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麼事了,乖女兒?”他問。
“如果我這裏僅有一根彈簧,爸爸,”她把手指著心口,“我就不能這麼愛您了。”
佐奇瑞凝視著女兒,沉默良久,突然,他大叫一聲,手捂著胸口摔到舊皮椅上,昏迷過去。
“爸爸,您怎麼了?”
“來人!”沃伯特大叫,“斯高拉!”
沒有斯高拉的回答,前麵有敲門聲,她開門去了。當她急匆匆趕到工作室,佐奇瑞早已醒過來了,沒待老傭人開口就對她說:“不用說,老斯高拉,肯定是又有人送來一塊見鬼的走不動的表。”
“老爺,是這樣!”斯高拉邊說邊把表遞給沃伯特。
“我的心永遠不會錯!”老人淒涼地說。
沃伯特接過表,小心翼翼地上了鏈,但還是走不動。
3奇怪的來客
如果不是沃伯特的一片癡情感動著她,吉朗特真想替父親去衰老。
大師明顯地衰老了。他的機製因固執而嚴重磨損。他常陷入大喜大悲中。他似乎遠離了人類的生活,而進入了超自然的神秘空間。此時,那些居心不良的對頭又在到處散布謠言,攻擊他。
佐奇瑞大師的表會出故障,這的確震動了整個日內瓦鍾表界。齒輪的離奇癱瘓有什麼含義?為什麼佐奇瑞大師與它們之間有如此奇特的聯係呢?這些難解之謎糾纏著人們,令他們膽戰心驚。不分尊卑大小,上至侯爵,下到學徒,凡是大師的顧客,人人都按自己的理由推測。他們試圖拜會老人,但均遭到拒絕。大師病得很厲害,吉朗特避免讓這些無休止的拜訪影響他,是因為這些拜訪更易變為指責和嘲笑。
醫生的藥也無能為力了。他莫名奇妙地消瘦下去。老人的心髒時而會停止了搏動,時而又變得嚇人地急促和紊亂。
當時有公開展覽名家傑作的慣例。誰都想讓自己巧妙完美的作品獨領風騷,技壓群雄。但與此同時,大師的遭遇引起了最偏執和最強烈的憐憫。對手們由於敬畏他,因此更甘心憐憫他。他們咀嚼著老人往日的榮耀,當展覽出他那帶移動數字和反複報時設備的偉大發明時,得到了一致好評。在法國、瑞士和德國也是身價倍增。
同時,佐奇瑞在吉朗特和沃伯特的精心照料下,也漸漸有些好轉,精神怡靜,他擺脫了那些怪念頭的糾纏。當他可以下地時,吉朗特引他走出戶外,避開那些堵在家門口落井下石的買主們。沃伯特卻呆在工作室裏,徒勞地擺弄著那些癱瘓了的手表。可憐他根本一點兒頭緒也找不到,有時隻得閉上眼睛歇一下,深恐變成師傅那副模樣。
吉朗特盡量領父親到城裏最怡人的地方去,她挽住父親的胳膊,穿過聖安東尼教堂,在那裏可以欣賞到科隆的湖光山色,晴朗的早晨,能清晰看到布爾特山地平線上的山尖。吉朗特指著這些讓父親看。他好像失去了記憶,神不守舍。看到這些遠離了記憶的事物,他流露出猶如孩童般的快樂。大師的頭靠著女兒。兩顆腦袋挨在一塊兒。黃金白銀區分明顯,共同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中。
現在,老人為自己在世上並非孤單而充滿了幸福感。他欣慰地看著年輕美貌的女兒,想到自己已年老體衰,如果有一天離開人世,女兒會無所依靠,盡管全日內瓦幾乎所有的年輕鍾表匠都很崇拜她,但他們都沒有膽量進入大師森嚴的門戶。因此,趁現在自己神誌清醒,大師想到了沃伯特,更想到了兩個青年人在一起時,情投意合的情景。
正像他有一次向斯高拉所說的,兩個年輕人連心跳都“步調一致”。
斯高拉盡管難以理解,但還是表現了她對字麵的歡喜,要以聖母瑪麗婭奴仆的名義,發誓在一刻鍾內發布全城。佐奇瑞努力使他平靜下來,並讓她重新發誓,無論多久這個秘密也不會從她嘴裏傳出去。
所以,全城中,現在隻有兩個人還蒙在鼓裏,那就是吉朗特和沃伯特。但人們談論他倆的婚事時,總會聽到一聲怪笑,有個聲音響起:“吉朗特不能嫁給沃伯特!”
