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九章 三百一十二番(3 / 3)

牌打下來就有些亂,連著興起這種玩法的三月也是,生張熟張記不住。兩把輸一把贏地玩下來,亂中還是漸漸贏了些。

樂天看了看三月麵前的籌碼,贏完這一把,恰好數目就夠了,便說:“最後一把,我也餓了。”

眾人知道意思,便不肯再給讓,長長出了口氣,自家做起自家牌麵。反倒是三月,吃碰都沒有,什麼生張都敢打,這樣就幾乎變成三個對付一個,眼見著把下家供得要胡牌。

三月卻翻過牌麵,說:“自摸。”

4副風牌是暗杠。

大四喜+字一色+四杠+四暗刻。

整整。

,無論對誰來說,都不是小數目,眾人的額上不禁都冒出細細的一層汗。

吃完冰激淩總覺得手指間黏黏膩膩,三月隨手自幾上抽了一張濕巾,一麵擦一麵轉眼去看褚穎川,笑說:“這沒想到糊得這麼大,每人可生受不起,不如合起來這個數算了。”

眾人去看褚穎川,可他隻望著她,眼裏溫情似水,柔得化開去,“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願賭服輸嘛。”

樂天最先醒過神來,咬咬牙說:“我開支票。”

抬眼見三月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便又“哼”的一聲,“放心,不是空頭支票。”

三月目不轉睛地看著樂天,笑說:“樂少開出來我自然放心。”

可一隻手藏在桌下,緊緊攥著椅子的邊沿。

幾個人簽下支票,樂天一甩手,起身說:“走,去吃飯唱歌,去去晦氣!”

桌子上還遺下十餘枚籌碼,隨手抓起來便扔到巧克力女郎的手裏,巧克力女郎哎喲一聲,“你給我這些玩具做什麼?”

溫少的臉色也不大好,但仍強撐著笑說:“收著吧,咱們樂少今天出奇大方。”

眾人起身,呼呼啦啦地往外走,褚潁川隨他們到套房門口,卻沒有再往外走的意思,樂天正抻著僵直的腰背,回頭不禁呆了一下,脫口就問:“怎麼你不去,贏錢照例請客的!”

巧克力女郎偏這時機警起來,邊扯著樂天往外走,邊用有些不倫不類的上海話發著嗲說:“儂呀,阿拉佳人有約啦!”

膩嗒嗒的聲音讓褚潁川忍不住含笑,返回廳裏時,已有人在收拾。

三月遠遠地坐在陽台上,剛剛合上手機。因坐姿更加收緊的裙擺,遮不住修長的一雙腿,不肯老實地前後交替著晃蕩,淩空似跳著康康的舞步。屋裏的燈光即便再雪亮,投進黑暗裏,已成餘燼。光影明暗,破碎跳躍,露出的大片肌膚,仿佛新落的雪,沒有任何瑕疵。他不禁有些恍惚,像是睡醒的人回味睡時的美夢,甜蜜卻也心髒被剜去大塊一般,格外的空落落,。

褚潁川穿過客廳,一步步走到陽台,倚在三月身旁的欄杆上,歪歪斜斜地問:“你在哪裏學會的骰子和打牌?”

她側頭看他,也歪斜著,姿態卻無限嬌媚。

“父親教我的。”

“這些錢我若不讓你動,你一分錢也動不了。”

“可是你答應了,褚穎川。”三月輕輕地,她的笑顏和她仍舊淩空跳著舞步的雙腿一樣,白到極致,帶上了慘淡。

“而且,你對周周說的那些話,千金大小姐也許沒聽明白其中含義,但是我懂。”

褚潁川明亮的眼注視著她,三月微微挪開眼,夜風漸起,她的發同涼滑的絲裙,還有變得極淡的五號尾調一道獵獵飄飛,撫過他的手臂。

她眼中無限柔情,終於輕輕地說:“你和衛燎畢竟是許多年的朋友,你不是不想幫,而是不方便幫。如今我就給你一個方便的台階,不好嗎?”

褚穎川一雙深邃的眼在黑暗中灼灼地看住三月,他的手向她伸過去,不知為何有一種強硬的壓迫,直直地逼得她下意識側頭。可終究沒有避開,他溫熱的手指滑過從三月的耳後滑過,重新回到眼前時,剛剛還空無一物的手掌間已多出盒紅色愛喜。

三月撐不住地笑,“真老套,堂堂褚潁川也玩變魔術?”

“我玩的東西多了,隻是你不知道。”

她熟門熟路地伸手去他的兜裏掏火柴,說:“我沒需要知道這麼多。”

褚穎川一僵。

她已點燃了愛喜,細支的夾在手指間,熟練到了老練。而她的臉明明沒有任何刻痕,已是脫不去的風塵。

因離得極近,輕輕吐出的煙霧還帶著她的溫度,熱得幾乎將人溶化。

他忍不住傾身,眼見四唇相接,三月卻望著他身後,烏黑的眼珠子驚慌地骨碌一轉,說:“有需要知道的人來了,褚潁川。”

可話語闔動時,塗著豔色的唇到底碰觸到他。刹那間,似倒在沙漠裏的,饑渴凶猛襲來,褚穎川什麼也不去想,就是渴。

三月被他扯進懷裏,幾乎被壓得彎折,背硌在欄杆上,生澀的疼。她疑惑似的眨眨眼,仿佛與生俱來,烏沉沉得沒有一點光的眼睛,很妥帖地掩藏了裏麵的笑意。

但褚穎川仍舊發覺,胸腔裏某個空掉的地方,一跳一跳地疼。猛地,他推開三月,結束這個吻。

轉過頭,什麼也沒看見。

“你騙我……”

她眼珠子向客廳裏晃了晃,低聲說:“她進去了!”

褚穎川拉著三月走近客廳,轉過身就看見華舒歡在沙發上站起身。

“潁川。”華舒歡輕輕地笑著,抬手來整理他的衣領,轉眼對三月也是溫和的笑,“真巧,陶小姐也在。”

華舒歡一身複古的銀色暗花短款旗袍,依舊是美麗到了精致的地步,唯一亮色就是她纖巧的唇,紅到了鋒利的地步。

三月認得,那是一款聖羅蘭的131號紅色,裝在心型的精致盒子裏。她用的恰巧也是這款。隻是如今被褚潁川吞掉泰半,半殘了。

三月抽出手,含笑點頭,“你們先聊,我告辭。”

沒想到褚穎川反手抓住她,傾身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三月,你要知道,你一定會回來。”

隨即,便鬆開手。

三月愣了片刻,臉色幾乎漸欲透明,然後轉身離去。

華舒歡仿佛什麼都沒有瞧見,仍然微笑,“褚爺爺來電話給我,一直問我你十一時回不回去。”

褚穎川轉身,坐在向來最喜歡的單人沙發上,斜倚的姿勢,點上紅木的煙鬥,三指托定,抬眉一笑,“舒歡,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識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