勁,又是頂風,故此將火折抓回。

再說劍客放了秦尤,金龍遂趴在地下與劍客磕了一個頭,叫道:“師傅您快跟著我到戰場救我三大爺與蕭家父子、於家叔侄去吧!我拿杵給他們來個亂打,將他們蓮花湖的賊都平了就完啦。”劍客遂說道:“金龍,老夫我已經八十多歲啦,我救人還來不及呢,我還能夠殺人嗎?你先回去,你三大爺若出得去蓮花湖更好,若出不去蓮花湖時,我再露麵給你們解圍。你認得戰場嗎?”孟金龍說道:“認識。您可別偷著走了,我們出不去蓮花湖。”劍客說道:“有你三大爺受困,我焉能走呢?你回去吧。”孟金龍將杵插在背後皮卡子裏,雙手一分水,跳入水中,破風踏浪,奔戰場而來,暫且不表。

且說韓秀由水內三層船底逃到後寨,由水中出來,在後寨休息飲酒。天至二更多天,大約金龍已經被焚,遂整好衣襟,乘坐小船夠奔采蓮大船,寶刀將韓殿魁將令字旗交與韓秀之手。勝爺見韓秀一人回來,遂問道:“韓寨主,你與我金龍侄兒水戰,勝負如何?”韓秀答道:“勝老者,你今生休想見猛漢之麵。我施一小計,將猛漢用銅鐵網拉到樹林之內,用幹柴架起,已經燒作飛灰了,你今生今世休想見你侄兒金龍了。”韓秀語至此,臉上發紅。勝爺說道:“韓秀,你不算英雄。你若是英雄,一槍一刀的殺,你將我侄子千刀萬剮,我勝某不能紅臉;你用陰謀傷人,你不配稱韓小帥三字。勝某講的是仁人君子,不講暗算。”語至此,勝爺回頭叫道:“於賢弟,蕭三弟,咱們怎見孟二俠?不想金龍偷來大清國,將性命送與蓮花湖。還不齊集與他們群毆,決一死戰!”老道對韓秀說道:“他們群毆,沒有他們的便宜。叫林士佩敵住老勝英,其餘不足為慮。”眾寨主齊上,林士佩坐定小船,來到大戰船上,叫道:“勝英,這條狼牙鑽就是為你打的!”勝爺的大船在先,於爺、蕭爺的船在後,韓秀的戰船方要前進,就見當中一個水花,帶起多高的水來,由水中冒出一人,一聲呐喊,聲如巨雷:“勝三大爺,小侄男來也!”勝爺一看,孟金龍破風踏浪,毫無傷損。勝爺叫道:“水手,將船退回!不必前進,仍回本位。”金龍喊道:“蓮花湖的群賊,我紮猛子到水底下,將你們的船都紮漏了!”韓秀一看,也是一怔,將戰船也退歸本位。林士佩在當中船上站立著說道:“大漢又回來啦。”金龍喊道:“小子你別逞能,這回咱打上沒有完!再水戰我就將船杵沉底!”林士佩雙眉緊皺,心中暗道:“若容他上了船,我絕不是他的對手,一連三杵,我的膀子必定發麻。”此時孟金龍虎目瞪圓,向船上爬,林士佩照定麵門就是一鑽,傻英雄伸虎爪,將狼牙鑽捋著,大英雄若不捋住狼牙鑽,這一鑽戳個鼻碎腮塌。林士佩一看,大英雄大把抓鑽,林士佩心中暗道:“我若下水去戰,我這樣六個也不是大漢的敵手。”孟金龍趁勢兩腳蹬著船幫,向下揪林士佩,林士佩向下一隨,向上一拉,孟金龍腳底下一滑,落在水中,鼻孔一發辣,喝了一口水。若在船上,或在地上,可是金龍力量大,林士佩捋定鑽杵,大英雄持的是三尖兩刃鑽尖,故此大英雄滑落水中。大英雄冒上來,大聲喊道:“你不叫我上賊船,咱們倆怎麼打呀?頭一次小韓秀冤我,用銅鐵網將我拉走,在山坡上架火燒我。”林士佩問道:“你怎麼回來的呢?”金龍說道:“小子,我師傅將我救回來啦。一會我師傅就來,我師傅比我高一半,腦袋有車輪大小,大蒲扇巴掌三尺六寸長,兩隻腳四尺八寸長。我師傅回頭就到。”說著話,大英雄用手向東點叫:“師傅來吧!”林士佩向東觀看,孟金龍一扶船頭,躥上大船,叫道:“小子,哪有我師傅?上來吧!”韓秀用令旗一遮臉,噗哧一樂:“林大哥叫傻小子給冤啦。”勝爺也樂啦,心中說道:“傻孩子,你真上了船啦。”林士佩狼牙鑽陰陽把一扣,三尖二刃,紮胸前,掛二脅,大英雄閃身軀用降魔寶杵用力向下一砸,當啷一聲磕出。林士佩狼牙鑽鳳凰單展翅攔腰斬,大英雄狼牙鑽一推,就聽“當啷”一聲,火光直冒。大英雄斜插兜跟著就是一杵,林士佩向外一推,當啷啷響亮。孟金龍喊道:“還是三砸啊!”林士佩又覺虎口發酸,膀子發麻,林士佩隻可用巧招抵擋。孟金龍施展三十六杵完了,又跟著一百二十八杵,在戰船上鬥了三十餘個回合。正在此時,忽聽勝爺戰船上三老背後,有人喊叫,林士佩聽不明白,又是金頭虎說話:“大小子有勇無謀。他有點穴钁,戰工夫大了,眼也花啦,一點穴钁就算完事。先下手的為強,你忘了你有抓啦?”金龍心中說道:“可不是忘了抓啦。”想罷,向圈外一縱,遂把降魔寶杵往背後一插,由囊中取出龜背駝龍抓,一抖手奔壯帽而去,叫道:“大林士佩,看好東西!”林士佩忙向旁一躲,孟金龍將抓帶回,抓著龜背鋼環子,一反臂叫道:“小林士佩,看黑狗鑽襠!”震八方林士佩不敢用鑽抵抗,恐怕被抓將鑽抓住,不是他的敵手,隻可閃展騰挪,大英雄一力降十會,林士佩熱汗直流。

工夫一大,蓮花湖第三撥的接應已到,飛天鼠秦尤又帶來三十隻戰船,在三層戰船後紮住,二十位寨主,五百名嘍卒。正在此時,忽聽韓秀背後有人叫道:“韓賢弟,又是對台柱相爭!林大哥若輸與猛漢,蓮花湖泄氣。為何不用人將林大哥換下來?”韓秀說道:“誰能力敵猛漢呢?”秦尤說道:“現在就有。”遂用手一指桑氏兄弟說道:“誰不知道閔士瓊老寨主的大徒弟呢?”韓秀叫道:“秦大哥,咱們蓮花湖好幾百位寨主,怎能煩別人呢?”秦尤說道:“與我有交情,我能奉煩。”秦尤叫道:“桑家二位兄長能仗義相助嗎?咱都是聯盟弟兄。”桑氏兄弟本是渾濁猛愣,遂說道:“我弟兄有心相助,無奈沒帶家夥來。”秦尤說道:“已經將您的家夥帶來啦。”叫道:“嘍卒!將兩條五色覽雲幡取來。”此兵刃十分厲害,比白蠟杆長,把有鴨卵粗細,鋼尖子有一尺半長,有餾金擋八個,分八輪,見八角,上有烏金紅綢子套二尺多長,無論大杆子、大槍,若被套住就得鬆手,若套住敵人的腦袋,立刻趴下。兩名嘍卒提著兩條覽雲幡,桑家兄弟叫道:“總轄寨主!我弟兄將林大哥替下來,先拿猛漢,後拿勝英!”甩大氅,勒皮帶,一個凶如瘟神,一個猛如太歲;身材魁偉,力大無窮;一個麵似生羊肝,一個麵如熟蟹蓋。接過覽雲幡,韓秀預備采蓮小船送戰。韓秀叫道:“二位桑寨主兄長,單打獨鬥!”二人並肩縱到采蓮小船上,大聲叫道:“林寨主!我拿猛漢吧!請暫退下,讓給我弟兄捉拿猛漢。”林士佩是精明強幹的人,本來不是大漢的敵手,無奈不好意思落敗,恐怕被眾人恥笑,一見二桑采蓮小船來到,縱出圈子外,直接縱到二桑采蓮小船上。神鏢將勝爺問道:“於賢弟,這兩家寨主何如人也?”於爺說道:“這不是我們蓮花湖的人,這是蕭金台閔士瓊老寨主的大徒弟、二徒弟。”勝爺說道:“咱盟侄戰了一天一夜啦,久戰必敗,將他喚回,愚兄臨敵。”遂叫道:“金龍回來,久戰必乏,老夫戰船迎敵!”孟金龍說道:“三大爺您戰幾陣,我一會兒就休息過來啦,咱爺倆輪流著戰。”大漢金龍轉身形跳在小船送回來,勝爺候金龍回來,再坐小戰船去赴大戰船。您道,後麵小弟兄們還是鬧玩笑,楊五爺說道:“歐陽德,你看人家有多露臉哪,戰了一天一夜,淨打勝仗。你看有一個人跟金龍一樣,他不敢臨敵。”歐陽德說道:“唔呀,我師弟不吃僵,罵他他也不敢臨敵,就是跟你我有能為。”金頭虎賈明聞聽,可就火兒啦,遂說道:“小子,我若不敢臨敵我不姓賈。”此時接戰小船將金龍接回,勝爺甩大氅,按魚鱗紫金刀。賈明背後喊道:“三大爺,殺雞焉用宰狗刀?有事小侄男服其勞。”勝爺回頭一看,叫道:“明兒,這是大敵呀。”賈明說道:“三大爺,咱爺們有造化,我有金鍾罩。我要不行,您再臨敵呀。”金頭虎說著話縱上小船,小船送戰。桑燕彪此時早上了大戰船,桑燕彪手執五色覽雲幡,與勝爺戰還不高興,一心要拿猛漢金龍,一看北麵送來一個小矬子,梳衝天杵小辮,三尺多高,其貌不揚。為何勝英不前來迎敵?桑燕彪說道:“來人姓什名誰?你敢前來送死?”金頭虎說道:“小子站穩了,提起我名字,嚇破你的膽。祖居賈柳村黑驢寨,姓賈名明,人稱恨地無環鐵霸王。有一個兄弟叫賈亮,你怕不怕,小子?”桑燕彪的五色覽雲幡,陰陽把扣著,金頭虎冷不防跑到跟前,跳起來就是一杵,桑燕彪一反手,覽雲幡向上一繃,金頭虎向後倒退三四步。金頭虎要惹殺身之禍,五色覽雲幡吞吐撤放,靈妙無窮,賈明身體笨,躲之不及,腦袋被覽雲幡鎖住。桑燕彪說道:“躺下!”金頭虎賈明倒也聽說,“噗咚”一聲,爬在船板之上。五色覽雲幡向右一擰,照定賈明背後紮去,一尺長一道白印,幡尖子紮在船板之上。金頭虎連爬帶躥來到北船幹,趕緊縱入水中,小船方要去接,賈明說道:“不用接啦,我會水。”說著話鳧到勝爺船頭,勝爺問道:“賢侄,受傷沒有?”賈明說道:“沒受傷,咱爺們有金鍾罩。”隨著爬上船去。賈明罵楊香五、歐陽德:“你們兩個小子解恨了吧?敗回來啦,筋鬥也栽啦,稱你們倆小子的心了。”楊香五說道:“打鹿打豹那個事沒有啦?這算栽什麼筋鬥?子午混元砂,打了一個大爬虎。若不是和尚給療治,金鍾罩早就破啦,小命早就見閻王爺了。栽筋鬥是常事,並不是一次。”金頭虎將母狗眼一翻,遂說道:“楊香五小子,謝鹿人家走好好的道,你教我罵人家,這回又是你僵我的火臨敵。咱倆離開蓮花湖,有死有活。”楊香五說道:“我是敗兵之將,一打就倒,跟我幹什麼?”歐陽德說道:“那是人家長技。”歐陽德、楊香五二人將賈明耍笑一回。

