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垂楊紫陌洛城東,總是當年攜手處,遊遍芳叢。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看不出應承之心,卻又有飽飽的眷意,沈擷不禁筆鋒一轉:
風裳水佩,擬把佳人醉。玉容消酒,點點離人淚。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寸草之心,願報三春之輝。
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卻為燕子減肥瘦,清晨時候。年事夢中休,花空煙水流。縱芭蕉不雨也颼颼,柳枝難係輕舟!
離情別緒,惹得沈擷隻得孤注一擲——
恨相見相知此般遲,又怨離去得急。未得淋漓襟紅袖,已比司馬青衫濕。眼底人千裏,轉而個東西,莫把紅淚啼,且近酒千杯。圖一醉,對此當歌卻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話已至此,隻待伊人的答複。情意似有若無令他摸不著個頭腦,心中卻又似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
屏息以待,隻見思鄉款款落筆,柔情莞爾,看得沈擷心神意亂。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金風玉露一相逢,更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堪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情兒——”沈擷激動不已,沒想到自己在臨行前想通,卻也能及時挽得芳心。
趙思鄉但笑不語,默默凝視著沈擷,此時無聲勝有聲……
一首秦觀的《鵲橋仙》,驀然使得趙思鄉的心境澄明了幾分,豁然開朗——原來自己對沈擷的感覺早已超出了友情,原來——
墨硯和玉蔻也察覺出了主子間洶湧的情愫,相視一笑,不然還不知要繞得多遠呢——兩人都不禁想。於是決定把空間留給主子們,自動自覺的退了出去。
“天不老,情難絕,盡日花飛雪,,中有千千結。”思鄉口中默默吟誦,百般眷戀地看著要遠行的沈擷,此時此刻她才了解自己也是一般的女子,也會為心上人惦念。
“我能為你解嗎?”
沈擷語帶含情地輕輕執起趙思鄉的雙手,惹得她兩頰緋紅,隻得點了頭,任沈擷將自己擁進懷中。
“清晨簾幕卷輕霜,嗬手試梅妝。”抬手輕畫著思鄉的黛眉,“都緣自有離恨,故畫作遠山長。”(歐陽修?《訴衷情》上闕)
懷中人兒頗不合作的撲哧一笑:“思往事,惜流芳,易成傷。擬歌先斂,欲笑還顰,最斷人腸!”(歐陽修?《訴衷情》下闕)
頓時似乎什麼離愁都清減了幾分。
“公子,時候差不多了!”墨硯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兩人的私語。
如若不然,怕兩人得你儂我儂,依依不舍到了滿目夕陽連芳草了!
“等我!”隻需兩個字卻包含了無盡的情意,依依間鬆開了彼此牽扯的手。
望著沈擷上馬的背影,趙思鄉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一個旋身飛步到琴旁。
映著驛道上兩騎人影,十裏長亭中箏樂婉轉而出。
“愁腸欲斷,正是青春半。連理分枝鸞失伴,又是一場離散。掩鏡無語眉低,思隨芳草萋萋。憑仗東風吹夢,與郎終日東西!”(孫光憲?《清平樂》)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這句形容思鄉便真是再恰當不過了!
此刻的她正斜靠在八角涼亭的美人靠上,有一搭無一搭地喂著池子中的錦鯉。
“噗通!”整塊的饃餅都掉進了水池裏。
“我的好妹妹,魚撐死了不要緊,你可不要失魂兒把自己章進去!”一旁站著的高輕羅連忙伸手扯住她,一顆心調到了嗓子眼。
趙思鄉無奈的笑笑:“我沒那麼不小心的,輕羅姐。”
“那就好!”吐了口氣,“沈大哥走了都半月有餘,你整個人怕都隨他到了嶺南了。”
“輕羅姐,是不是玉蔻那丫頭胡說的?”
“哪兒用得著她說?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你這是心神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