如果談論的人稍加注意,會看到身後站著一個陌生的又矮又醜的老家夥。他有多大年紀?沒人說得出,至少打賭已到了幾百歲,但無人真下賭注。他雙眉橫架額頭,大腦袋平放在肩上,也就隻3尺寬,和身高差不多。活脫兒是一隻古老的大鍾,臉龐與鍾麵一般無二,胸前晃動著鍾擺,鼻子扁而長,恰如日晷儀。一圈圓周形牙齒突出唇外,緊密地咬合在一起。說話嗓音如鍾鈴之鳴,仔細一聽,像鬧鍾一樣嘀噠作響。
小矮人的手臂像鍾麵的指針一樣活動,雙腿一停一頓地往前邁,從不回身。如果有心人跟著他走一趟,會發現他1小時走1裏路,大約是個圓圈。
這個怪老頭剛在城裏出現不久,或者說轉了不久,人們慢慢注意到,每天的正午,他總會停在聖·彼埃爾教堂前,等鍾敲響12點又繼續轉悠。除此之外,凡涉及大師的私語中似乎都有他的影子,人們不放心起來,猜測他與佐奇瑞有非同一般的關係,但同時人們也注意到,他似乎一直監視著父女倆散步。
有一天,吉朗特不安地靠緊父親,因為她看到了一個怪物正衝她笑。
“怎麼回事,吉朗特?”老人問。
“沒什麼,隻是有些害怕。”女兒說。
“你沒發現你在變嗎?孩子,你不會生病吧?那沒事。”大師苦澀地笑了笑,“我還能照顧你,我會把你照顧好的。”
“不,爸爸,不知為什麼,我有些冷,我也不知道——”
“怎麼了,孩子?”
“有個怪人,他老跟著我們。”她悄聲說。
佐奇瑞瞟了矮老頭一眼。
“我敢打賭它走得準極了,”他滿意地說,“現在是4點鍾,不用擔心,孩子,它不是人,是隻鍾。”
吉朗特看著父親,渾身發冷。父親怎麼能從這“人”臉上讀出時間?
“對了,”大師話題一轉,“接連好幾天都沒見著沃伯特了。”
“他根本沒出門,爸爸。”吉朗特回答,臉上寫滿了溫柔。
“那他在幹什麼?”
“工作啊。”
“什麼!”佐奇瑞叫道,“他還在修表對吧?他是永遠不會成功的,因為它們僅靠修理是不行的,重要的是新生。”
吉朗特沉默不語。
“我得看看,”大師說,“是否有更多可惡的走不動的表被退回來了。”
佐奇瑞就這樣一聲不吭地回到家,這是他恢複後首次回工作室,吉朗特憂慮地回自己房間了。
佐奇瑞剛一跨進工作室房門,牆上有一隻鍾響了5下。原先這樣精心調校好的掛鍾總會齊聲共鳴,令老人常常開懷大笑。但今天鍾聲竟斷斷續續響了一刻鍾,不絕於耳,都快把人吵暈了。
他不能再保持冷靜了,痛苦地走到那些鍾前麵,像一個指揮家打著拍子,希望失控的樂隊能回歸一致。
伴隨著最後一聲響,門被打開了,那矮老頭出現在佐奇瑞麵前,他不顧老人的恐慌,盯著老人說:“大師,我們談談好嗎?”
“你是什麼人?”佐奇瑞沒好氣地問道。
“您的同行。我負責調節太陽。”
“噢,太陽原來是你調節的!”佐奇瑞不加思索,飛快地說,“那我就沒辦法恭維你了,你的太陽走得很差勁。為了應和它,我們不得不把鍾時而撥快,時而撥慢!”
“魔鬼值得讚美!”這怪物說,“說得不錯,大師!我的太陽和你的鍾並不總是同步。但大家最終會明白,這是地球的不平衡轉動造成的,要調節這種無規律現象,必須發明一個平均正午!”
“我會等到那時嗎?”大師眼睛放光,急切地問。
“沒問題,”矮老頭笑著回答,“你對死恐懼嗎?”
“唉!我不行了。”
“好,我們談一下吧。榮譽屬於撒旦,我要說說我的看法!”
一邊說著,矮老頭放肆地跳上舊皮椅,蹺著二郎腿,仿佛剛從葬禮畫家的骷髏畫中走出來,頭骨下麵是一副交叉的枯骨。隨後,他嘲諷地說:“給我瞧瞧,佐奇瑞大師,這蠻好的一座日內瓦城怎麼了?人們傳說您的身體越來越差,您的表也病入膏肓了!”
“嗯,你也能意識到它們會與我的生命有密切關係嗎?”佐奇瑞反問他。
“噢,我認為是這些表自己犯了錯,或者說有罪。這些蠢貨老是不守規矩,到頭來隻能是自作自受。按我說,它們急需更新!”
“犯了什麼錯?”佐奇瑞被這些諷刺弄得麵紅耳赤,“它們為自己的誕生而驕傲,不對嗎?”