不表賈明暗中生氣,此時大漢金龍在艙裏,狼吞虎咽吃了四五斤點心,由大艙內鑽出來,喊道:“小小子賈明別現世啦!活個什麼勁啊!”賈明說道:“大小子,你去給我報仇去吧。”勝爺說道:“可給他們留命。”孟金龍跳到小船送戰,金龍大聲喊道:“弄幡的小子們快來受死!”桑燕彪一看大漢來啦,心中歡悅:拿著大漢,在蓮花湖算露臉啦。金龍上了大戰船,叫道:“小子!你姓什麼?”桑燕彪答道:“某家蕭金台大寨主桑燕彪是也。”金龍說道:“你叫大桑啊?這個名字不好。你使的那個玩藝,大杆子帶套,前頭還帶鐵尖,那叫什麼玩藝呀?”賊人說道:“此名五色覽雲幡。”大英雄道:“小子,你倒了黴啦,大桑扛幡出殯吧。”您道,桑家寨主身高七尺,凶若瘟神,金龍身高八尺有餘,覽雲幡奔金龍胸前華蓋穴刺去,大英雄叫足了勁說道:“我將你這窮棍子砸折了吧。”賊人覽雲幡一裹手,攔腰就打,大英雄將杵豎著向橫推去,覽雲幡打去三四尺遠。桑燕彪又用幡奔大英雄頭上套去,紅綢套核桃粗,豎著幡杆,直接套來。金龍將杵橫著放在腦袋上,杆長套兒小,套不進去。又橫著幡杆套去,金龍又豎著杵頂在頭上,還是套不進去。一連好幾次沒套上去,北邊勝爺背後有人喊嚷:“大小子,真渾!你拿杵橫著豎著,他老套不上你,一輩子你得不著幡啊,你叫他套上就將他的幡奪過來啦。他將我套上,我摔倒啦,那是我力氣沒他的大,你力氣比他大得多。”孟金龍聞聽,伸出脖子說道:“小子,你套吧。”五色覽雲幡將腦袋套住,桑燕彪向下一按道:“躺下!”孟金龍一挺脖子,力大無窮,桑燕彪力氣不敵,按不倒下,大英雄脖子好似柏木樁一般。金龍身體向前一探,推不動拉不動,按也按不倒下。金龍一轉身,帶著覽雲幡向後一拉,將桑燕彪拉出五六丈遠,兩人一較勁,將綢子繃開了一頭,覽雲幡可真成了幡啦,綢子條搭落著二尺多長。覽雲幡按大槍使,吐放吞撒,大英雄上繃下砸,桑燕彪就是不叫砸上家夥,閃躲靈便。北麵戰船上勝爺背後又有人喊道:“大小子,還不拿大抓抓覽雲幡?大抓若是抓在幡上,哪裏逃走?”大英雄聞聽,遂向圈外一縱,亮出龜背駝龍抓,口中說道:“大桑!”桑燕彪忙閃身軀,連中下一百單八招,左串花,桑燕彪沒閃開,用大杆子一橫,駝龍抓將大杆子纏上,有鎦金鐺擋著,愈拉愈結實。孟金龍一使勁,桑燕彪就鬆手了,若不然孟金龍就成了耍人的啦。桑燕彪的大杆子一鬆手,大英雄就將大杆子悠起來了,離地一丈來高,悠得風聲直響。桑燕彪方要向南跑,金頭虎喊道:“悠矮著點,打太陽穴!”孟金龍向下一矮胳膊,大杆子直奔桑燕彪頭上打去,噗的一聲,萬朵桃花開,桑燕彪死於非命。韓秀一看,歎道:“秦大哥你看,我怎對得起閔老寨主哇?蓮花湖有的是人,何必叫桑家弟兄臨敵呢?”

且說桑燕豹見兄長死於金龍之手,一縱身軀上了戰船,說道:“你敢戰死我兄?”大英雄說道:“你先別忙,你叫什麼名字?”桑燕豹答道:“我是二寨主桑燕豹。”金龍道:“你們倆人,一樣的名字。”桑燕豹答道:“胡說,我兄長叫桑燕彪。”孟金龍說道:“你也得扛幡啊。”北麵上勝爺說道:“金龍為何又傷人命?蓮花湖朋友甚多。”金龍說道:“小小子叫我都打死他們。”勝爺說道:“不許聽他的話。”金龍說道:“三大爺別生氣,這個得活的。”二寨主桑燕豹覽雲幡斜插柳擎著,大英雄連躥帶跳,趕奔近前,運動平生的膂力,照定桑燕豹頭上就是一杵,桑燕豹一橫白蠟杆,將白蠟杆子砸得猶如彎弓一般,桑燕豹向後退了三五步,身軀亂晃。金龍向前一進身,攔腰裹手一杵,白蠟杆子一豎,砸得“當啷”一聲,白蠟杆子一彎,桑燕豹橫著走三四步出去,身軀幾乎栽倒。金龍又反腕子一杵,桑燕豹又用蠟杆子立起來一搪,隻聽“噗咚”一聲,連人帶杆,全都倒在船上。頭一杵桑燕豹的虎口就破啦,第二杵五髒六腑就震動了,第三杵筋骨皮肉發麻,躺在船上不能站起。金龍一進身,照定腦袋上打去。勝爺高聲喊道:“金龍,不許打腦袋,留命!”金龍道:“三大爺的麵子,不傷你這條命吧。”說著話,用杵照眉頭上一擦,桑燕豹扶著蠟杆子站起,麵向南看韓秀不能說話,忽然口吐鮮血。韓秀思索半天說道:“秦大哥,你可害了我啦,這是閔伯父的大徒弟、二徒弟,俱都傷死在蓮花湖,叫我怎麼交代呀?”大寨主隻好將桑燕彪成殮起來,送至後山去了,二寨主用軟床搭到小采蓮船上,送到韓秀的采蓮大船。韓秀叫道:“勝老達官,你別專用猛漢臨敵,你我可以比賽輸贏。”勝爺聞聽,正對勝爺的心意,若將韓秀一人戰敗,勝似戰敗蓮花湖群賊。勝爺遂答道:“久仰大名,正要領教。”遂叫道:“金龍,你且罷戰,老夫臨敵!”金龍叫道:“勝三大爺,您先打兩仗,我歇息歇息,吃點東西,回頭我再打他們!”說罷,金龍轉身夠奔北船幫。金頭虎叫道:“大小子,將我的杵帶回來,我的镔鐵杵還在船上呢!”孟金龍將金頭虎的杵拾起來,向腋下一夾,跳上小船,回歸北麵大船。

