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自顧的響著它幾萬萬年來未變的節奏,海水不知疲倦的衝洗著每一寸可能觸及的土地,一浪一浪,永不停息。在這裏,沒有東西會在意他的到來,也沒有東西會顧及他的思想,甚至都不容許他張口呼喊的行為。海風吹過,風化了他的淚水,撕扯著他的身體,仿佛要將他化作風中的塵埃。沿著沙灘,艱難的在上麵留下盡可能足跡,來不及回頭,便被吹散、衝洗……
為什麼來這裏?秦海坐在站台的椅子上,一個陌生聲音使他驚起。
問我嗎?秦海疑惑的看著麵前的陌生女子。
為什麼來這裏?陌生女子看著他,重複著她的問題。
看海。秦海簡短快速的回答。
哦?
好看嗎?
秦海看了看陌生女人,沒有說話,轉過身看著茫茫的大海。
你又為什麼在這裏?許久,秦海看著這個陌生的女子,淩亂的頭發隨風肆意的糾纏著她的臉,通紅的眼睛被風吹得隻能頑強的張望。
看海。女子的回答在風中顯得弱小而堅定。
好看嗎?
女子看著他苦澀的笑了笑。
車來了。女人轉頭看向奔馳而來的汽車。
你也坐這趟車?
來這裏隻有這趟車。這是冬季。
哦。
空蕩蕩的汽車拉著他們沿著公路馳向城市的中央。
我在這裏轉車,這是我的電話。女子走向秦海。
哦。秦海的眼神被女子的話從窗外拉了回來。便匆匆摸搜出筆,從口袋裏拿出一張車票。
這是我的。
好的。女人沒有看號碼,把車票放進口袋。
她便迅速的下車。
秦海穿過馬路,走進餐館,二樓,魏健坐在靠窗戶的一個位置。
可好?秦海似笑非笑的看著魏健。
她失蹤了。魏健苦笑著。
啊?什麼?秦海非常驚訝的看著魏健。
她失蹤了。魏健重複著話語。
失蹤了?
是的。失蹤了,一個多星期沒見人了,電話也關機了。魏健深深的吸了一口煙,吹出煙霧,拿起酒杯手有些抖動,一口氣悶了下去。
沒問她公司?她的朋友?
半個月前她辭職了。消失前的那天她隻是說去朋友那,也不知道她去哪個朋友那,我基本上不認識她的朋友。
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有沒有報警?都這麼久了。秦海點上一支煙。
不用了,她在網上給我有過一次留言了,她說她很好,要我不要問她太多問題。魏健接著深深吸了一口煙。煙都快燙到手上了,他從煙盒裏接著拿出一支煙對上火。
怎麼有這樣的人?這不是折騰你不?秦海似乎有些來氣,拿起酒杯全倒進口中。
許久,兩人都沒說話。也沒碰杯,各自喝著酒,抽著煙。
你們住在一起幾個月了?
四個多月了。
四個多月你還不知道她有哪些朋友?秦海瞪眼看著魏健。
魏健仍然低著頭抽著煙,接著一杯一杯的酒很肚裏倒。
你了解她有多少?
隻知道她叫什麼,哪人,其它的都不知道。從來沒見過她的朋友,也從來沒見過她的同事,她也沒跟我提及過。
你怎麼這樣啊?你不了解一下嗎?你怎麼混的啊你?秦海越說嗓門越高。
當初她也跟我說好了,不要去了解她太多,隻要在一起就行了。我尊重她的想法,所以沒有去問她太多,怕觸到她不願觸及的地方。
秦海悶著眉頭,扭頭看著窗外,窗外的景致倒在瞳孔裏聚成了一點。
兄弟,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了,你是我在這城市最親的人了。我希望你過得快樂一點,你不能這樣了。秦海看著魏健。
魏健深深的籲了一口氣,繼續灌了一杯酒。然後他又把秦海的酒倒滿,接著給自己的也倒滿,拿起酒杯示意了一下,便倒進嘴裏。
秦海竟不知道該說什麼,也隻能跟著喝酒。
他們仍然隻是不停的喝酒、抽煙。一直快到十點,魏健抽完一支煙,看著秦海。
好了,回去吧,怕她回來了,一個人在家裏。
秦海睜大眼睛看著魏健,張張嘴想說什麼,又把話咽了回去。深深的吸了口煙,拿起酒杯,把裏麵的酒喝完。
站在餐館門口,秦海拉著魏健的手,悶了很久,卻隻說了一句:過好,快樂一點。魏健點點頭便迅速的淹沒在了人群裏。
朋友,越來越多的沉默不語,雖然相處在同一個城市,而見上一麵卻往往要等上好久,平時電話聯係的也少,這是個快節奏的城市,每個人都很累。好不容易見上了一麵,坐在一起也隻是不停的喝酒、抽煙,零碎的聊些令人沉重的話題,沉默了大多時候。可能要說的太多了,要做的也太多了,有時都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哪裏做起,或許該說該做的都已經分不清了。
坐在回家的車上,窗外的風景透過玻璃扭曲、飛逝。對於好友,他現在隻希望他過得快樂一點,發生什麼及不發生什麼,隻能默默的祝福著。
回到住處,他重重的身體癱在床上,呆呆的看著天花板,一時竟不知要去想什麼,做什麼。
突然,一聲短信的鈴聲驚起了他。
這個周末我去爬山,你去不去?秦海看著手機短信,是那個看海的女子林書媛發過來的,放下手機他無心的翻弄著書本,打開電腦的音樂。
好吧。許久,拿起手機回複了過去。
周六,清早,他躺在床上,點上煙,想了很久。把煙摁熄,他不想食言,洗梳完畢,便出門而去。
下了汽車,秦海便四處張望著,林書媛站在馬路對麵微笑著衝他簡短的揮了揮手。今天的林書媛很清爽,頭發梳得很整齊向後紮起,淡淡的眉妝,雖臉蛋不是很漂亮但也很撩人。白色上衣,藍色牛仔褲,運動鞋,後麵背了個黃色的包。
他們簡短的笑了下便相伴著向前走去,似已經很熟悉的朋友了。
爬過嗎?林書媛衝秦海笑了笑。
很多次了。
哦,喜歡運動?