“別再要強了,還狡辯,”怪物道,“它們美名遠揚,確實還有表殼上的鼎鼎大名。它們有進入富貴家族的特權。但最近一段,它們先後病倒,而你一籌莫展,大師,連日內瓦最蠢的學徒也能因此而譏笑您!”
“譏笑我,別忘了我是佐奇瑞大師!”老人叫道,感覺受到了汙辱。
“譏笑您,別人叫您佐奇瑞大師,但您對著一堆破手表束手無策!”
“這隻是由於我感冒了,它們也一樣。”老人反駁道,冷汗直冒。
“那麼,就讓它們和您一起去死吧,因為您不能使彈簧恢複彈性。”
“誰說我會死,誰樂意死誰就去死!反正我不會——我是天底下最棒的鍾表匠。這些金屬塊和齒輪,能在我手中變成準確有規律運動的機器!難道不是我製定了時間的嚴密法則嗎?難道我無權像國王一樣隨便處置它嗎?飄忽不定的時間在沒有被我這樣的天才節律化之前,人類的生活是何等散漫和無序啊!生命靠哪一點兒才能準確地連接起來?而你,不管你是人還是鬼,竟敢小瞧我的傑出藝術。這裏彙集了多種科學的藝術!不會的!我是佐奇瑞大師,我不會死。時間既然是由我規範的,就應為我殉葬!是我將它從無限虛空的深淵中拯救出來的,它必將義無反顧地回到無限中去!不!上帝與我同在,我怎麼會死去!我遵守他的教條!我和他是等同的,將與它共享造物主的權力!如果說上帝創造了永恒,而佐奇瑞大師則創造了時間!”
大師仿佛變成了墮落的天使,竟敢蔑視上帝,小矮人滿意地望著他,好像也在分享這傲視下的精神。
“精彩,大師,”他讚道,“撒旦也對您望塵莫及!您功不可沒!作為您的仆人,我想建議您懲罰這些不守紀律手表的方法。”
“你有辦法,是什麼辦法?”佐奇瑞急切地追問。
“等到您把女兒交給我時,自然會知道。”
“吉朗特?”
“不錯!”
“我女兒已經情有所鍾了。”佐奇瑞淡淡地答道,絲毫不為他這荒唐的請求而感到意外。
“哼!她也許不能和您最傑出的作品相比。不過她有一天也會停止走動的——”
“吉朗特——我的女兒!妄想!”
“那好,繼續擺弄你的表去吧!佐奇瑞大師,仔細點兒。快把女兒嫁給你的得意弟子吧。拿出最好的鋼製彈簧吧,盡管去祝福沃伯特和吉朗特的美滿。但您要記住,您的表永遠也走不了,吉朗特也永遠不會嫁給沃伯特!”
4聖·彼埃爾教堂
現在,佐奇瑞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強烈的刺激讓他更玩命地工作。吉朗特想不出能將他引開的辦法。那個怪物的言論極大地傷害了他的自尊心。但他發誓,要依靠自己的才智把這對身心都有礙的影響消除掉。他到城裏去,仔細審查了他調校過的各式鍾表,確信齒輪完好無損,軸心穩固,重心位置很好,甚至小心地拆開鍾鈴徹底地檢查一番,他真像一個醫生,把鍾表看作病人。但是“病人”毫無發病的跡象。
吉朗特和沃伯特往往會陪伴左右,如果他能想到心愛的女兒能將自己的生命延續下去,她已經繼承自己生命中的某些東西,顯然,他會很欣慰兩個親人能與他享受天倫之樂,也會漸漸淡忘了自己的末日。
回到家,佐奇瑞就會信心百倍地埋頭工作,雖然成功的希望越來越渺茫,但他總是堅持不懈地把它們拆開後再裝上。
沃伯特盡管想破了腦袋,還是找不出原因。
“師傅,”他提醒道,“會不會是由於驅軸和轉動裝置的磨損導致的。”
“你嫌我死得慢嗎?”佐奇瑞有些衝動,“這是小孩的玩具嗎?我用車床來鏤刻加工,難道是怕傷著手嗎?為了使它們更具承受力,難道我沒有親手鍛造過嗎?這些彈簧難道沒被調到最佳狀態嗎?這種高級機油除了我還有誰會舍得用?你說錯了,你必須承認,總之,你會明白,這是魔鬼在作亂。”
一天到晚,憤憤不平的買主們在家門口糾纏著。終於,他們見到了老人,七嘴八舌向老人抱怨。
“我的表走得慢,怎麼調也不行。”
“我的表我行我素,懶得動一步,如同約書亞的太陽。”
“如果真是這樣,”他們異口同聲道,“確實與您的健康相關的話,那祝福您早日康複吧。”
大師不知該聽誰的好,隻有疲憊地搖頭,或者傷心地說:“等氣候好轉吧,朋友們,天氣好了,身體才會恢複活力。我們都喜歡溫暖的陽光!”