韓秀此時甩了大氅,問了問錦背花裝弩,墨雨飛蝗石。韓秀方要登采蓮小船臨敵,鬥戰勝三爺,忽聽後麵有人喊道:“韓寨主!殺雞焉用牛刀?我兄弟二人,願將勝英白發蒼蒼的人頭,獻到采蓮大船前。”韓秀回頭一看,乃是老道七星真人的弟子。美英雄一思索,久仰勝英刀法絕倫,先用他二人先探探道。韓秀思索至此,叫道:“二位寨主,蓮花湖的規矩,乃是單打獨鬥,不許雙上。”此時勝爺上了大船,等候韓秀決戰,不想韓秀又不臨敵,送戰小船送來了兩家賊寇,夠奔大戰船而來。相隔切近,借燈光觀看,甚為真切,一個穿吉祥白緞子短靠,頭戴吉祥白壯帽,壯帽上正頂中一朵桃花,花上落著一個白蜜蜂,麵如瓦灰。下垂手一家賊寇,穿一身青,青壯帽,正當頂桃花上落著一個螞蜂,背後背定一對短柄鋼斧。勝爺一看,心中不悅,暗說道:“韓秀,你為何用下五門淫賊前來會戰我勝某呢?”勝爺此時麵沉似水。二賊寇小船離大船相近,穿白的賊人叫道:“賢弟,你給我觀敵,我捉拿勝英老兒!”黑臉麵的賊人叫道:“師兄,留神小心!”穿白的賊人伸手背後揠刀,舉目觀看勝爺,不怒自威,賊人不覺先有懼怕之心,這就是一正避三邪。勝爺叫道:“來者寨主姓甚名誰?”賊人說:“本寨主要與恩師報仇雪恨。”勝爺問道:“汝師何人?”賊人答道:“七星真人趙道爺乃是吾之恩師。”勝爺一聽,更大不悅,說道:“下五門的賊人,報上名姓,勝三爺刀下不死無名之鬼。”列位,勝爺為何說出此言呢?皆因為心恨淫賊,已非一日了。賊人說道:“本寨主姓韓。”老英雄一聽,問道:“你與總轄寨主當族嗎?”賊人說道:“我與總轄寨主同姓不同宗,你家寨主叫玉蜜蜂韓福雲。”賊人說著話,向前一進身,照定勝爺鴨尾巾就是一刀,勝爺一閃身,遂用裹腦纏頭勢,還了一刀。賊人一看紫窪窪藍魚幾乎將壯帽掃去,賊人心中一想:我絕不是勝英的敵手。沒敢還招,向南敗去。勝爺在後追去,追到賊人背後,刀在賊人脖項,使了一個順風掃敗葉,哢哧一聲,賊人頭屍兩開。勝爺向東一縱,縱出一丈有餘,抬腿擦魚鱗紫金刀。勝爺本是逞威,刀並不沾血,勝爺抱刀當胸,叫道:“韓寨主,我給你清理蓮花湖!”韓秀聞聽,遂把令字旗一遮臉,一語全無。正在此時,南邊小船穿黑的那個賊人一縱身,縱到大戰船,撤出短柄夾鋼斧,一聲呐喊:“白天猛漢將我師傅道冠抓落,把臉麵擦破,你又殺我師兄。”勝爺說道:“你報上名來,與你師兄一同奔黃泉路上去吧。”黑臉麵賊人說道:“勝英你少要胡言,我乃是賽李魁黑螞蜂薛鳳歧是也。”說罷此話,黑賊行龍過步,夠奔近前。他一看勝爺偌大年紀,精神百倍,不由得心中亂顫,有心不動手,已經上了戰船啦,又怕眾人恥笑。想到這裏,照麵就是幾斧子,不是勝爺敵手,抹頭就跑,跑出去三四丈遠,回頭又照勝爺麵門劈來,勝爺躲開雙斧,魚鱗紫金刀起處,寒光閃爍,一剪賊人腕子,賊人右手躲過,左手一遲,就聽“當啷”一聲響,夾鋼斧落地,左胳膊已斷,半截胳膊在船板直哆嗦。賊人不叫賽李魁啦,好似武鬆單臂擒方蠟了。賊人抹頭又向南跑,勝爺隨後追上,照定後腰橫著一刀,腰斷兩節,勝爺向東橫著一縱,身上連一個血點都不濺。

勝爺說道:“韓寨主,勝某不是以殺人為能事,這是給閣下清理湖寨。好朋友臨敵,咱是以武會友,絕不傷害。”韓秀聞聽勝爺之言,遂吩咐再去一隻小船,將死屍兵器俱都取回,兩個賊人屍首共合五塊,俱搭在小船之上。韓秀縱上采蓮小船,四名水手都在二十幾歲,船上有兩對采蓮燈,明亮異常。采蓮小船距大船相隔切近,韓秀縱到大戰船上,這就是勝三爺蓮花湖會戰萬丈翻波浪。韓秀叫道:“勝老達官,你我本是遠日無冤,近日無仇,我是為朋友,您也是為朋友,我不能不與您動手。蓮花湖的親朋,全都替我犧牲性命,我要不與您動手,於理不合。但是我絕不能贏您,就是我能贏您,也是點到而已,大概勝老達官您也不能傷我。如果我能贏了您,您將蕭家父子給我留下;我若是輸與老達官,咱是哈哈一笑,我放蕭家父子出蓮花湖。在下韓秀敢說是公正自恃,所為不放蕭家父子者,乃是蓮花湖親朋的意見。”勝爺觀看韓秀荷花色老虎帽,荷花色短靠,正當頂有荷花一朵,一寸多長荷花梗,蓮花瓢倒有二寸來長,黑真真寶劍眉,抱在桃花臉上,鼻如懸膽,口似塗朱,大耳垂輪,三山得配,五嶽相勻,一張桃花臉,美玉一般。勝爺叫道:“韓寨主!在下久慕寨主,素知閣下是財色分明真君子,今日觀看寨主相貌,還是童子之身。俗語雲,有麝自然香,何必迎風站?我與寨主比賽輸贏,在下勝英一口魚鱗紫金刀,三隻紫金鏢,甩頭一子外,並無他物,兵刃暗器點到而已,要傷寨主寸皮,勝英非為人也。寨主的兵刃暗器,隻管向勝英要害處打,勝英死於非命,怨勝英學藝未到,經師不高。寨主隻管上招。”韓秀套挽手,抽出亮銀雙刀,此刀耀眼錚光,夾鋼打造,利刃鋒快,與別位的刀大不相同,別位的刀把有絲絨纏的,有藤子纏的,韓秀刀柄鑲細白銀字:“天地君親師。”韓秀雖然蓮花湖為寨主,頗知三綱五常,孝悌忠信,故此後來會鬥俠客義士,因為刀柄上有“天地君親師”,都不能傷他的雙刀。韓秀抽雙刀,遂將雙刀一晃,奔勝爺鴨尾巾上,勝爺一閃身,腳尖滑船板。勝爺閃開三次,韓秀說道:“勝老達官,何不還招?”勝爺說道:“我會英雄,先讓三招。綠林道內,我所敬重的,就是二位。”韓秀問道:“俱都是誰?”勝爺說道:“第一位就是閣下,第二位震八方林士佩林寨主。你二位雖然占山為綠林,好比明珠一顆土內埋,浮雲遮蔽棟梁材。你我三人,好比大宋朝三位古人。”韓秀問道:“明公,咱三人比作何人?”勝爺答道:“我勝英不敢比嶽元帥,你二位好比勇將楊再興、陸文龍。”韓秀又道:“老明公不敢比嶽元帥,我二人焉敢比楊再興、陸文龍?”韓秀道:“明公請上招。”勝爺答道:“韓寨主請上招。”第四招韓秀迎頭就是一刀,勝爺這才還招,魚鱗紫金刀遮前擋後,護往身體。韓秀閃砍劈剁,恨不能刀刀見血,片片透骨。勝爺心中思索:“小白臉真辣,不傷你寸皮,也能贏你。你少年的英雄,四十寨總轄,栽了筋鬥怪可惜的,二十有零的歲數。”遂將刀更改路數,勝家獨傳追魂八卦刀,將韓秀引得眼花繚亂,上下左右俱是魚鱗紫金刀,雙刀避不住勝爺的刀啦,桃花臉熱汗直流。勝爺用回燈反照絕命三刀,勝爺第一刀刺韓秀胸前,韓秀用雙刀一砸勝爺的刀背,勝爺將刀往回一抽,韓秀的刀沒砸上魚鱗紫金刀,勝爺一偏刀,在韓秀桃花臉上一擦,韓秀覺臉上發涼,總轄寨主雙目一閉,心中暗驚道:“吾命休矣!”勝爺撤魚鱗紫金刀,叫道:“韓寨主請看。”韓秀舉目觀看,隻見飄飄一物,落於船板之上,乃是戒淫花墜落於船板,伸手一摸頭上,不見荷花。韓秀說道:“勝老明公刀下留情,我韓某甘拜下風。”勝爺說道:“哪裏話來?這是總轄寨主讓老朽一招。”勝爺複又說道:“請總轄寨主鳴金收隊,你我兩下結好。”韓秀低頭思索:我與勝英未戰之時,有言在先,現如今怎能強詞奪理?就在勝老者方到時,兩下一和,哈哈一笑,省得傷了若幹寨主與朋友,憑我二十多歲之人,若與勝老者結為朋友,豈不三全其美?林大哥煽惑,說勝老者船上隻有七八位少年學而未成的人,哪知艙中尚有藏貨孟金龍,打得蓮花湖寨主與親朋等死的死,亡的亡。秦尤又薦舉桑家弟兄,一個死於非命,一個口吐鮮血。到如今和平辦理,哪如先前勝英來時和平辦理為美?但是我有言在先,不然,與勝老者和了吧。

