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八章 皚皚的孤寂(1 / 2)

三月深深吸進空氣,又慢慢吐出來。這是瑜伽的一種呼吸法,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換好衣服又順著剛才的方向走,褚穎川仍舊坐在會客廳的沙發上,麵前是瓶剛開封的紅酒,見三月過來,舉杯說:“來嚐嚐。”

簡簡單單的鬱金香酒杯,透明的玻璃,沒任何花巧。但夠了年份的酒盛在其中,便紅到極致。三月傾身去接,離得太近,彼此幽暗眼底,都如一麵剔透的鏡,鏡裏的人,皆有一雙空洞森冷的眼,沉甸甸交纏,那樣相似。

她問:“我的手機卡……”

褚穎川將一部嶄新的諾基亞n97遞給她,說:“你的手機卡似乎也在被審查,重辦有些麻煩,你先用這個,回頭我想辦法給你調出來。”

三月沒有推辭,隻是低頭笑說:“謝謝。”

午飯時,樂天不期而至。其實那頓飯吃得太過安靜,歐式的長方形飯桌,將講究種高貴的情調,各據一邊,隻有刀叉從牛排上滑在盤子上,發出哢嗒哢嗒的聲音。

樂天看到三月,神色陡變。三月在他的目光下,人頓時僵直如石,本就不靈活的手拿著刀叉更加的難以轉動,

褚穎川反而心情好地笑問:“什麼事?”

樂天扯開領帶,扔在一旁,說:“沒事,無聊,找你晚上約個牌局,看來你是沒空了。”

褚穎川輕輕一牽唇角,微微地笑,起身開口:“誰說的?”經過三月時,拍拍她的後背,淡淡地說:“你餓一天了,慢慢吃。”

然後和樂天一同進書房,想必是要談公事。

三月慌忙拿出嶄新的手機,按照記憶中的號碼撥出去。

“喂?”

接通後果然是周周不甚耐煩的聲音。

果然沒有打錯,畢竟她自父親那裏遺傳隻有兩樣,一是酒量,二是對於數字記憶力。

三月籲出一口氣,才發現自己聲音嘶啞:“我是陶三月,我想見你。”

三月借故出來,按照周周給的地址,急急打了輛車尋過去。可是,一列沙皇時期殖民地色彩極濃的舊宅子,三月找上好半晌,才找到那個門牌。門鈴又按上好一會兒,周周才來開門,卻拿著手機,沒有時間理會她,徑自地講電話。

“伯伯,我父親不過現在別著我,他到底就我這一點親骨血,過了這些事情,您說他還會跟我別勁兒?怕凡事反而更加順著我,不是嗎?”

下午天本就變得有些陰,這棟外表懷古的宅子,進到裏麵便又陰慘慘的。周周則是這裏唯一的豔色,桃紅桑蠶絲的裙衫,因彎起手擎著電話,燈籠花般的袖口堆在一起,一圈手工釘上去的銀色亮片,蝴蝶結似的係在她的肘間。語氣已一改先前的強硬,低聲又說:“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要別的,我現在隻求你讓我見見衛燎。”

電話那邊的人大約一個勁推脫,周周的聲音禁不住又揚起來,但也隻是微微一點,“說到底我現在又不是衛家的什麼人,而且我現在到底是父親的女兒,見了有什麼打緊,有本事讓他們去查我家老爺子好了!”

“我自然有辦法把他打點出來。”然後,周周又沉默下來,大約把要說的話,在心上盤算了又盤算,才開口:“是,老爺子放話說斷了我的賬戶,可並不意味著我弄不來錢。”

這樣的電話,周周來來回回打了整整一個小時,軟的硬的,低聲下氣,哀言懇求。什麼能用的都用上了。想來她原本氣焰太過囂張,也有借著這個勢頭,故意擠兌的。周周踱到窗邊,一手拿起水壺,慢慢去澆手陽台上開得豔紅的燈籠花,一麵澆水,一麵笑著敷衍。垂頭時,兩斑水跡在桑蠶絲荷葉的衣擺上洇開來,暗暗的赭色的紅。

三月低下頭,茶幾上有一盒剛開封的愛喜,描著綠色的花邊。她最不喜歡薄荷味,但仍拿起來。打火機點亮起來時,腳下也跟螢火似的一點光。三月嚇了一跳,以為是不小心燒著哪裏。仔細看才發覺,不過是腳下的黑柚木地板太過光鑒,仿佛細而長地瓷嵌在地上,手裏的火光鏡裏境外的雙生,隻不過一個是虛影,一個熱燎燎的烤著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