“說的不錯,但我們冬天怎麼過呢?”其中有一個人大聲說,“您別忘了,佐奇瑞大師,表殼上有您的赫赫大名。聖母瑪麗婭!您怎麼會給您的簽名抹黑呢!”
最後,老人心力交瘁,從舊櫃子裏取出了金幣,回收壞表來平息這聲討。這個好消息一傳開,頓時門庭若市,老人很快散盡了所有金幣,卻維護了正直,正直使他成了窮光蛋,但女兒還是熱情地讚美他。很快就輪到沃伯特拿出了自己的積蓄。
“我對不起女兒。”老人在萬分困頓時絲毫沒減少他的父愛。
沃伯特沒敢說什麼理想抱負,對吉朗特仍癡心一片,佐奇瑞當時就想認了這個女婿,來回擊不時縈繞在耳邊的惡毒詛咒。
“吉朗特不會嫁給沃伯特。”
很快,古花瓶讓人搶走了,雕鏤精美的嵌板不翼而飛,女兒再也不能欣賞早期法蘭德斯畫家的原創作品了,甚至傾注了他智慧的珍貴工具,也被人索賠拿走了。現在,他已經一貧如洗了。
隻有斯高拉對這些人的抱怨,態度生硬。但她阻止不了他們討伐主人,更無力阻止這些家珍的流失,她又在抱怨,每個街坊都領教了她的抱怨。她努力給主人辟謠,那些謠言涉及佐奇瑞的巫術,但斯高拉心底卻認為那些人沒有錯,她更虔誠地祈禱,希望她的愚忠得到神的寬恕。
人們已經好久沒有看到大師去教堂了。過去,他常領著女兒去教堂,他那多慮的大腦會在祈禱聲中再次充滿智慧,這祈禱聲會激發他豐富的想象力,但現在沒有這種欲望了,更不可思議的是他放棄了每天的祈禱。這更使得謠言四起。為了讓父親返回上帝麵前,也為了使他重現活力,吉朗特決心用宗教來挽救他。隻有萬能的主才能把他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但這種信仰和順從又與佐奇瑞內心傲視一切的自負衝突激烈。
麵對重重困難,吉朗特還是決心拯救父親。她的努力沒白費,老人最終答應了下星期日去參加大彌撒活動。吉朗特大喜過望,仿佛眼前開了一扇天堂的門。老斯高拉也喜不自勝,她終於有了有力的證據來反擊那些有損主人尊嚴的風言風語了,她把此事傳遍了全城。
“說真的,我有所懷疑,斯高拉夫人。”他們答道,“大師向來是與撒旦稱兄道弟的。”
“你們不要忘了,”斯高拉反擊道,“那鈴聲是我們老爺做的鍾敲響的。多少次祈禱和彌撒是在這些鍾聲中開始的。”
“確實,”他們又說,“那的確是好東西,很有個性,想走就走,想停就停。”
“撒旦的朋友會做出安德那特府邸那麼奇妙的掛鍾嗎?”斯高拉勃然作色,“這鍾日內瓦有誰買得起?每小時都出現一句箴言,遵照箴言行事會直接升入天堂!這是魔鬼能辦到的嗎?”
這個傑作曾使20年前的佐奇瑞大紅大紫。盡管當時也有人冠以“巫術”,但起碼現在大師重返教堂的行為會使謠言不攻自破。
毫無疑問,老人忘記了對女兒的承諾,又鑽進了工作間。在對這些表徹底喪失信心後,他決意推陳出新。他把所有壞表棄而不用,專心致誌於研製水晶表,他要再創輝煌。但是,雖然他使用了最完美的工具,采用紅寶石和金剛石來消除摩擦,但白費心機,當他上發條時,表竟然因他用力過猛在他手中莫名奇妙地碎了。
他開始仇視所有人,甚至連女兒也不例外。他的身體更是急劇變化。他如同一支鍾擺,由於無法恢複原有的動力而擺幅逐漸變小,接近停止了。他此時,更深刻地體會到了引力定律,它仿佛將他拉向墳墓。
星期日在吉朗特的盼望中終於不可避免地來臨了。這天天氣晴朗,溫度適中。日內瓦城的人紛紛走上街頭,對春天即將到來充溢著喜悅。吉朗特溫柔地攙著父親,向天主教堂走去,後麵跟著斯高拉,手捧祈禱書,他們引起了人們的好奇。大師被女兒領著,像個孩子,或者說像個瞎子,當他跨進聖·彼埃爾教堂的門檻時,那些虔誠的信徒幾乎都大吃一驚,他們對他的走近更顯出畏懼。
教堂中已經響起了大彌撒的頌歌,在自己慣常的位置上,吉朗特虔誠地跪下去,而佐奇瑞則直挺挺地站在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