此時韓殿魁壓陣角,抱令字旗,背後林士佩、老道七星真人、朱甘棠等齊說道:“老寨主您看,總轄寨主要與勝英言歸於好。老寨主,令字旗在您手呢,你老人家是主事之人,您拿令字旗將總轄寨主喚回。”韓殿魁說道:“我侄乃是言而有信之人,勝英以仁義待人,我怎能將韓秀喚回呢?”七星真人與林士佩說道:“老兒勝英嘴甜心苦,假仁假義。您忘卻蓮花峪之事了?與老寨主呼兄喚弟,老寨主與他比賽,老寨主寶刀能敵勝英,與老勝英戰至六十餘個回合,老兒敗中取勝,甩頭一子,滑破老寨主眉金一道血槽,那事老寨主豈須臾忘記?”這幾句話說得韓殿魁心如刀攪,平生栽了一回筋鬥,韓殿魁臉麵通紅,遂把令字旗三展,口中叫道:“總轄寨主,和與不和,回來大家商議!”令字旗三展,韓秀臉上一紅,叫道:“勝老明公!蓮花湖人眾讓我與大家商議,老明公略候片時。”勝爺說道:“總轄寨主如其不和,派能打的來,勝某奉陪。”韓秀羞慘慘,縱上采蓮小船,回歸采蓮大船,叫道:“我若不和,何以對勝英?”林士佩說道:“總轄寨主,彼寡我眾,蓮花湖能戰的英雄二三百位,嘍卒數千,將勝英老少男女困死在蓮花湖。”老道又說道:“總轄寨主,您的四猛八大錘何用?您就說蓮花湖人眾,我四位哥哥要鬥勝老者。勝英的魚鱗紫金刀,焉能是八大錘的敵手?叫八大錘車輪戰,換著輪戰勝英。”韓秀臉麵通紅說道:“蓮花湖人眾,他們不欲講和,我四位哥哥要會鬥勝老明公。”韓忠、韓孝、韓猛、韓勇四人齊聲說道:“老勝英要與總轄寨主和平辦理,我們四人不願和平辦理。”勝爺一看韓忠、韓孝、韓勇、韓猛四人,並肩縱上兩隻小船,勝爺心中暗道:“我一口刀,怎敵八隻錘?”勝爺此時可說不出不好來,握刀要會戰八大錘,就聽北麵蕭三俠船上一聲喊叫,如同巨雷,叫道:“勝三大爺,您回來,我戰八大錘去!我正願意跟這四個小子幹幹呢。”勝爺微然一笑,心中說道:“韓秀你有八大錘,我有孟金龍。”勝爺連贏三陣,轉身軀縱上小船,回北邊大船而去。

孟金龍縱到小船上,手擎降魔寶杵,水手將金龍送到大戰船上,大英雄高聲呐喊:“你們小子一塊過來!”勝爺在北麵大船痰嗽一聲:“金龍乳子,胡言亂語!韓家寨主乃是君子之戰,單打獨鬥;若兩打一個,豈不是小人之戰,滅了韓氏英名?”勝三爺老人物,明是抬舉韓家,暗中怕兩打一個。南邊兩隻小船,韓家四猛,渾濁猛愣,聽了群小的煽惑,用車輪戰,換撥打法。韓忠叫道:“三位賢弟,與愚兄觀敵助陣,我會鬥猛漢!”雙錘向兩下一分,縱上打仗的大船,要會鬥猛英雄孟金龍。北麵船上三老觀看,韓忠頭上茶青色六楞袖口壯帽,茶青色短靠,麵似淡金,黃中透亮,兩道濃眉,一雙闊目,亮金錘分八楞,真是見楞見角,二尺六寸長亮金柄,茶青色挽手雙垂燈籠穗,茶青色的顏色黃澄澄,老年茶葉是黃顏色。錘是雙插花的架勢,向前一縱,孟金龍降魔寶杵向下一迎,就聽當啷一聲,火星亂爆,雙錘繃起有二三尺高。大英雄孟金龍喊道:“金杆破金錘!”韓忠身高七尺,要比金龍還短一尺來高,二人戰了四十餘個回合,韓忠力氣不敵,臉麵見汗。二爺韓孝說道:“大寨主兄長氣力不敵,林大哥與七星真人有話,若見氣力不敵時,急速換撥。三弟,四弟,與我觀敵助陣,我將大寨主兄長替下來。我若是氣力不敵時,你二人想著將我替下來。”二爺韓孝喊道:“大寨主兄長拿金龍不下,請暫退回,讓與小弟!”韓忠虛晃兩錘,向圈外一縱,由戰船縱在小船之上。二爺韓孝一飄身,縱上戰船:“猛漢你認識二寨主韓孝嗎?”金龍答道:“你跟抱小旗子那個小孩是一個名字?”韓孝答道:“那是我兄弟總轄寨主韓秀,我叫韓孝。”金龍說道:“我不認識字,你過來吧,小子。”韓孝亮銀錘照定金龍麵門打去,金龍用降魔寶杵向外一推,就聽當的一聲,二爺韓孝退出好幾步去。亮銀錘上下飛舞,銀花閃爍。列位,韓家兄弟四位,就是二寨主矬,身體六尺多高,為人稍明白一點事故,弟兄四人之中,就是二寨主娶妻生子了,韓忠、韓勇、韓猛弟兄三位,俱都童身,未曾娶妻生子,後來三打蓮花湖,韓孝後人出世,暫且不表。二寨主長得麵似銀盆,俊美異常,勝爺與三俠、黃三太等,看著莫不愛惜。頭上銀灰色壯帽,身穿銀灰色短靠,短衣巾小生打扮,要是頂盔貫甲,一身灰白,不亞如大唐家錘震四平山的裴元慶。怎奈韓孝戰了幾十個回合,仍然不是金龍的敵手。傻英雄高聲喊道:“金杵破銀錘!”三四十個回合以後,銀粉臉熱汗直流。三寨主韓勇叫道:“四弟,二哥熱汗直流,不是金龍敵手,我去將他替下來。我若不是猛漢敵手,四弟你再將我替下來。”三爺遂喊叫道:“二哥退下,將猛漢讓與小弟吧!”三寨主古銅色壯帽,古銅色短靠,青虛虛臉麵,手中八楞青銅錘,身高七尺,膀闊三停。二爺虛晃雙錘,縱下戰船。三爺縱上大船,青銅錘一晃,挾肩帶背。傻英雄降魔寶杵向外一擋,三寨主向外退了三四步。金龍喊道:“小子,金杆破銅錘!”三爺與金龍又戰了四十餘個回合,金龍戰了一天零半夜,又會了三位大錘漢子,借著燈球火把觀看,金龍鼻窪也見了汗啦。惡道七星真人在韓秀背後說道:“總轄寨主,請看,貧道之計成矣。三寨主已然見汗,猛漢也熱汗直流,四爺再替去,就贏啦。”林士佩遂叫道:“四寨主還不上戰船,等待何時?”三寨主韓勇虛晃兩錘,縱出圈子外。大英雄右手執杵,左手擦汗,說道:“怎麼不戰啦?小子。”三寨主說道:“我四弟前來拿你。”大英雄說道:“你們還有多少人哪?”三寨主說道:“還有我四弟韓猛。”金龍說道:“小子,你走吧,叫他來。”韓勇遂縱下打仗戰船。四寨主韓猛哇呀怪叫,掌中镔鐵錘“當當當”,自己先碰了三碰。大眾一看,半截黑塔相似,碰得火星子亂躥。萬丈翻波浪心中說道:“真渾,有那力氣留著打仗用多好?”就聽四寨主猛小子喊道:“猛漢吃我二百錘!”勝爺、三老及三太大眾等一看,賽似三國的張飛,唐朝的敬德,梁山上的李逵,頭頂上有白印一道,乃是油錘冠頂的功夫。喊聲洪亮,縱上大船,雙錘奔右肩頭打去。金龍用杵一橫,繃出錘三尺多遠。又攔腰兩錘,頭上兩錘,俱被金杵繃出,共合三杵,升出十二錘。金龍力敵四猛,工夫一大,覺著虎口發酸。四寨主韓猛自己思索:“錘柄怎麼熱了?”金龍心中說道:“我不跟他碰家夥了。”真是麻杆打狼,兩頭害怕。二人各用純熟的招法,但是金龍熱汗直流,韓猛尚沒出汗。

