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我覺得好累,好累。不是因為失戀了,也沒有想他。隻是心裏空空的,哪怕用盡所有的東西都填補不了的那種空。像跌進了無盡的海底懸崖,不停地跌落,跌落,無法呼吸。尼伊在網上這樣對王琴說。
王琴喝著冰水,打著冷顫。尼伊的話語卻比那冰水來得更冷。
停了好久,王琴才敲回一句話。
其實有男人在身邊時不是也有這種空蕩?
是的,正因為這樣,所以我們分手了。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以前的那種熱情都跑去哪了?那種充實的生活,滿腹的理想,所有興奮,沒了,都沒了。當我發現這一切都慢慢消失的時候,我與男友睡在一起時常常會半夜流淚。我會緊緊的抱著他,我害怕,有一種恐懼,讓我變得空空的恐懼。王琴能感覺得出尼伊說這句話時至少是強忍著淚的。
你信命嗎?王琴問她。
命?我現在對什麼不相信了,哪怕是自己。如果真有命的話,那老天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來安排我,折騰我呢?為什麼要這樣安排,我做錯了什麼?這就是命?尼伊激動了。甚至絕望著。
是,這就是命吧,應該是。我想是的,有時我是相信命的。很多我相信是注定的。就像……。王琴越說越混亂,甚至接下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吧,不說了,我好累,好想睡,永遠的睡。尼伊的話語疲乏無力。
你抽煙嗎?煙能讓人清醒,看到命運。王琴似乎是獨自說著自己的話語。
不,我不抽,你抽?
是的,我以前也不抽煙,但我一個朋友告訴我,抽煙能帶來快樂,陪伴寂寞。甚至能看到命運。他告訴我其實生命就如指間的一支煙,燃起,煙滅,在這其間是快樂也是痛苦,瞬間的激情,然後灰飛煙滅,化作塵埃。王琴突然想起了秦海。
哦?但我不抽煙,我會喝酒,偶爾。
酒是什麼味道?
具體是什麼味道我也說不清,但想睡的時候就想喝,就像現在,想清醒的時候也想喝,也像現在。尼伊似乎在清醒的說著某些話。
好了,真下了,累了,想睡了。尼伊匆匆敲過來一句話便消失了。
王琴點燃一支煙,怔怔的看著吹出的煙消雲散。靜靜的,不帶任何聲響,也沒有任何約束,隻是燃燒,然後消失,留下灰燼與味道。
她忽然有了某種閃動,觸動著她的心,有絲喜悅。她想,應該跟尼伊商量某件事。
靠在床頭,吐著煙圈,聽著音樂,盯著電腦屏幕,她一直在等,等尼伊上線,她想好了一個計劃。
想不想離開?王琴敲給尼伊。
離開?什麼離開?去哪?
旅行。
旅行?
是的,旅行。想嗎?
現在?去哪?
王琴的旅行想法似乎有些觸動著尼伊的心,雖然她不敢確定這將是帶著什麼目的的,但好像找到了一樣什麼東西,是什麼?她不知道,一個缺口?一絲希望?一種放鬆?
