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兒,你真的都不怪我了嗎?年歲越大,總有些事情在後悔——你這一生總是在坎坷中,我就想如果沒有我或許你不會落得今時今日的地步。一閉上眼,就是十幾歲時你跳舞的模樣,緊接著喪父喪夫,一片鮮紅,我就會在夢中驚醒……”
“繹遠,別說了!都過去了,這麼多年,我還是很好。也許我是該感謝你的,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我,就沒有洛寧公主這個人!”相較於車之華的激動,朱靈橋顯得更為平靜,“沒有當年的種種,我不會遇到父皇,享受那種父愛;我也不會遇到皇上這個弟弟,明白手足之情;更不可能遇到智詠,是他讓我知道了什麼是愛……不可諱言,在此之前我一直沒有掙脫對你的怨恨……”
淡淡的眼神就那麼四目相對著,沒有愛,沒有恨,隻是一種對於韶華已逝的感慨!
她沒有告訴自己的女兒成為公主的過程,因為那個原因在這世上已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洛陽城外洛河畔,紫陌韶光應無限。
順著洛水,漂下一百多裏就到了寧橋鎮。
朱靈橋已在鎮外的河邊等了三個月,整個寧橋的人都把這當成了一道風景線。
“小姐,我們回去吧?時候不早了,老爺會擔心的。”珠兒不忍心的勸著自家小姐,她不敢像小姐一樣抱著希望。
“嗯。”朱靈橋依依不舍的離開了城門口。
“你又去城門口等那小子是不?”
“爹——”朱靈橋無奈的叫著養父。
“不是爹說你,你到底圖什麼?這一年半了,你弄得滿城風雨,我都隨你去了,你怎麼就不死心呢!”
“爹,我……”朱靈橋不想頂撞養父,畢竟養父對自己一向很好。
“爹是為了你好,隻怕你又走了表姐的老路。算了,時候不早了你也歇吧!”
朱靈橋明白養父待自己不薄,她自己自幼無父——聽好了,不是喪父,而是誰都不知道她父親是誰。她母親終生未嫁,隻守著她這個女兒,她甚至來不及問母親為什麼讓她姓朱,母親就在她十歲那年病逝了。幸虧母親的表弟,也就是現在的養父憐她孤苦便把她從洛陽城接來同住,收她作了養女,於是現下的人都會叫她一聲“李小姐”。而表舅母因為身體不好自己沒孩子,所以待她也算是不錯。
朱靈橋知道自己的命算是不錯的了,一個父不詳的私生女還有什麼可不滿足,但是她覺得養父太勢利了——單憑出身就定了別人的一生,譬如,她的車之華。
兩年前,方才及笄的她認識了年長四歲尚未弱冠的窮書生車之華。當時的他們倆一見如故誌趣相投,後來被朱靈橋的養父知道了消息,勃然大怒。
雖然車之華已有了秀才的功名,可是在時人看來並不多被看好,畢竟李家在寧橋算是數一數二的大戶。於是乎,就像是才子佳人傳奇中寫的一樣,兩人私下來往。
半年後,車之華上洛陽府參加鄉試,若順利便可進京會試。於是,朱靈橋私下當了母親留給她的首飾給他做盤纏,送他出了鎮。
這一走就是一年半,在這一年半裏車之華中了舉人,同時他的父親也離開了這個世上。
當朱靈橋以媳婦的身份一手打理喪事時,可以說轟動了全城。
一個未嫁的女孩子拋投露麵,替一個老人處理喪事,在無媒無證的情況下自認是車家的媳婦,這不得不說是個奇聞怪事!
如果說李老爺子沒幹涉女兒是不準確的,因為他氣的說不出話來了,最後隻能放任。
而今,朱靈橋隻能一心期待車之華早日榮歸,她把一生的希望都寄予在了他的身上——離開這裏到外麵的希望!
繹遠,你千萬莫要辜負我!
“小姐,小姐——”珠兒急匆匆的跑上秀樓。
“珠兒,出了什麼事?”
“車、車公子,回來了……”
“真的嗎?”朱靈橋又驚又喜。
“小姐,你看啊!”珠兒打開了臨街的一扇窗子,大道上一頂官轎,而掀起轎簾向外看的人正是車之華。
“天啊!”朱靈橋喜淚盈眶,“珠兒,你快去尋了公子的落腳處,告訴他今晚戌時整我在後門等他。”
“小姐,已經不是公子了,該叫大人嘍!”珠兒調笑的看著自家小姐,“車公子榜眼及第,如今已經是監察禦史了!”
“真的嗎?那太好了,你這丫頭快點就是了!”
“是是是……我的好小姐!”珠兒喜興興地跑下樓,卻撞到了人,“老爺,對不起!”
“莽莽撞撞的,快下去吧!”
“是,老爺。”說著轉身下了樓。
“爹爹,你不要怪珠兒,她隻是太高興了!”朱靈橋將養父迎到繡樓上,知道必是車之華的事情才會讓父親上繡樓找自己。
“高興也不能沒個規矩。”
“爹,女兒自會教導珠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