北麵戰船上三老與三太等觀看真切,勝爺說道:“眾位,他們這是車輪戰法,工夫大了,金龍必輸無疑,或者受傷被擒。然後再戰我,也用車輪戰法,將我戰敗,然後咱們老幼必然被獲遭擒。彼眾我寡,此必然之理,不如一擁齊上,咱弟兄與他們大殺一陣,也能傷他蓮花湖的寨主幾人。”勝爺說道:“韓寨主,你這車輪戰法,我們必輸。咱們不如群毆,我們也落得宰幾個。”勝爺對韓秀說罷,遂叫道:“水手,開船前進!三弟、於賢弟、三太等,咱們一齊動手。韓秀這是以為我們不識數,用車輪戰暗算。”韓秀回頭說道:“眾位,人家看破啦,都說出來了,這如何是好?”老道說道:“群毆有何不可?彼寡我眾,貧道自有良謀。他們若是群毆,叫銅錘與鐵錘戰猛漢,金錘、銀錘敵住勝英,老勝英一口刀,怎敵兩錘?林士佩敵於豐恒與蕭傑,貧道率領大眾捉拿三太等一幹小兒。此必勝之理也,畏他群毆何來?蕭三俠已然是幾乎敗了之輩,準輸不能贏啊,貧道還拿不了三太他們初出之牛犢嗎?男女老少,一個不留,連丫環婆子及水手,刀刀斬盡,刃刃誅絕。留下一個就是禍害,準叫清江湖,水染成紅。”老道遂高聲喊道:“銅錘、鐵錘戰猛漢,金、銀二錘戰勝英,林士佩戰於、蕭二老兒,貧道率眾捉三太等小兒之輩。趕緊開船進攻!”韓秀令字旗一展,二十多隻大戰船,由南向北;勝爺等一隻大船,二姑娘一隻小船,由北向南,就要群毆。

蓮花湖二十多隻大船各向前進一船之遠,忽然就聽東南三層船上一陣大亂,嘍卒齊聲呐喊:“妖精來啦!快閃開呀!”南麵三層上之人,向第二層船上擁擠,二層船上的嘍卒向頭層船上擁擠,頭層船上的嘍卒打船上向水裏跳下有一二百人。就看船上有一人,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大腦袋猶如麥鬥,身體矮小,穿著一件破棉袍,踢啦踢啦,掌中四把鉤連槍,打透三層船。勝爺看得明白,大師兄劍客已到。震三山怎麼個來由呢?前文已經表過,劍客曾對金龍說道:“你們若打不出去時,我與你們解圍。”金龍回歸大戰船,劍客遂破風踏浪,鳧到三層船後麵竊聽。忽聽人聲呐喊,要與勝爺群毆,劍客一想:若群毆,像黃三太他們必難保性命,勝三爺與於爺、蕭爺,他三人當然是不要緊,本事小的必然俱都死於非命。劍客遂由水內鑽出,高聲呐喊:“老朽來也!不可群毆!”扶著舵要上船。撓鉤手一看,劍客要上船,撓鉤遂奔大腦殼二肩頭。劍客一伸手捋住了四把鉤鐮槍。這宗兵刃是蓮花湖的出產,鉤杆藤子比核桃粗細,六尺長的藤子杆,六寸長的鐵尖,帶鋼鉤,襯赤袍血點紅。劍客要上船時,捋住四杆鉤鐮槍,借著勁就上了三層戰船啦,四個人將鉤鐮槍鬆手,鉤鐮槍的尖子在手中捋著,用槍杆亂打。嘍卒、寨主夏天都穿的是單衣服,打上就是兩道肉杠子。嘍卒、寨主不知是人是鬼,他們全都是亂躥,三層的向二層船上跳,二層的向頭層船上跳,頭層船上沒有地方跳,遂向水裏擁擠。劍客進了重圍,也跳下水去,喊道:“孟兒別動手啦,老朽來也!”金龍一看師傅到了,將杵虛晃一招道:“不打啦,我師傅來了。”遂縱出圈子外。列位,劍客要獻絕藝,力解重圍。此時震三山直奔韓秀采蓮大船而來,在水內身體不動,露著磕膝蓋而行。韓秀水性絕倫,觀看劍客在水內如此情形,實在莫明其妙,忽然在水內又露出腰來。劍客來到采蓮大船且近,在水內一抱拳叫道:“寨主請了!”秦尤叫道:“韓賢弟,此人就是孟金龍的師傅,勝英的大師兄。”語畢,躲在眾人叢中去了。韓秀叫道:“老義士莫非是前來攻打蓮花湖嗎?”劍客道:“韓寨主,非也。老朽今年八十四歲了,我打蓮花湖有什麼用處?殘年之人,難道說還要當寨主嗎?我看你與我兄弟勝英要群毆,決一死戰,勝英、蕭傑雖然學而未成,那兩口刀若是混殺起來,請問得傷多少條人命?總轄寨主人多,必然傷的多;蓮花湖的寨主、嘍卒,多有帶家眷的,那時節死屍堆滿戰船,蓮花湖水染成紅水,老朽看著於心何忍?老朽前來拜求寨主,好事不如無,堂前生瑞草。懇求寨主罷戰,以免殺人流血。寨主若欲群毆,兩下俱都不利。我兄弟勝英與蕭傑乃是外場的朋友,寨主鳴金收隊,兩下哈哈一笑。”韓秀聞聽,低頭思索:此時講和,哪有勝英方來時講和為美?蓮花湖少傷了多少寨主及外來的朋友?林大哥害了多少人啊,飛天鼠秦尤將桑氏送了性命,叫我怎麼回複閔老伯父?韓秀叫道:“老義士!我有心和平辦理,怎奈蓮花湖傷人甚眾,我恐怕大眾不服。我聽說老義士有二十餘招絕藝,我蓮花湖眾寨主賓朋等,都要看看老義士的絕藝。如果大眾不是敵手,我情願兩罷幹戈,哈哈一笑,言歸於好。”夏侯商元說道:“總轄寨主,聰明反被聰明誤。老朽一廢人耳,自五六歲上學藝,現今八十餘歲。自出世以來,終朝每日尋茶討飯,大都在險廟裏睡,吃飽了就練藝。要像老朽這宗功夫,世上人多有不能犧牲的,世人多喜貪妻財子祿,我老朽將這些事情俱都置之度外。總轄寨主請看。”說著話將嘴一張,滿口牙齒,一個未落。說道:“終朝每日,兜囊中連二百錢都不存。我老師說我修煉未到家,還好點氣,酒色財都拋開啦。老朽所學的二十多手技藝,別位誰也舍不得這宗工夫,我學藝學得已經成了無用之人了。若講短打長拳,老朽練的年頭比別位多點,先別說短打長拳,老朽若是動手,那叫倚老賣老。躥高縱遠,老朽能一疊腰縱一丈六七;若講硬功夫,一塊柱腳石放在地下,一掌能碰碎了;講軟功夫,將雞卵放在地上,老朽在雞卵上走,雞卵不能碎破。還有一件玩笑的功夫,歐陽德的父親與老朽玩笑,用一個指頭摳老朽,老朽一運氣,他那手指回不去了。若將老朽雙腎子用繩拴上,拉出半尺長,還能自己縮回去;黑夜之間,不點燈火,老朽能寫楷書;無論春夏秋冬,老朽能日行千裏。我要施展這個本事,還算我倚老賣老。我施展一件賤藝。”說著話遂奔韓秀船頭而來,不見身體動搖,如同駕雲一般。采蓮大船頭有護船木,木頭上有銅環子,一揪銅環子,飄身上了韓秀采蓮大船。林士佩乃是妒嫉之見,怕劍客暗算韓秀,其實劍客焉能作出無禮之事呢?劍客來到船上,將破棉袍一提,棉袍上連一個水珠都沒有,皆因為油泥太厚啦。腰中圍著一個破皮囊子,下身是藍綢子底衣,打磕膝蓋下,破得一條一條的,足登草鞋,沒穿襪子,腳麵顏色與泥皮一樣,粗繡線綁纏著腿肚子,借燈光火把,看得故此非常真切。韓秀船幹上掛著四對彩蓮燈,大船上落下一根針都看得見,兩船幹四對彩蓮燈,照得如同白晝一般。劍客說道:“老朽要暴殄天物,要用彩蓮燈,試試老朽的賤藝。”一提破棉袍,拿出兩個銅鐵球,如同雞卵大小,都上了鏽啦,劍客兩個球一碰,當當直響,冒火星子。劍客說道:“老朽這兩個鐵球,帶了三十餘年啦,我若將鋼卵含在口內,可不能說話。”劍客將鐵球放入口內一個,丹田一叫勁,一粒混元氣,說了一個吞字。未吞鐵卵之時說道:“我這招工夫蓮花湖若有能會的,我將勝英與蕭二俠陪到采蓮大船,您收八十多歲一個徒弟,七十來歲的兩個徒弟,生死任憑寨主,到那時鏢行之人,自然依寨主處治。老朽這一手兒,蓮花湖的朋友寨主若是不行,請寨主鳴金收隊,哈哈一笑,兩罷幹戈。”韓秀說道:“夏侯老義士,在下雖然年輕,不能無情。”韓秀將話說明,老劍客遂將鐵球吞入腹中,老劍客七七四十九轉,外有十三道橫練。人生在世,吃七口飯,換一粒血水;七粒血水,換一粒膽水;七粒膽水,換一粒清水;七粒清水換一氣;七氣換一神。劍客十三道橫練,金沙掌、銀沙掌、鐵沙掌、擊石法、重手法、棉沙掌,兩隻腳馬前一掌金,馬後一掌銀,西方金剛經,達摩老祖易筋經,踢柏木樁子的工夫,大腦殼一晃,油錘冠頂,兩太陽砸磚,鐵尺排肪。一運一粒混元氣,離彩蓮燈四五尺遠,將鐵卵吐出,正打向彩蓮燈,隻聽“叭叉”一聲,彩蓮燈粉碎。老劍客五髒六腑,用一粒混元氣向下一壓,鐵卵落在船幹上,劍客撿在手中。劍客叫道:“總轄寨主請看,鐵卵上一身血絲!”劍客說道:“眾位寨主,哪位若有此功夫,老朽這裏還有一個未用的鐵球,還有七個彩蓮燈呢。哪位若有此工夫,我和勝英拜他為師。”韓秀叫道:“列位寨主,有練過此功夫的嗎?”大眾俱各低頭不語。劍客鐵卵打碎彩蓮燈,鎮住兩下的英雄,群雄紛紛議論。金頭虎說道:“吞鐵球我以為是變戲法耍錢呢,原來不是。這手功夫,我是老和尚看嫁妝,我是下世再見。”隻見劍客躬身施禮,對韓秀說道:“憑總轄寨主少年英俊,交下我們這群老朋友,寨主豈不美哉?不是老朽逞能,請寨主鳴金收隊,兩下解和。”韓秀說道:“老義士以德愛人,這是成全我們兩方,德莫大焉。老義士將勝老明公及蕭老義士,您替我約請,到中平大寨,我要薄備水酒,咱們痛飲一回。”劍客說道:“韓寨主,你們兩下打得血染戰船,若到中平大寨飲宴,若有言語不周,反為不美。若打算交我師弟勝英,人長天也長,我兄弟是好交友的人,請改日再會吧。”韓秀說道:“老義士,您能保勝老者永遠不打蓮花湖嗎?”劍客說道:“這個我不敢保。我與勝英是弟兄,我最知道他,山河容易改,秉性最難移。總轄寨主乃是正人君子,非禮勿視,我師弟勝英焉能再打蓮花湖呢?寨主朋友甚眾,若有不肖之徒,搶男霸女,我師弟就許打抱不平。那時我管不著。”韓秀思索:我不是老劍客的敵手,說話又甘又辣,真不愧劍客之名。思索至此,說道:“老義士,我鳴金收隊,將您送出蓮花湖吧。”劍客說道:“這倒不必,我會水,還是我自己打水中走吧。”說著話,遂一轉身跳入水中,仍然挺立身軀,不用破風踏浪,直向北麵去了。韓秀吩咐鳴金收隊,有嘍卒將大戰船的鎖鏈毛繩打開,大小船隻風卷殘雲一般,俱歸水師營去了,惟有由稻田載過勝爺來的王命、吳生的小船不要了。