她們商量著旅行計劃,最後決定去雲南,這是王琴提出的。秦海曾多次跟她說過那裏的故事。在秦海的故事中對她印象最深的是那裏的快樂,那裏的每個人都過得很快樂,她想去看看他們都是怎麼快樂的活著的,相信尼伊也會想去看看那些人們是怎樣快樂的活著的。
她們需要見麵詳聊。
王琴與尼伊都是第一次與女性網友見麵。她們在步行街兩人都很熟悉的“慢點”自助火鍋城,臨窗而坐。
她們都是屬於那種走在人群中不是特別搶眼的女人,王琴的眼睛大而渾濁,打扮隨意,短發,沒有沒過脖子。沒有化妝,沒修過眉毛,似乎是一個剛進城的姑娘,臉龐有種特別的清新感覺,皮膚有點黑。嬌小的身段,穿著一件淡紫色的齊膝的外套,淺藍色的牛仔褲,黑色皮鞋。一個大大的桃紅色的挎包,她把它放在了靠牆的椅子上。
王琴覺得尼伊是她想象中的女子,一種大部分歲月在城市中待過的味道。白晰的皮膚,蒼白的嘴唇,眉宇間有種對生活的不滿與浮躁,眼角的魚尾紋已輕輕泛起,頭發從後麵挽起。沒帶耳環,隻畫了下眉毛。桔黃色的外套,後麵有個小帽,豐韻的身材。乍看不是很搶眼,但還是足以讓男人有充足想法的女子。
她們相視而笑,這似乎是她們這段時間以來最初的笑容。
你跟我想象中一樣,美麗但不搶眼。有種味道,與眾不同,混亂、難以捉摸。王琴喝了一口水,說道。
是嗎?而你卻超出我的想象,這麼一個讓人看了就想愛憐、保護的女人,卻有著不一般的堅強與冷漠。尼伊甚至不知道為什麼會用冷漠這麼一個詞。
她急忙解釋道:因為在網絡裏你給我的感覺一直是這樣,所以說的有點直了點。
王琴低著頭,搖晃著腦袋,笑聲卻無比的爽朗,好似不是發自一個女人的喉嚨。
沒關係,事實是這樣。這樣的動作與回答讓尼伊有些顫動。
唉,這些又有什麼?最主要的我們都是女人,而且可能有著共同的一些感受。要不,能在這裏坐在一起嗎?
嗬,似乎有點道理,好了,不說這些。
她們繼續著,兩個承受沉重心思的女人,走到一起似乎很多都不必明說。距離很快就拉近,與王琴在一起很輕鬆,隨意。這是尼伊的感覺。似乎與她的打扮一樣,並不是這個城市的味道。
她們彼此都不和道為什麼要旅行,卻在談著旅行計劃。或許這是唯一的缺口,唯一能讓她們重新的出口,究竟會不會這樣,其實她們心裏都沒底,但隻能去試一試。看著街市繁華,人如潮湧,想著將走的,似乎失望著也希望著。
她們走出餐廳,一起行走在繁華的街頭,猶如一對姐妹,或多年的好友。出入在各個店鋪當中,享受著很久以來的輕鬆。
誰也無法去想,她們要在這樣的季節旅行,可能這樣正如秋葉落盡,隻有那些常年不敗的喬木或許還依舊著它們的青春。隻是這種青春也隻是在強力綠色下掩蓋的脆弱,更者在這個濱海城市根本無所謂青春,這裏的青春就如那海水一般一波接一波的湧上腳下,前麵的已經死去,後麵的還在繼續。
就如現在的旅行,不是激情燃盡,樹葉又怎願隨流水流浪?
這是個並不適合旅行的季節。
飛行了半個多小時,她們並沒有說很多的話。
怕不怕?尼伊看著王琴。
怕什麼?王琴睜著大大的眼睛。
這麼高。
嗬,並不怎麼怕,也沒什麼好怕的,不是嗎?王琴習慣的掏出煙。
不能抽煙。尼伊提醒著她。
哦,它是好東西。你怕嗎?
之前每次都很怕,但現在卻不怎麼覺得,或許以前總覺得萬一出事會讓些人擔心吧,或牽掛著什麼吧,現在不了。尼伊向空姐要了杯熱咖啡。
空姐詢問王琴要什麼飲料。
冰水。王琴的回答讓空姐愕然。
不好意思,沒有冰的,有咖啡、可樂、橙汁、茶和牛奶。
來杯水吧。王琴的回答很迅速。
難道現在就沒人會擔心你了嗎?父母不會嗎?或你不會牽掛他們嗎?王琴繼續回答著尼伊的話。
這倒也不是。尼伊表達的意思其實王琴是明白的。
我還是相信或許有命。如果有些東西注定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何必要去怕呢?王琴喝著水看著窗外。
也是,有些擔心是多餘的,問個問題。
你說。
你為什麼這麼憂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