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馬車前進方向相反的江陵城某條小巷裏]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晚風裏夾雜了一絲涼涼的雨絲,沿著小巷子前進,圍牆角雜草叢生,最盡頭是兩扇掉漆的舊木門,青磚灰瓦,空氣中隱隱漂浮著縷縷若有若無的清香,夜色裏勉強分辨得出破舊院子裏探出數枝粉色的木槿花,在微風裏搖曳生姿。走進,院子很是狹小破舊,前後隻有三四間房子,其中一間房門虛掩著,透出昏黃的燈光。
屋裏隻有兩人,一老婦,一年輕人。
不太明亮的油燈下,老婦側著頭,撫摸著麵前薄薄的手抄本,似乎怕弄破最寶貴的瓷器般小心翼翼地上下慢慢移動著枯瘦的手指,奇怪的是視線並不在書麵上,反而凝滯在某處,帶著複雜的表情,欣喜,凝重,思念,由緊緊抿著的嘴角可以看出來,這是一個倔強的老人。
唯一認識的是旁邊恭敬站著的那個年輕人,容藍容秀才,原名謝青藍,是江南謝家二十年前的天才棋手謝采微的兒子。二十年前因為謝采微受到謝家不公正的待遇氣憤而死,容藍也就被母親帶離謝家,平日在渡口幫人寫信賣字畫為生,全心鑽研棋藝以求能達到父親的成就。後來容藍就是在渡口遇見允墨一行,再後來在南翎棋會比賽中又一次遇見允墨。
老婦淡淡說著,“給你爹跪下。”擎著油燈徑自走到一旁的案桌前。案桌上隻有一個香爐,一個木牌子,那是謝采微的牌位。
容籃打了個冷戰,不敢吭聲忙恭恭敬敬跪下。
老婦的聲音很是溫靄輕柔,“死鬼,這是藍兒尋回來《抱殘》下冊的棋譜,當年走得匆忙來不及抄錄,妾身年老多病又記不全,耽誤了這麼長時間,現在妾身總算死而瞑目了。”也不理容藍的驚訝,老婦把手上記著棋譜的手抄本卷起,就著燈火點燃,不一會紙成灰燼,碰巧門縫轉出一股風,紙灰隨風而散一點痕跡都不留。
“母親!”容藍眼角微微濕潤起來。
老婦愣愣看著牌位,好一會轉過身,語氣帶著幾分嚴肅,“藍兒你老實說,那個允家小公子為什麼把這麼珍貴的棋譜給你?允家是不是要你做什麼事情?如果是利用我們來打擊謝家,你可萬萬不能答應!”
“怎麼可能?母親教導過,損害家族利益的事,容藍是斷不會應的。”容藍挺直背脊,期期艾艾地說,“事情是這樣的,呃,之前他騙去我的棋譜,現在以棋譜當成是歉禮。”見老婦麵有疑惑,再也不敢隱瞞,一五一十把之前在渡口石胖子怎麼和別人賭棋,怎麼把自己的棋譜當成賭注,後來允墨怎麼反敗為勝借書一覽,說到自己怎麼也沒想到一柱香的功夫允墨已經偷偷把棋譜默了下來等等。
老婦越聽越是惱怒,臉色越是沉重,盯著跪著的容藍,幸好早知道兒子性子過於老實憨厚,也沒辦法責怪他,長歎一口氣說道,“這個允墨小公子究竟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