此時劍客已然到了勝爺大船頭,劍客身體矮小,蕭爺和勝爺在船頭上下腰,一人捋住劍客一隻胳膊,水花一冒,水中鑽出二位英雄,原來是魚眼高恒高俊龍、混江龍於藍。與劍客相見之後,暗中二人托著劍客的雙足,故此劍客在水中露出多半截身體來。二龍遂上了大船。賈明喊道:“怎麼我大爺在水中露磕膝蓋呢?原來水中有抱粗腿的!”勝爺給大家介紹了一回,於藍與大眾相見,勝爺叫道:“蕭三弟,於賢弟,若不是我徒弟於藍送信,我可到不了蓮花湖,全賴我這貧寒徒弟送信,才知此事。他在蓮花湖後山打柴,後山山神廟有他娘親居住,蓮花湖耳目甚多,久後若走漏風聲,我徒弟母子大有不便。蕭三弟,於賢弟,你們四隻大船一隻小船,都是飽載,你們可以周濟周濟我窮徒弟,叫他將他的老娘背出蓮花湖去,以免久後他母子受害。”於豐恒說道:“這是分所當然。若不是令徒,焉有我們全家的命在?”遂叫二位姑娘:“與你於藍兄打點細軟物件奉送。”又騰出一隻箱子,將化虎死屍成殮起來,在蓮花湖河坡掩埋。於爺又說道:“我與蕭三哥在蘇杭買地造房,蕭三哥也將家謄接回大清國。”勝三爺由蓮花湖東回鏢局子,老少男女眾英雄,分道出離蓮花湖,於爺的船出清江湖口,勝爺奔東去,沒有會使船的,金龍說道:“三大爺,我拉著船吧。”勝爺叫道:“於藍,你由水中回山神廟,候三兩天將你娘背出蓮花湖去,住在西門外,別住大棧房,住一個單間房子,慢慢的將珠翠換成銀子,置幾間小房子,開一個小買賣,好好侍奉你的娘,候你娘百年後,你再到鏢局子。我乃殘年之人,倘若老夫不在世上,自有你黃三哥、楊五哥、張七哥等照應你。”蕭銀龍道:“父親,我不出清江湖,我跟我三大爺回鏢局子。”震三江蕭三俠並不阻攔,銀龍遂上了勝爺的船,蕭三俠、於爺的船也就出清江湖口去了。勝爺與劍客大眾,就用蓮花湖王命、吳生的船,夠奔東麵而去。孟金龍下水拉著鎖鏈,其行甚快,將船拉到稻田地,高恒先將劍客背過漩渦水,然後又背勝爺、黃三太、孟金龍、蕭銀龍等,背到東河坡,俱都更換衣服。勝三爺遂請安叫道:“師兄,請您在鏢局子住幾天吧,二師兄、四師兄常常提念您,很想念您的。”劍客叫道:“勝三弟,我暫且不上鏢局子去,我有幾句良言勸你,你在直隸莫州古城村已經置了幾頃地,又在鎮上設立幾個小買賣,賢弟你夠過啦,就當急流勇退。豈不聞古人雲:伍子胥不聽孫武之言,官至吳國大承相,吳王夫差卒賜子胥湛盧劍自刎;越國大承相不聽範蠡之言,越王勾踐亦賜劍自刎。官大則險,樹大招風,賢弟你名高天下,四海皆聞,你栽了筋鬥就沒有小的。一家飽暖千家恨,自古冰火不同爐。賢弟你若有急難大事,愚兄若知道,一千裏二千裏,我必趕到,給你兄弟了解;我若不知呢,愚兄可就無法了。”勝爺叫道:“老恩兄金石良言,勝英非是不知,無奈三太等年輕,李四爺秉性剛愎,他們頂立不住十三省鏢局之事,我再給他們整理一二年,小弟回家,落一個無憂無慮的鄉下老兒。”劍客聞聽,長歎一口氣,叫道:“賢弟,你這千金擔子真放不下呀,三弟你諸事留神小心,大人物可要處處留神,你我改日再見吧!”破草鞋踢啦踢啦,霎時間蹤影皆無。勝爺歎道:“真乃是高人也!”遂率領金龍、銀龍、高俊龍大眾等回鏢局子去了,分明是五龍二俠一位劍客,大鬧蓮花湖。

離鏢局子剩二三十裏地,沿路上吆吆喝喝,不必細表。正向前行走,由東北來了二三十人,正是李剛率人前來接應,李剛將勝爺迎上,共同回返鏢局子,沿路上大概說說蓮花湖之事,工夫不大,大家來到鏢局子內。眾人進了鏢局子客廳,勝爺給大眾引見。聾啞仙師問蓮花湖之事,勝三爺細說劍客解重圍,鐵彈打碎彩蓮燈。勝爺叫道:“道兄,我從此閑事不管,公平交易做買賣!”

勝爺回鏢局子方才五六天,這日正然吃完早飯,忽然間鏢局子大門外一陣大亂,趟子手回報:“勝三爺,大事不好了,今有江寧府的守備李大老爺、院衙門千總王老爺,帶領江寧府的都頭馬快三班,有要緊的公事,見勝老達官。”老英雄聞聽,撚髯思索,勝爺心中說道:“我近來鬧惡聲氣甚大,閑居的朋友好幾十位,也許是官麵前來查訪,查我的鏢局子。我不免借事為由,將親朋散去,留下三太等照管買賣。”勝爺遂站起身軀出門迎接,守備、千總俱各認識。見二位武官,勝爺向前請安行禮,說道:“二位大人有何公事?”守備、千總叫道:“勝老達官,這場官司夠你打的!這不是講話的所在。”勝爺遂請眾人來到鏢局子待客廳,路過東跨院,勝爺問道:“二位大人,但不知什麼人將我告下?”守備李廷仁叫道:“王老爺,拿出公事來給勝老達官看看!”李廷仁叫道:“勝老達官,州府縣的官司好打,此事事關重大。”王千總將背後包裹打開,取出公事,乃是黃紙一張,遞給勝爺觀看。上麵的字體乃是半行半草的八句詩,寫得是很純熟:“鐵膽贓官王勳元,勾串鏢行太不堪。誣害良民無其數,死走逃亡真可憐。憤氣來到京城地,內院皇宮走一番。龍恩若降勝英罪,盜去寶燈定然還。”閱者諸君,這首詩句是江洋大盜所為,並沒有平上去入。勝爺看罷,躬身說道:“二位大老爺明言賜教,我不明白什麼是寶燈。”守備說道:“頭一句是狀告欽差大人,大人的玉號就是勳元,皆因君臣辦完朝事,談論治國安邦之策,萬歲聖主叫道:‘卿家,我國第一大臣,開國元勳!’王大臣駕前謝過龍恩。第二句說是欽差大人勾串保鏢的,害的良民百姓太多啦,死逃甚眾,因此一憤到了北京,才夜入皇宮內院。就是第七句,勝老達官大有關係,龍恩若降勝英罪,盜去寶燈定然還。”勝爺聞聽,顏色變更,如同木雕泥塑的一般,渾身立抖,說道:“二位大老爺,是鎖拿小民勝英到院署嗎?”守備說道:“這道懿旨一下,擺香案接旨開讀,萬歲特派欽差大人辦理此案,一百天萬壽燈與賊人一並入都。若是有燈,沒有盜燈的賊人,不必專折上奏;拿住盜燈的賊沒有燈,也不必專折上奏。寶燈與賊人解往京都,不是康熙萬歲審問,就是太後佛爺親審。此寶燈來曆甚重,皆因為吳三桂趕走闖王,李太罕老爺未登大寶,讓與阿哥順治,更年改月,屬大清國,一統華夷,口外四十八家達王進寶,大小寶珠有千餘顆。有大臣派能工巧匠,攢成傳國之寶,翠玉珠寶攢成,名曰‘九鳳珍珠百寶燈’,價值連城,世間罕有。太後老佛爺辦萬壽,在萬壽宮懸掛此燈。今年老佛爺辦萬壽,頭日掛上此燈,第二日不見燈影了,萬壽宮的太監啟奏萬歲,萬歲母子禦覽宮牆上題的這八句詩,萬歲下旨派翰林院將此詩套寫下來,康熙萬歲的聖旨,太後老佛爺的懿旨,加緊的公事,派欽差王大人辦理此案。”勝爺說道:“我情屈命不屈,小民隻可聽審。”守備說道:“接到懿旨時,合城文武官俱都驚惶,惟有欽差大人談笑自若。大人派我二人來請勝老達官到院署,共議此事。”勝爺說道:“二位大老爺,我勝英乃是百姓,這樣的重案,太後與聖主俱都知道小民勝英,若說請小民去院署,豈不是藐視國法嗎?二位大老爺,請與小民帶刑具,不然小民可不敢從命。”李廷仁說道:“勝老達官知禮君子。”遂叫道:“頭目,給勝老達官掛上線吧!”府中都頭遂叫道:“勝老達官,您屈尊點吧!”勝爺說道:“公事公辦。”一低頭,都頭取出鋼練子,耀眼錚光,一抖鋼練,鎖到脖項。勝老者一飄銀髯,說道:“悶在鏢局坐,禍從天上來。未想到我勝英成了犯法之人了。”