不,可以說是被逼的,朋友要來、公司組織。
他們避開了盤山公路,沿著水泥台階徑直通向深處。看著大片大片的鬆樹林與灌木叢,吊索橋,涼亭,山澗小溪,這裏的一切都很熟悉了。
為什麼去看海?林書媛順手摘下一片樹葉,在手時把弄著,轉頭問秦海。
秦海先是愣了一下,微笑著說,因為很美。
林書媛眼定定的看著秦海,懷疑的笑著。
你呢?又為什麼要去看海?
我?因為……很美吧。
哈哈……是啊,很美,很美,可惜沒有多少人知道,也不願去欣賞這種美。
林書媛笑了笑,看著吊索橋下的流水,水渠已幹枯得大部分已祼露,隻有細細的泉水還從中間穿過。
什麼是美?
什麼是美?這是個很泛的問題,別人怎麼想我不知道,我認為能觸動我的我就認為它很美。
哦?也是,那,這美嗎?林書媛拿起手上的樹葉。
秦海笑了笑,接過樹葉。
它是美的濃縮,也是美的襯托。你說它美不美?說完便拿起樹葉輕輕的放進嘴裏。
頓時,清脆悅耳的聲音劃破山穀。
林書媛睜大眼睛看著秦海,有些意外,也有些興奮。
它的聲音也是美的,不是嗎?隻是很少有人知道它發出的聲音也會這麼美。秦海把樹葉還給林書媛。
這是首什麼曲子?林書媛看著秦海。
佤族情歌。
佤族情歌?哪裏的?
嗬嗬……一個生活在雲南與緬甸交界處的深山老林裏的民族。
哦?你去過嗎?這個曲子叫什麼?
沒去過,這首歌的名字叫《月亮升起來》。
歌詞是什麼?
月亮升起來喲山寨靜悄悄,晚風輕輕吹,心兒多舒暢,讓我們相聚在一起訴說心裏的悄悄話,月亮升起來喲山寨靜悄悄,彈起小三弦,阿妹輕輕唱(風兒輕輕吹,弦子聲聲響),讓我們相聚在一起訴說心裏的悄悄話,哎~~~~~~~~~~~~~~~悄悄話。秦海輕輕的唱了起來。
嗯……很好聽,很舒服。你很有意思,是個有故事的人。
哈哈……在你麵前賣弄也算有故事嗎?
林書媛笑了笑。
走在路上,一段段的路程又讓他回想起往事,曾經走過的情景,以及學校,昆明,過去,現在,生活,工作,愛情。他不知道為什麼要應約來爬山,或許他隻是不想太過於抗拒生活,太封閉自己,他應該試著出來走走,溶進人群,學會放鬆。
他們坐在小路旁的石椅上,秦海習慣拿出煙點上,深深的吸了一口,靠在石椅上,便深深的看著天空。
你抽煙?
哦,不好意思,影響你了吧?秦海趕快把煙弄熄。
沒,沒關係,你抽,沒關係,隻是問一下。
為什麼抽煙?林書媛接著問道。
為什麼抽煙?嗯,我曾經也回答過別人問我的這個問題,其實生命就如指間的一支煙,燃起,煙滅,在這其間是快樂也是痛苦,瞬間的激情,然後灰飛煙滅,化作塵埃。煙不是好東西,但絕對是一種好的寄托體,人很難找到這麼好的寄托體了,不過是要付出代價的,做什麼都得付出代價。
嗬嗬……很做作的回答。秦海繼續說道。
林書媛隻是笑了笑。
回去吧,謝謝你,很久沒出來這麼輕鬆過了。
林書媛沒說什麼,隻是淡淡的笑著。
肩並著他走去公車站。
在公交站台,秦海送林書媛坐上汽車,他們便分開了坐車各自回家。對於秦海來說,很久沒在工作之外說這麼多話,而且是這麼輕鬆的。很久以來他都是獨自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很少與別人輕鬆快樂的對話,也很少別人輕鬆的一起行走,或許,他認為隻是他對於生活的很多是沒有去抗拒的,習慣了那樣的生活。今天的他又感覺到了一份輕鬆,很舒服。