正在此時,由東跨院門外,跑來二十餘人,頭一位身高八尺半有餘,第二位身量矮小,大聲喊叫:“將勝三爺鎖啦!打啊!”您道,來者二人是誰?頭位乃大漢金龍,第二位乃金頭虎賈明。班頭一看,默默發怔。勝爺一飄銀髯,用手點指:“你們哪一個向前進,雙腿砸折!你們俱都退去。”金龍、賈明說道:“楊香五小子,這都是你的壞主意。”二人諾諾而退。勝爺躬身施禮,叫道:“二位大老爺恕過百姓無知,他們俱都是吃酒帶醉,素常奉公守法,驟然聽說立拘鎖拿,不知何事,故此唐突眾差官老爺。二位大老爺請暫坐一時,我將鏢行之人俱都喚至麵前,將我的官司告訴他們大家,以免他們掛念猜疑。”勝爺遂叫道:“三太,將你的叔叔大伯兄弟哥哥們,俱都請來,向眾差官行一個禮,不許多言,老夫有話說。”三太去不多時,先來了三位老者,一位道人,慈眉善目,道骨仙風,另有一分出塵逸世的表麵,藍布的道服,向二位武官打了兩個稽首:“無量佛,貧道稽首過去。”語畢,遂向東邊站立。又一位赤紅臉的老和尚,向守備、千總打了兩個問訊,遂說道:“阿彌陀佛,貧僧問訊過去了。”語畢,向西邊站立。一個魁偉大個的老者,麵帶不悅之容,向守備、千總作了一揖,遂說道:“在下李剛,拜見差官大老爺。”語畢,站立東麵。其餘醜醜俊俊、高高矮矮、胖胖瘦瘦,俱都向二位千總、守備施禮,共合有百十餘位,站在兩邊。勝爺叫道:“三太,我與眾位高親貴友,將話說完,你將公事高聲誦念一遍。”黃三太遂將公事拿起,高聲誦道:“鐵膽贓官王……”念至此,不敢念欽差的名字,念了“大人”二字,“勾串鏢行太不堪。誣害良民無其數,死走逃亡真可憐。憤氣來到京城地,內院皇宮走一番。龍恩若降勝英罪,盜去寶燈定然還。”三太念畢,勝爺叫道:“老少高親貴友,這不是江寧府的官司。現有大膽飛賊狀告於我,江寧府文武大老爺不能護庇我,因為是太後懿旨,康熙的禦旨,我是情屈命不屈,誰人敢抗旨不遵王法?要將我打在木籠囚車,解在北京禦審。大概康熙是明君,老太後是慈善的太後,大概不能剮我這樣年邁之人,不是殺就是絞罪。你們眾位都有武學的工夫,知道我勝英冤枉,若是擾鬧官方,叫旁人談論勝英打了官司,他的朋友不法,擾鬧文武衙門,我勝英擔此叛逆之名。眾位,我這大年紀,眾位不能幫我別的,真個幫我一個叛逆之名嗎?我若解往北京,無論老少親友,跟去三兩位,帶上一二百銀子,要是絞了,可就省事了;若是殺,懇求官人劊子手,四針縫上頭,你們給我買一口薄木的棺材,橫豎不要多花銀錢。或買兩匹騾馬,或雇兩匹騾車,將我搭在騾車上,將我壽木馱到直隸莫州古城村,交給我那苦命冤家勝奎,我死在九泉下,感眾位親友之盛情了。那時節鏢局子一關門,三太老少等眾位各歸故裏,從今後安分守己,納享清福,道兄、弼昆賢弟,二位各歸廟去,從今後我與眾位老少親友永訣矣,再不能相見了。”勝爺語至此,一飄銀髯,淚如雨下。諸公,可不是勝爺畏死貪生,勝爺是舍命交友之人,如今他老人家這一落淚,可是舍不得眾位賓朋。勝爺遂叫道:“二位上差,請帶勝英院衙赴審去吧!”

勝老者與眾官人到了鏢局子大門外,大門外早有大車三輛,勝爺抱腕當胸,叫道:“二位大老爺,小民要上車了!”勝爺一跨外轅,轉身向車當中一坐,叫道:“眾位上差,請上車來看守小民!二位大老爺請上尊驥。”守備與千總坐下馬,掌中槍,前後跟隨,府縣的馬快班頭,各抱單刀花槍、七節鞭、九節鞭,圍繞護著車。李廷仁坐下馬,掌中槍,在頭前引路;王千總坐下馬,掌中刀,後麵跟隨,車行如飛。老少鏢頭站在鏢局門口張望,沒有敢多說一言的,惟有黃三太用右衣袖遮住了自己臉麵,暗中擦淚。隻見車輛被塵土遮住,由大路進城院署公廳去了,由西院門進院衙門,守備、千總二人說道:“勝老義士,請下車吧。”勝爺答道:“且慢,等提差的時候,我再下車。”回事處差官房出來了五六位,大家俱都叫勝爺下車,說道:“勝老義士請下車來,過堂提差再說。”勝爺下車,進差官房落座。大眾正在談話之際,由外麵進來一人,年在四十來歲,差官對勝爺說道:“這是管家二爺。”勝爺站起身軀行禮道:“求管家老爺多多照拂。”管家說道:“勝老義士哪裏話來?”說著話管家看了看,遂出離了差官房,工夫不見甚大,回來說道:“大人有話,不過堂,叫勝老義士書房相見。”勝爺心中暗想:不過堂,是什麼意思呢?不由得一陣發愣。大眾說道:“勝三爺請書房去吧。”管家二爺引路,眾人陪著來到書房門口外,差官說道:“這就是大人的書房。”管家二爺啟簾攏向裏回話,遂來到大人麵前回稟道:“十三省總鏢局鏢頭勝英到啦。”就聽書房說話聲音洪亮,說道:“有請勝老達官!”管家二爺趕緊掀著簾子說道:“勝老義士,大人有請。”勝爺此時低頭暗想:大人有請,是何緣故?我焉能擔得請字?遂低頭不語。督府提轄在一旁跟著站立,大家說道:“勝老義士請吧。”勝爺伸手將鴨尾巾絹帕撤下放於塵埃,將大氅整了整,將發向後一推,眾差官看著莫不起敬。勝爺一進書房門口,匍匐在地,肘膝而行,口中叫道:“大人在上,草民勝英拜參虎駕!”忠良爺說道:“勝老義士,一家飽暖千家怨,這場官司並非是告老義士一人,頭一句是告本督院。本督院未曾刮削地皮,貪贓受賄,此賊天良喪沒,膽大包天,誣告你我,雖然是誣告,也如同百姓起訴一樣。當今萬歲不重用本督院,焉能欽派我王羲查辦南七省?臭賊就這樣告狀,難道本督院還丟官罷職不成?本督院專折上奉,折篇上多說幾句話,保鏢的公平交易,對於商民有莫大的關係,賊人不能得其逞,誣告良民,以便賊人朋夥搶劫,這都是我辦理不善,才有這江洋大盜,叫百姓受此不白冤。勝老達官,你站起來,本督院與你有話說。”勝爺說道:“小民鬥膽也不敢。”忠良低頭一看,勝爺明煌煌鎖套脖頸,大人說:“我叫你們去請勝老達官,為何加刑?快打了去。”差官當麵將刑具給勝爺撤去。欽差大人說道:“事到臨頭不得自由,本督院奉煩老義士為原辦,公事三兩天之內差官必送到鏢局子。府裏明文,縣裏批票,本督院堂諭,老達官找萬壽燈,捉拿盜燈之賊,鏢行人如不敷用,本督院派差官幫助勝老達官去辦理。太後老佛爺的懿旨,當今萬歲的聖旨,一百天賊燈一並入都,老義士急速辦理。老義士請到差官房,與眾差官們飲酒去吧。”勝爺磕頭謝恩,然後跪著倒退,到了書房門口。差官伸手相攙,勝爺不敢正麵看忠良,回頭以白眼觀看,忠良雖然便衣,嚴肅正氣令人可畏。書房中陳列帥印,故此令人膽寒。眾差官陪著勝爺來到差官房,眾差官道:“老義士,大人吩咐,咱在差官房喝酒吧。”勝爺說道:“不敢不敢,若不是眾位差官大人的維持,忠良爺怎麼知道我是好人?這都是眾位大人的維持,要不然勝英的老命堪虞。”此時院衙內人山人海,俱都來看熱鬧。早有紳耆等要遞連環保,眾紳耆也不知道是什麼官司,全都替勝爺擔憂。工夫不大,見眾差官老爺陪著勝爺出離書房,猶如眾星捧月一般,來到西院門,勝爺與差官施禮告辭。勝爺一看西院門外人群之中,早有黃三太、張茂龍蔽往西院門外,勝爺瞪了三太一眼,三太等隨在勝爺背後,出離西院門不遠,歐陽德、邱成再向西去到西門沿,楊香五、賈明蔽住西門,勝爺說道:“你們快隨老夫回鏢局子。”西門外侯華璧、高俊龍也來迎勝爺。走到西下關,勝爺對眾人道:“這是忠良爺為國為民,真是明鏡高懸。若不分賢愚好歹,打在木籠囚車,定有是非,小弟兄們必然拚命。”忠良爺這一派勝爺原辦之人,把勝爺性命保住。

勝爺回到鏢局子,老少鏢頭俱都一怔,這樣重大的案子,勝爺安然而歸,聾啞仙師念了一聲無量佛:“善哉,善哉。”又說道:“眾位都要去擾鬧院衙,又有預備砸木籠囚車的,你們看勝施主安然而歸。”諸葛道爺問道:“勝施主怎麼過的堂?”勝爺說道:“並沒過堂,大人愛民如子,兩袖清風,以恩德待人,派我為原辦,捉拿盜燈之賊尋找萬壽燈。打探萬壽燈與賊人之時,倘若鏢局子人少,欽差大人派差官幫辦。”諸葛道爺又問道:“公事呢?”勝爺說道:“大人三兩日內派差官送來,府裏縣裏都有公事,大人親下堂諭。”聾啞仙師說道:“此事必須先派鏢行大眾出去訪察。”勝爺遂派了三人一撥,五人一夥,出去訪察,三五日回來報告,不許耽誤工夫,勝爺在鏢局子聽信。三日回來一撥,五日回來一夥,俱都不知賊人下落,寶燈何在,無影無形。勝爺聞聽,唉聲歎氣道:“為我一個百姓,大人若是丟官罷職,有多冤哪。勝英生不如死。”老英雄終日愁眉不展,聾啞仙師勸解說道:“事緩則圓,勝施主若受了急,此事更不能辦了。”勝爺說道:“公事已然送到,這幾天尚無下落,可哪裏去找?連一點蹤影沒有,豈不難死我也。”

大家正在談話之際,看門的趟子手慌慌張張向裏跑,叫道:“老達官爺,外邊有漢奸拜見你老人家!”勝爺說道:“鏢局子真是不能久長,你們這看門的連話都不會說了,什麼叫漢奸來拜望啊?”趟子手說道:“此人自稱漢奸,老達官爺您不信,您親自看去,真正是漢奸,錯了管換。”勝爺嗔道:“你們這叫怎麼說話?”老趟子手說道:“現在這熱的天氣,戴皮帽子,穿狐皮馬褂,棉鞋,白綾子棉襪子,掀開皮衿給我看看,老羊皮的桶子。”聾啞仙師在旁微微冷笑說道:“勝施主喜信來了。”勝爺說道:“道兄您也拿我取笑嗎?我都急得誓不欲生啦。”聾啞仙師說道:“不然。這不是歐陽天佐,就是歐陽天佑,不是歐陽德的父親,就是歐陽德的大伯。這二位專管南七北六十三省江洋大盜,不論什麼賊都瞞不過他二人去,別號叫賊魔。”勝爺說道:“如此說來必須迎請,這都是我換命的朋友。”勝爺在前,三老及僧道俗在後,迎至鏢局子大門,就聽有人喊叫辱罵:“這個鏢局子人雜亂,這鏢局子有禿和尚,叫什麼紅蓮羅漢,法名叫弼昆嗎?還又叫長老,我看他是禿驢。有個老道嗎?叫什麼聾啞仙師裝聾啞,我看他是一個雜毛。有個胖子叫李剛,我看是大肚子四兒。除去我勝三哥,沒有好人,都是王八羔子。”勝爺在前一看,原來是大義士天佐。勝爺搶行幾步上前,說道:“大義士來也。”蠻子提起皮襖,跪在勝爺的麵前:“唔呀,老哥哥可好?久違久違。”勝爺伸手相攙。蠻子見了和尚、老道,說道:“雜毛,禿驢,我給你們磕頭不磕頭?”說著話,與勝爺拉著手,來到大廳。勝爺叫道:“歐陽賢弟請坐!”歐陽天佐說道:“不能,不能。有老哥哥,我不能上座。一邊老道,一邊和尚,那邊李四,這邊是我。”從人獻過茶水,李四爺性急,遂說道:“蠻子,休要取笑,勝三哥正在急難之間,你可曾知曉珍珠燈落在何人之手?”歐陽老爺說道:“怎麼我來就有病?我從此路過,探望哥哥,我知道什麼燈啊寶啊?”弼昆長老說道:“你別取笑啦,大眾都在焦急之間,皇上的萬壽燈被賊人盜去,狀告勝施主。”歐陽天佐答道:“我焉能知道什麼叫萬壽燈啊?”諸葛道爺說道:“你別飽漢不知餓漢饑啦,太後老佛爺的萬壽燈。”歐陽爺說道:“你別擠兌我,我給打個金燈,金燈換銀燈,炮打襄陽城。”勝爺站起身軀,捋住歐陽天佐的袖子道:“你若知道寶燈的下落,就救了愚兄殘年了。”歐陽爺說道:“你有所不知,我要不知道,我還不來呢。若提起盜燈之事,他們乃是三個人做的活,一個人盜燈,一個人巡風,一個人題詩,我沒有追上,現在落在蕭金台閔家父子之手。我追到蕭金台暗探,蕭金台閔士瓊老寨主乃是久經大事之人,兩日夜不提燈的事情,他們若提出一個燈的字,我就盜來啦,還用老哥哥你著急?千真萬真,珍珠萬壽燈落在蕭金台了。”勝爺聞聽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道兄,咱大眾亮家夥,殺奔蕭金台!”聾啞仙師說道:“且慢。勝施主,大家從長計議,和平辦理為是。閔老寨主年過六十,占據高山四十餘年,自李闖王造反,占據山林,原是好武之家大財主,因反亂不得已而為寇,如今成為南七北六十三省總瓢把子,十三省綠林道俱都屬他轄管。兩個虎狼之子,萬人不擋。徒弟四十餘名,俱是高來高去,陸地飛騰。山中寨主百十來位,嘍卒有三千餘眾。此人乃是綠林英雄,沙子裏的黃金。如沒有前次攻打蓮花湖之事,此事好辦;打蓮花湖時孟金龍打死他長門大弟子桑燕彪,打傷他二弟子桑燕豹,內中閔寨主必然懷恨在心。若沒有這二人死傷之事,自然好辦,如以武力對待,要講拚命,涼刀子碰熱肚子,山大王不懼;若以禮而敬之,此事倒好了結。勝施主名譽,大概閔士瓊早有耳聞,你們二位可稱天下英雄之魁,你要下帖拜望他,他許看在朋友的場麵,你麵見本人,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好言安慰,他許將珍珠燈獻出來。經官麵就不好辦啦,他還得獻出兩個徒弟來,他再求你,不叫官麵嚴刑拷問,就說一個盜燈,一個巡風,解到北京,過堂之時,成了案以後,當堂抖家夥一走,給原辦銷案。有金龍打死他大徒弟之事,可就不走這樣辦的了啦。先去拜望他,勝施主乃能言之人,不用貧道囑咐。再者,還得防患未然,倘若他翻了臉,勝施主孤身深入,多有不便,咱們必須去上三十位四十位,俱都衣帽齊整,暗帶兵刃。”勝爺說道:“去多少人呢?”道爺說道:“去三十六位。黃三太與三大門的徒弟等都去,可別叫金龍去。”勝爺遂點了三十六位,各穿長大衣服,就沒有孟金龍。金龍說道:“三大爺,我也去。”聾啞仙師、李四爺二人說道:“你去不得。”金龍說道:“我去得。怎麼去不得?”歐陽大義士喊道:“不要你王八羔子去!”金頭虎說:“大小子,你怎麼怕漢奸哪?”金龍說道:“小小子,你可別鬧,他用手一點,可就出不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